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宜宾“大黑帮”纪实(七)和八

四川宜宾“大黑帮”纪实(七)和八

收伏汤泉

1996年7月5日,黄毛毛在柯桥鱼得水大酒店遇到林传金,林传金毫无戒备,满高兴地请黄毛毛一起喝酒吃饭。黄毛毛不动声色,问清林传金住在鱼得水大酒店6102号房间。

分手之后,黄毛毛把陈剑洪和穆三毛召集来,他还约到在柯桥藏匿的1994年“3。3”案件中杀害我武警战士丁岚友的在逃犯吴二娃。

吴二娃问:“毛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黄毛毛说:“我遇到了一个仇人。”

吴二娃说:“毛哥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做掉他?”

四川黑道上处罚手段有三个等级:一是放血,即用片刀砍背部和头部;二是断手筋脚筋,把人的手脚砍残废的意思;三是把人杀掉。

黄毛毛说:“那倒不必,断掉他手脚的大筋,叫他好好接受下教训。”

几位小弟心领神会。

陈剑洪问:“什么时候动手?”

黄毛毛说:“不忙,我已经把他稳住了,你们先准备好,明天晚上听我招呼。”

第二天晚上7点多钟,黄毛毛带领吴二娃、穆三毛和陈剑洪三人,每人携带一尺多长的大砍刀,黄毛毛带着双筒猎枪,来到鱼得水大酒店林传金的房间前。

黄毛毛敲门。

里边问:“谁啊?”

黄毛毛说:“我是毛毛,林五在吧,我给他送点好东西来。”

林传金的房间里有四个宜宾人,是他的手下。林传金躺在床上正吸白粉,因他昨天刚跟黄毛毛吃过饭,认为是毛毛回访,示意手下开门,迎接毛哥。

门一开,黄毛毛就蹿过去,用猎枪抵住林传金,喝令房间里的人:“都不许动。”

林传金手下李明等四人都认识黄毛毛。他们房间里有火枪,也有片刀匕首。因大家没防备,也不知道黄毛毛是什么原因,什么意思。一愣神之间已被黄毛毛等人持刀持枪逼在那里。

林传金还想问个究竟,未及开口,黄毛毛就说了声,砍。吴二娃第一刀剁下去。三人把林传金围住,一阵暴风雨般的乱刀,砍得林传金在房间里抱头鼠窜。

这时间林传金手下李明等二人已经拉门跑了出去。

林传金被砍倒,他身上挨了几十刀,胳膊上、后背上、大腿上的肉被乱刀砍开,一道道肉口子外翻着,头皮也砍开,鼻子被削下来,吊在嘴唇上,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人已经昏死过去。

三人仍未住手,猛砍他的手腕和脚踝。

黄毛毛站在门前,欣赏着这血腥的场面,嘴角乜出了微笑。

眼看林传金手脚被砍断了筋脉,人已奄奄一息,黄毛毛才招呼一声:“走。”

李明喊来酒店的保安。

这时黄毛毛等人已经冲出房间,举着到片,顺着楼梯直跑下去,从大门冲到街上。

四人杀气腾腾,挥舞砍刀,混身血迹,无人敢上前拦阻他们。

林传金被送进柯桥医院,做了简单处理。当他苏醒过来,因担心黄毛毛继续追杀,在警方赶来之前就转移到绍兴第四医院。

他身上被砍了60多刀,上肢下肢及背部刀口横竖相连,缝合 500多针。谁都认为他残废了,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刚进医院时,手脚均不能动,手指没有反映。然而,林传金先后经过三次手术,住了两个多月医院,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他的鼻子接得完好无缺,不仔细辨认看不出是鼻子是缝合上的。两手功能没有受到影响,手依然肥厚有力,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短缺。两腿两脚也复原如初,能站能走能跑能跳。不知道这是因现代医术的高明还是得益于他自己的造化,他并没有残废,他完全恢复了健康。

然而,林传金从此不能再穿短裤短衫,他的双臂自腕部起,他的两脚自脚踝向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绛紫色的疤痕,这也在他心里种下了深深的仇恨。

打不死的林传金,他又活过来了。

据说,黄毛毛乱刀砍“废”林传金之举,颇得邵文的赏识。倒不是邵文对林传金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这其实与林传金没什么关系。他喜欢骁勇之人,黄毛毛能够杀灭林传金,说明黄毛毛比林传金手更黑,心更硬,因此也更具价值。所谓“胜者王侯败者寇”,这个原则在杀手队伍中也是通用的。

