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在左,蔣方舟在右


天才在左,蔣方舟在右



天才在左,蔣方舟在右



蔣方舟又被罵了,在如今的年輕人心裡,蔣方舟這個名字被負面化提及的頻率差一點就要趕上郭敬明瞭。

這一次是因為她又“說錯話”了,沒錯,依舊是在《圓桌派》上。

最新播出的番外篇,桌子上的四個人是竇文濤,馬家輝,陳曉卿和蔣方舟,原想著這次沒有女嘉賓強行對比,蔣方舟總不至於被罵得太慘,結果節目播出後,她依舊被釘到了“口水柱”上被罵到狗血淋頭,罪名:散播焦慮。

第一集的主題是“老”,在三個50多歲的男人中間,出生於80年代末,還差9個月才滿30歲的蔣方舟反而是最直白的說出:“我怕老”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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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桌派》視頻截圖


她倒是一點沒有遮遮掩掩,於是網友也非常乾脆利落開罵:“low”“你這說的是個啥”以及蔣方舟的固定匹配彈幕:“她怎麼還在啊!!”

“她怎麼還在啊!”這個句式可以不限場景無限次的運用在蔣方舟身上,一年多以前,她的最新文集《東京一年》出版,有人說:她怎麼還在寫啊!

很多人對於蔣方舟最初的記憶就是從“寫”開始的,上小學那會,蔣方舟這三個字總是以一種“天才”的形式被反覆提及——7歲開始寫作,9歲寫出了第一本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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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方舟,圖源蔣方舟微博


張愛玲說:女人出名要趁早,於是許多年後,她的小迷妹蔣方舟便身體力行向大家展示了何為“趁早”。但要是從根源說起來,或許蔣母尚愛蘭才是張愛玲女士的鐵桿粉絲——畢竟當年蔣方舟寫作的第一筆,是被她硬生生“逼”著寫下的。

7歲,對於絕大部分小學生來說,正是上房揭瓦下水摸魚的年紀,而多數父母們對於孩子最大的期望就是:別闖禍,當然如果能好好在書桌前坐上幾分鐘,認真寫上幾筆拼音或是算上幾個算術,那便是燒了高香再好不過了。

蔣方舟的7歲不一樣,媽媽是個作家,爸爸是個鐵路乘警,兩夫妻一顆望女成鳳的心啊,每天“撲通撲通”跳的比蔣方舟的個子還要高。

“每個小學生在小學畢業之前必須寫一本書,否則就會被警察抓走,這是最新‘法律 ’”聽到媽媽這麼說,蔣方舟驚恐了,更要命的是,邊上的爸爸還應和了起來“對對,沒錯”,然後隨手掏出一副手銬,裝作要往她手上銬去。

冰冰涼的手銬還沒觸到皮膚,蔣方舟已經被嚇得嚎啕大哭了起來,“我寫還不行嗎”,忙不迭的拿起筆,一筆一劃的寫下了第一篇文章,600多個字,寫了8個小時。大字還不識幾個,遇到有些生僻難寫的,就只能用拼音代替,或是從厚厚的新華字典裡翻出來一筆一劃的跟著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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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蔣方舟,圖源蔣方舟微博


眼淚鼻涕交織,蔣方舟開始了她“寫”的旅程,也給她冠上了長達20多年的“天才”之稱,在她並不自知的情況下——試想一下,一個9歲的小孩子,因為媽媽的督促,一邊查字典一邊零零碎碎的擠下每天的所思所想,心智都尚未發育成熟的她又怎麼會知道自己寫得到底怎麼樣?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這本懵懵懂懂寫下的散文集已被湖南省教委列為中小學生素質教育讀本大範圍的推行了,而自己也已經被強行放在了舞臺中央。

“必須得擔得起天才少女這個名頭”,但心裡也會有一個角落在隱約自問:我真的可以嗎?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這種自問的聲音越來越響,“天才”的名頭開始壓得她寸步難行。蔣方舟曾在知乎上回答過一個問題:少年成名是一種什麼感覺?“覺得有人鞭抽棒打地在後面催促自己,或是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的人生進展,不懷好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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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方舟知乎回答


