西安城市記憶:令人難以忘卻的 東大街的鐘樓食品店

西安城市記憶:令人難以忘卻的 東大街的鐘樓食品店

鐘樓是西安最眩目耀眼的中心,也是西安最氣宇軒昂的標誌。處於鐘樓四周的那些店堂館所和商鋪,近水樓臺先得月,都以名字前邊能冠上鐘樓這兩個字的金字招牌而傲視一方。

例如鐘樓郵政大樓、鐘樓新華書店、鐘樓飯店、鐘樓照像館、鐘樓電影院和鐘樓烤鴨店等。

而筆者邁入社會的第一站,就是從鐘樓腳下東大街靠南的鐘樓食品店開始的。那還是五十多年前上世紀的1965年。那年,我考上一所半工半讀性質的中專西安財政會計學校,學校要安排一定時間的勞動鍛鍊,所以我才九月入學,十一月初就被分派到鐘樓食品店勞動鍛練,實際類似今天的打工。

來當營業員的我,於是,就以這家當年聲名顯赫的食品店為據點,零距離的感悟到了鐘樓之東這一塊文化商業圈的繁華,和細微精妙處的錦繡。說起這早已遁跡的鐘樓食品店,當年糖業菸酒食品行業的翹楚,老西安誰能不記得那風靡一時的鐘樓小奶糕呢?

鐘樓食品店的前身是上海醬園。據《西安市志》記載:“鐘樓食品商店,位於東大街482號。原名上海醬園,建於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營業面積600平方米。”

我的老朋友當年東大街美術家畫廊(現陝西省美術館)的廊長耿建給我說:西北大學教授張孝評的父親曾經是上海醬園的老闆。

張孝評先生,浙江紹興人,在西安長大,上學。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在銅川市歌舞劇團創作組任創作員,他在銅川礦務局文藝宣傳隊當編劇,我們是交往頻繁的好朋友。後都調回西安,他調回母校西北大學中文系教書,後任教授。我調到西安市文聯《長安》文學月刊社。1987年西大辦作家班,我就是他推薦上的作家班,他也成了我的授課老師。因我僅是中專文憑,在文化單位混,為評上高級職稱至少得有張大學本科文憑吧。

1965年時的鐘樓食品店,門面四間多寬,以貨品齊全、注重精品名牌而聞名西安,它不但自己加工食品,進貨主要是上海貨和西安本地生產上海風味的食品,以上海冠生園、西安天生園為主。以及廣州、北京、重慶、成都、無錫等地生產的名優菸酒、糕點、糖果、飲料等。

那年月,人們的最愛是 上海貨,而這裡像上海產的高檔香菸:中華、紅雙喜、牡丹,中檔的大前門、恆大、飛馬、墨菊,糖果類的大白兔奶糖、米老鼠奶糖,還有太妃糖、話梅糖、白怡糖都有貨供應,尤其是名品糕點,什麼芙蓉糕、茯苓餅、沙其瑪、雲片糕、天鵝蛋、白脫酥、杏仁酥、鳳梨酥,都具上海風味。

是鐘樓食品店讓我最早享受到了不少口福,很多吃貨都是第一次品嚐,記得我們當時很守紀律,從來沒有偷吃商品什麼的不良記錄。加之我是班上的勞動委員,負責管理同學們到商店鍛鍊呢?在鐘樓食品店,上上下下,影響非常之好,經常受顧客表揚,從來沒有接到過一回投訴。所以食品店經理為慰勞我們,就帶著去參觀德懋恭,專門請我們品嚐剛出爐的名滿三秦的德懋恭水晶餅。只記得那個香呀!香得人渾身打戰顫,再就是個燙,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啃咬,這時的斯文是被迫的。而給新來的學生娃吃熱點心,師傅說這是傳統。說的是舊社會時進德懋恭的相公娃(學徒),就傳有老闆師傅讓放開吃熱點心的故事,因為一吃多就膩住了,以後永遠都忌了口。啊!原來吃熱點心是個陷阱呀!不過我一生中僅有一次的吃熱點心經歷,反而激發了我愛吃水晶餅的貪慾,至今如此。

熱水晶餅沒膩住我,而熱栗子卻把我膩住了。在商店我炒過一段時間糖炒毛栗子。那時候三年困難時期剛過,經濟已有好轉。但糧油副食仍定量供應,雜糧多油水少。飢餓怕了的我們,整天仍是飢腸轆轆,所以賣的糖炒毛栗子,屬於緊俏貨。

炒毛栗子需要掌握點簡單技術,要勤翻動,何時加糖稀都很講究。先有一老師傅指導一兩次就行了。再就是炒毛栗子難掌握生熟,熟得要恰到火候,不能曝得開了花。那就需要嘗,炒一鍋嘗一個,一天炒二三十鍋絕過會把你嘗膩了,而且剛出鍋熱栗子容易噎住人。從第四天起,我在店後一小間房炒毛栗子時就開始喊人來替我嘗,自然深獲店裡老少營業員喜歡。甚至誇我有好吃的不獨吞。因為他們都沒炒過,鐘樓食品店也是才引進,過去大店是不屑於炒毛栗子的。1965年時什麼都要票證分點,供應還沒全放開,糖炒栗子好吃能頂飢,不要糧票,絕對受歡迎。櫃檯前人擠人排隊買,累得我後邊不停地炒,等把分配下來的兩三麻袋毛栗子炒完了,不賣了,外邊排隊的才散夥。

西安城市記憶:令人難以忘卻的 東大街的鐘樓食品店

記得商店一次處理皮有點發黑的香蕉和爛了一小塊的菠蘿,經理專門找我說:出二毛錢把這都處理給你,當時讓店裡幾個營業員羨慕得眼晴放光,因為這些南方來的水果在西安特別稀罕,價錢也貴,一般人根本消費不起。切掉腐爛部分的菠蘿,可是熟透了的甜,還有剝了黑皮的香蕉,裡邊基本完好,那可是從廣州進的芝蔴蕉,吃起來那香味,讓你七竅都舒坦得透著香氣,好像只有神仙才能享受到的那個美呀!