从此,黄毛毛找到了靠山,这为他在宜宾一跃成为实力派,成为能与隋文昌抗衡的人物,提供了包括经济和武器装备在内的坚实的基础。赌王邵文也得到一个宝贝,他在许多场合夸奖黄毛毛,对毛毛喜爱有嘉,因为——黄毛毛那张冷血杀手的面孔,正是他所能使用的,能够帮他震慑住众多的敌人。

1996年10月,林传金被浙江警方抓获。他一口咬定自己是生意人,拒不交代造成浑身刀伤的原因。浙江警方坚持“不讲清楚不放人”的原则,陪林传金“泡”了一个月,林传金在看守所熬耐不住,只承认赌钱,因欠赌帐被砍伤,编造了债主及打手均不认识的谎言。11月中旬,林传金被押回宜宾,因吸毒、赌博被收容,后释放。

滥杀无辜,郎当入狱

1996年9月1日,黄毛毛在宜宾城区,打响了宜宾市建国以来使用军用手枪杀死人命的第一案。

黄毛毛的生活方式跟隋文昌不同,但他也喜欢耍女人。

黄毛毛有家室,有老婆,有孩子。他夫人小乔本是马某的女友,是位有名的美人。马某因流氓罪被判过刑。服刑期间,黄毛毛把小乔抢了过来。后来马某出狱,黄毛毛为把他赶出宜宾,布置手下,见面就打,打得马某没办法,只好跑到宜宾县。后马某再次犯罪,被判无期徒刑。

9月1日下午,黄毛毛开着他的奥拓车,携带他新结识的女朋友,在民族街买东西,准备外出游玩。

停车下来,恰巧路边有一群男青年在吃“麻辣烫”,其中一个长得帅气的大男孩跟黄毛毛这位“女朋友”耍过对象。他喊女孩过去,站在一起说话。

黄毛毛在奥拓车旁看着,心中就不快活。

本来,女孩讲过几句,打算回来。大男孩不让,朝黄毛毛这边看了看,把女孩的身子扳过去,背朝着黄毛毛。

黄毛毛腾地就冒起火头,把手插在衣兜里,溜达着走过去。

那些男青年站在一边起哄。

黄毛毛走到大男孩跟前问:“你什么意思?”

那个男青年说:“我没啥子意思,她是我朋友,我跟她说说话,请她吃麻辣烫,关你屁事儿?”

黄毛毛“忽”地就掏出枪来,是一把“六四”式军用手枪。

周围的人一下惊了,喊:“那个家伙有枪。”继而都感到气愤,又给男青年鼓劲说:“不要怕他,拔枪算什么本事,他不敢开枪。”

那个男青年斜视他手里的家伙,也说:“我和我女朋友说说话,你掏枪干啥子嘛,吓唬谁啊?”

黄毛毛说:“老子不干啥子,老子要你尝尝老子这真正的麻辣烫的滋味。”说着,他拉住那个男青年,一下把手枪枪管捅进他的嘴里。

在场所有人都吓呆了,包括那个女青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黄毛毛在大街上就敢开枪杀人吗,仅仅为了争风吃醋,为了耍女朋友呛几句嘴?谁也不会这样做事情,但他黄毛毛就能。

大家都不相信他会开枪,大家都在指责他。黄毛毛哼了一声,手指就扣动了扳机,“砰”地一声,那个男青年头顶上血花跳跃起来。

周围的人们哄地逃散了,那个男青年重重倒在马路上。

黄毛毛提着手枪,一步步走向他的的奥拓车,没再招呼他的“女友”,钻进汽车,开走了。

宜宾市公安局接到报案后,全城戒严,出动警力进行大搜捕,黄毛毛已经跑掉了。

黄毛毛携枪外逃半年之久,直到1997年 4月,才在成都被警方抓获,同时缴获了他的杀人凶器——那只仿“六四”式军用手枪。

对黄毛毛的审讯和判罪有着许多令人费解之处。

据说,黄毛毛背后有“高人”指点,高人为何人,说法不一,相信宜宾警方及司法部门在整个案件审结之后,会有一个相应的结论。我们所能够看到的,只是现象。

黄毛毛明明是故意杀人,而且属于穷凶极恶,滥杀无辜。但黄毛毛在法庭上一口咬定,他只想吓唬对方,无意中手枪走火,把对方打死。法庭最终以“伤人致死”定罪量刑,仅判他有期徒刑三年。