“出名要趁早”的“副作用”,就是從小到大,每一步的人生過程都被人們審視,任何一點不足都會被放大千萬倍,總會有人揪著你的不足然後不屑得說“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從第一本書《打開天窗》開始,蔣方舟的每一步都被人盯著在走,一年後,第二本散文集《正在發育》出版,批評的聲音越來越多“也就這樣”,“一個還沒發育的小學生寫發育真是笑話”。

上中學那年,學校給她配了一個帶電腦的宿舍,有人開始說她“搞特殊”;三年後清華破格錄取,批判聲越來越響,上到文壇公知,下到初高中校園,到處都有人在討論“清華是不是瘋了”。

那一年蔣方舟19歲,已經能明白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水平了——天分,有,但是距離天才這個在雲端上的稱謂似乎又有點太遙遠。她開始害怕在多年之後,自己會變成“古有傷仲永,今有傷方舟”的例子,於是只能靠後天勤勉來夠上這個稱謂,“總是提著一口氣,擔心不進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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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蔣方舟揹著個巨大的書包走進全國最高學府,個兒不算高挑,容貌也長得算不上傾國傾城,一路上聽到了無數人說“啊,原來你就是蔣方舟啊!”

語氣裡的失望和輕蔑明晃晃的擺在眼前,蔣方舟開始越來越害怕,害怕被人認出這個“又胖又黑,皮膚粗糙,臉還特別大”(以上概括源於蔣方舟對自己的總結:‘少女的四大悲哀 ’)的女孩子就是那個“才女作家”,她說自古以來,長得美的,才有資格被人以“才女”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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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相較於外貌而言,更讓她驚慌的是自己越來越不擅長寫作了。

這個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的大一新生,一入學便收到了來自《新週刊》的聘書,別的同學還在稀裡糊塗的上第一堂職業生涯規劃課時,她已經是《新週刊》的特聘記者了,蔣方舟的父親跟她說“有幾個年輕人有這樣的機遇,你要珍惜。”

蔣方舟卻覺得惶恐:瑣碎的應付越來越多,耐得住寂寞的沉浸越來越少,甚至連自己筆下的文字都已經無法把控。出生於80年代末的寫作者,一邊想要肩住批判的閘門,一邊卻找不到自己需要提筆攻擊的對象,所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無從下手,因為真相總是複雜而多面的,她無法給微博上這個“水深火熱的社會”下一個簡單直白的定義。

當一個寫作者純粹為了寫而寫,為了批判而批判,這些看似力透紙背的戰鬥檄文,並不顯得英勇,反而呈現出了一種尷尬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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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同期的那些作者們紛紛轉行,韓寒成了導演拍起了電影做起了編劇,郭敬明做起了生意。

蔣方舟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吧,寫了20多年了,突然轉行去做別的可能也並不適合自己,那還是繼續將就著寫吧。

她把“識其時,行其運,知其命,守其位”作為勉勵,正視自己作為寫作者而言所處的位置:不是天才,只能勤勉。2013年,蔣方舟坦坦蕩蕩對大眾說

“我承認我不曾歷經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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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收錄了她從大學開始的散文集出版後,蔣方舟去豆瓣看了看評論“你9歲出書,9歲是天才,15歲是才女,25歲就是普通人了。”她說“我心裡鬆了一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從小背在身上那對名為“天才夢”的駝峰,終於掉了一隻下來。

第二隻駝峰三年後掉在了東京,2016年,因為一次學術交流,蔣方舟在東京生活了一年。語言不通,生活習性不通,有關“天才”的一切議論和批判都被距離強行隔離開來,而周遭的一切也因為難懂的日語被自動屏蔽。

有一點被迫性質的,蔣方舟的生活裡就只剩下了她自己一個人,也由此,她終於“從被動加速的跑步機上走了下來,可以去觀察和思考。”