還有,我一畫家朋友,當年是服裝公司的美工,如今已八十高齡,他告訴我,六七十年代他和兩個搞美術的畫家被借來幫鐘樓食品店佈置櫥窗,幹完後給他們了一包點心皮,約有一斤,才收了一毛錢。他們三,一人配了一瓶冰峰汽水,一頓咥完。哈!美美的解了一回饞。點心皮,即食品店買糕點的過上一半個月,都要處理一次散落在糕點箱子裡的點心楂子,也叫點心皮。我在鐘樓食品店也碰上過。一次,店裡經理喊我到糕點櫃檯,給櫃檯負責人下命令,讓把那一大排糕點箱子剩下的點心楂子全處理給我,一下包了三大包。為啥給我一個外來學生,一是可能要獎勵我,因我業餘時間給店裡辦黑板報。二是經理嫌糕點櫃檯有營業員弄鬼,平時稱秤時愛把糕點掰成兩半,故意互相搓一下,那箱子裡就不光是皮,而是餡了。我影影乎乎聽她們議論,有人給經理點炮告了黑狀,所以這點心楂子我不能要。待經理走後,我對櫃檯一位年長的阿姨說,我不要,你們幾個分了算了。過了兩天,那位阿姨給我帶了五六個包子,說是分到點心皮的幾個營業員給我拿的,感謝我呢。餡子用的就是點心皮,加了點豆沙,特別好吃。

因為這些經歷都是當年17歲的我的第一次。如今七十二歲了,就愛給人唸叨當年我的口福不淺。有意思的是,一次給一發小顯譁自己一個月在鐘樓食品店品嚐的各類食品,比以前吃到的總合樣樣都多得多,很多都是破天荒的聞所未聞的食品水果。發小自然有點羨慕嫉妒恨,調侃我是傻人有傻福。我氣憤地回一句:啥叫“傻人有傻福”? 發小說:看你上嘴唇右邊上長了個痣,那叫吃嘴痣,知道不?那就是“傻人有傻福”的有口福。如果你把痣長在下巴上,那叫智慧痣,你看我這裡長了個黑斑點,雖智慧不大,但人不傻,你沒這個痣當然傻啦!一下把我打擊得嘴張幾張,不會說了。

記得我被派到北門外自強西路紙坊村東邊路南的一家果品倉庫騎三輪廠拉過貨,有箥蘿、廣柑、桔子、葡萄乾等。其中葡萄乾最金貴,這是專供品,店裡有專供櫃檯,要有嬰兒出生證才能供應半斤。聽經理喊:葡萄乾是給奶娃婆娘催奶的。

因為關係處理的好,當我們勞動鍛鍊結束,1966年元旦到春節放假時。鐘樓食品店這時遇上春節供應,人手緊忙不過來,就讓我招集一些街巷中十六七歲的學生來店中幫忙幹活,一天一塊錢,好像臨時工一天才八毛,我們還多掙兩毛。於是我就邀集了我七八個同學和街坊中的發小,來鐘樓食品店幹。一下幹了快一個月。

記得主要是用白麻紙包裝春節供應的食品,有白糖、粉面、紅棗、柿餅、黃花、木耳。其中難包的是粉面和柿餅。粉面易散,如包不嚴實,用紙繩子再捆不牢,那就從紙縫縫流出來了。負責包包的師傅,檢驗方式就是舉一米高,朝下一丟,看漏不漏,如漏要返工。紙繩子要弄斷,靠右手兩根指頭把繩子捻緊,再打個折,猛一扯就斷了。全靠這招另一隻手才能不松正包的包,並捆得結結實實。柿餅因為有個硬蒂把,不小心會把麻紙紮穿,包時要把蒂把把相對的壓在中間,費事費時費工。

我前後幹了快一個月,加上四處招人,所以,發工資時,給我了三十塊錢,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拿到的這麼多工資呀!我花了二三塊錢,把那些讓人饞得流口水的所謂精品糕點,每樣各買了一兩,提了兩大包回家孝敬父母。首先是自己迫不及待的每樣品嚐一塊,哎呀!嗓眼的都快把我噎住了。

我記得最特殊的就是白脫酥了,這白脫酥,堪稱點心中的美味極品。我曾在八十年代推薦給一位大款美食家,什麼山珍海味、奇珍異果沒品嚐過的這位,一進口就喊,“味絕了!絕了!”說自己枉稱鐘樓下的老西安,咋只知道西安德懋恭的水晶餅呢?!這白脫酥就產自上海冠生園,好像也叫什麼紐西蘭白脫酥。紐西蘭就是新西蘭,白脫實際就是黃油、奶油,我懷疑鐘樓小奶糕就是加了這種白脫奶油,才口味獨特,享譽西安的。那年月我有同學曾從西門步行到鐘樓,就是為了吃一根鐘樓小奶糕。這絕不是傳說,這是三年自然災害剛過不久,物資貧乏的計劃經濟年代特有的現象,一毛錢一根的鐘樓小奶糕,是普通小民百姓解嘴饞少有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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