在追究枪支来源问题上,开始时黄毛毛一句不讲实情,态度极为顽固。而后的某天,他突然开口,轻松地向警方交代出某人,说那人

就是为他提供军用手枪者。警方经核查获悉,该人于黄毛毛交代的当天上午出了车祸,已被撞死。枪支的线索遂被掐断。

这是偶然还是必然?是否杀人灭口?它的背后隐藏着什么背景,都引人怀疑发人思索。

蹊跷的事情还有很多,黄毛毛关进看守所,仍能够与外界沟通消息,有人居然把手机传到所内。

黄毛毛被判刑入狱,他明明是重犯,狱方却特许他夫人“上山”,与他同居。

黄毛毛被判刑三年,他于1997年收监,然而他仅服刑一年,1998年就被假释。

在宜宾,流传着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黄毛毛所在的某监狱搞三产,外边欠下监狱30多万元债务,狱方多次派人催要,均未要回。狱方把黄毛毛请过去,许愿说,只要你能把这30万元的欠款帮助收回,我们可以考虑对你提前释放。黄毛毛说,这件事很容易,只要你们放我出去,我肯定给你们办妥。狱方问,你用多少时间,半个月够不够?黄毛毛哈哈一笑说,哪用那么费事,三天足以。狱方放他出去,结果黄毛毛第二天就把30万元现金提回了监狱。

——但愿这是杜馔,但愿这是黑色幽默式的笑话。然而,黄毛毛确实提前释放了,而我们又确实找不到提前释放他的正当理由。

警方人士介绍说,像黄毛毛、隋文昌、王辛垣、呼七君这样的形成了气候的黑道团伙,他们既然要在宜宾公开活动,就不可能不在公安系统,在司法部门和党政机关寻找保护伞。因他们干的就是违法的勾当。他们在社会上胡作非为,犯了案子,第一道防线就要“劳驾”公安。他们利用内外关系,大事化小,避重就轻,张冠李戴,死不认帐,想方设法把人“捞”出去。倘若没有做到,第二步工作,是活动检察院,利用司法解释上的漏洞,或者干脆托人情关系,为他们减轻罪责。此招不灵,再做第三步,争取法院在判决上从宽从轻……实在没办法了,人已经判下来,投入了监狱。他们的工作又跟到监狱,利用监狱创收,为监狱改善条件等承诺,争取办理保外就医、假释,减刑,以达到其提前释放的目的。

用宜宾某些警察的话说,你辛辛苦苦地把他送进去,没几天他大摇大摆又耀武扬威地走出来,弄得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据说——又是据说,黄毛毛假释的那天,可谓是摆足了八面威风。他的“朋友”们开着高档轿车,云集监狱大门外接人,其中就有在市政府任职的某位官员。

1998年,黄毛毛出狱,很快就和汤泉纠集在一起。

汤泉比黄毛毛小一岁,家也住在北门,与黄毛毛也是自小认识。他家庭较好,父亲是宜宾市某局局长。汤泉当过兵,在洛阳市服役三年,1985年回宜宾,曾在市物资交流中心工作。1992年停薪留职,出来做生意。也开过屠场,一度与唐昌明、李兵团伙参与较深,1995年8月,汤泉以流氓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

汤泉与黄毛毛的“交情”,有过一件鲜为人知的历史。

认识汤泉的人都知道,他右手的食指齐根没有了,中指也留下残缺的疤痕。他的头上,背部都有被片刀砍伤的痕迹。

极少有人知道他身上这些伤疤是怎么来的。在社会上混的人一般不会打听。如若问起,汤泉也一笑了之。

这些刀伤是黄毛毛亲手砍下的——那是在1995年 4月,黄毛毛最多疑的时候。他对周围人都存有戒心,包括与他一直交情不薄的汤泉汤二娃。

那天晚上,汤泉在黄毛毛家喝过酒,当时在场的朋友很多,大家相约,到华侨夜总会包间大家耍一耍。汤泉先过来,与几位朋友坐着聊天,喝啤酒。大约午夜12点,黄毛毛、穆三毛几个人走进来。黄毛毛平端着一样东西,上边用白毛巾盖着,径直走到汤泉跟前。黄毛毛问:“二娃你能猜出,毛巾下边放的是啥子东西么?”汤泉摇摇头说:“是啥子东西哟?你要我猜,我哪里猜得到?”黄毛毛把毛巾揭开,露出下边的菜刀——这是毛毛刚刚从厨房里拿过来的剁骨刀,刀锋风快。说着话,他抓起来朝汤泉就砍。汤泉用右手去挡,一下就把食指齐根削掉,中指也被削断了,耷拉下来。黄毛毛仍在乱砍,汤泉的头上,肩膀上,后背上顿时挨了十几刀。他在包间里跑,毛毛追着砍,穆三毛也握着刀,顺势砍在了他背上。