回來後,她以一種宣告般的形式,將自己在日本的日記整理出版,撰稿人李二評論說:“〈東京一年〉講述了一個不再年輕的少女天才和沒有作品的青年作家如何面對、打磨平生第一個也是最出名的作品: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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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的評價卻非常兩極,有人嗤之以鼻:“沒了蔣方舟的光環這本日記啥都不是”;也有人極愛“看到了蔣方舟的真誠”,“從書裡找到了和自己相似的靈魂”。

焦慮的,忐忑的,唯恐被潮水覆蓋的渺小靈魂。

17年的“3.8”節,為了烘托氣氛,《圓桌派》找來了另一位著名的“才女”徐靜蕾,在40多歲的徐靜蕾的邊上,28歲的蔣方舟被“虐”的體無完膚——她問徐靜蕾是否會介意“才女”這個定義,徐靜蕾呵呵一笑表示:愛怎麼看怎麼看,老孃不在乎。

於是彈幕上就又是成片成片的“蔣方舟low”,“蔣方舟格局小”,“蔣方舟沒氣質”……第二天,徐靜蕾儼然成了新時代女性精神的最佳代名詞,而蔣方舟的名字則再一次被負面化提及,這一次,她除了是個“沒有作品的仲永”之外,還是個“恨嫁的男權遺毒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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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桌派》節目截圖


節目裡,42歲的老徐始終不能理解年紀輕輕的小蔣到底在慌什麼,就像每一個天之驕子不會明白那些討好型人格“患者”到底在焦慮什麼。

但我們應該懂。

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得像馬家輝和徐靜蕾一樣灑脫,他們雲淡風輕的笑容背後,是經歷了風雨滄桑的沉澱,是對於腳下這片大地瞭然於胸的驕傲。這種驕傲是大部分年輕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於80,90年代的這一輩人,更多的是被時代裹挾著跌跌撞撞的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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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桌派》節目截圖


小的時候背上了父母那一輩尚未實現的夢想,他們希望我們去替他們出人頭地,於是我們總是試圖低頭在自己身上找一些可以發光的點,總想著要成為某一個領域的“天才”。

用蔣方舟在《審判童年》裡的一句話來說,“所有的天才兒童都是對成人世界的一場獻媚”,而當獻媚過後,卻悲哀的發現,真實世界中哪有那麼七七八八的“天才”啊,不過都是同一片海域下跟著洋流走的海龜而已。於是有人迅速的接受了自己這種“泯然眾人”的宿命,安安分分的做個普通人,或許也會再寄希望於下一代。

也有人,硬著脖子不願意妥協,於是對著眼下越來越不受控的現實瘋狂的焦慮起來:我是不是已經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我是不是已經被這個時代淘汰了,為什麼別人能領先我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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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桌派》節目截圖


蔣方舟做的,不過就是把這些焦慮和不安開誠佈公,然後用這樣一種直白的形式,打了很多人一個響亮的耳光而已。那麼,與其惱羞成怒的去攻擊這個揭開了遮羞布的人,不妨去看看她在“散發焦慮”的同時又在做些什麼——

16年,她跑去人大寫作班,這個已經出了十幾本書的作者,重新回到教室裡學習起了寫作。

去年年底,蔣方舟在微博上直播,鏡頭裡的她依舊有些緊張和害羞,手足無措的時候會不由之主的撩一撩自己的頭髮,在聊起寫作的時候又會顯得有些興奮。她說自己每天8點起床開始寫,寫到下午6點,她說很多人不相信她能起得那麼早,但是這種“老年人”的作息她已經保持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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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課上,講臺上的是她的老師閻連科,圖源蔣方舟微博


她一直在被人詬病,卻也一直在朝著自己目標值的方向前進,會害怕和惶恐,卻始終沒有停下來過。

於她而言,人生的主軸就是寫作,只要主軸在那,副軸拐哪兒都無所謂。焦慮不是放棄的藉口,於她,於我們,都是如此。

蔣方舟《謠言的特點》

蔣方舟《我承認我不曾歷經滄桑》

蔣方舟《東京一年》

優酷 《圓桌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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