周围的人都劝黄毛毛,但没人敢阻拦他。汤泉跑到包间外边,黄毛毛追出来,还要再砍。

汤泉问:“你究竟为什么事砍我,你给我讲清楚。”

黄毛毛说:“你少跟老子装蒜,老子知道,有人要整我。”

汤泉听出黄毛毛在指他,刚要争辩,黄毛毛的刀又砍过来,嘴里仍在骂:“老子砍死你个私娃子。”

汤泉偏头躲过,用胳膊夹住他的刀,用力把刀夺了下来。这时周围的人也都到了跟前,仍劝黄毛毛,要他把事情弄清楚再动手不迟,把他拉开了。

汤泉十分委屈,站在夜总会的走廊里,直瞪着黄毛毛,看他进了屋,地板上已经淋下一片血迹,他才独自下楼,去了医院。

汤泉住院期间,他的朋友出面调停此事,拐弯抹角地问黄毛毛,汤泉竟做错了什么,黄毛毛为什么要这样整他?黄毛毛始终不表态。

四个月后,汤泉参与唐昌明、李兵团伙之事案发,他以流氓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在宜宾监狱机床厂服刑。第二年,黄毛毛因开枪打死人命案负罪外逃。1997年黄毛毛被判刑,先在汉王山监狱服刑,后转到宜宾监狱,两人在机床厂劳改时相遇。黄毛毛对汤泉说:“华侨夜总会那件事我整错了,不好意思,给你道个歉。可事情已经做了,我也没法子。以后你跟着我,我补偿给你。”

1998年,黄毛毛提前出狱。同年10月,汤泉也获得了假释。刚回到家,黄毛毛便登门拜访,要汤泉和他一起开“宜宾戎生海鲜批发公司”,由汤泉出任经理。

戎生海鲜批发公司成立后,黄毛毛凭借他的势力,很快就独霸了宜宾宾馆饭店的海鲜生意。进货由飞机直接运来,他垄断了货源及批发渠道,无人敢与他竞争。

2000年初,黄毛毛、汤泉与社会上另两位朋友,合伙注册了“宜宾市翠屏区富余物资中介调剂商行”,由邢某做法人代表。

调剂商行为黄毛毛倒帐洗钱提供了便利。黄毛毛聘请内行专家做帐,帐面做得很漂亮,不易查出破绽。

黄毛毛在宜宾不开赌场,但他在隆昌邵文的场子里有股份,据说他拥有一个百家乐台子,他经常携带邢某等二人过去,委托他们帮他管理赌场。于志军、王刚从隋文昌那边转过来,开始也被黄毛毛派去隆昌,帮他看过场子。

不久,他又开通宜宾到成都的公路运输零担业务,开办了货运公司,组织人力,以暴力威胁等手段,在运输行业里搞垄断经营——这套方法,他是从柯桥批发市场学过来的。

他还涉足娱乐场所,办起颇具规模的吉吉迪厅。

黄毛毛的经济实力迅速膨胀。1997年黄毛毛入狱前,开的是奥拓车。1998年,他假释出狱,他的车换成了白色兰鸟。1999年他已经开上了凌志 400,这在宜宾已经很显山水了。到2000年,他又换成宝马车,依然是白颜色的。黄毛毛喜欢白色,大约认为这是个颜色吉祥。兰鸟车送给了汤泉,汤泉天天开着在马路上跑。

黄毛毛的经济来源远不止在宜宾开办的这些公司,他的另一条资金渠道仍是参股邵文的赌场。有人算过帐,邵文那边是黄毛毛的主要资金支柱。反过来说,无论黄毛毛的“事业”发展多大,他永远是邵文的小弟,邵文是他真正的老板。他的队伍,永远要听邵文的调遣,是邵文的一支招之即来的武装力量。

尽管黄毛毛在社会上的名气不如隋文昌大,但他雄厚的经济实力却是隋文昌无法相比的。黄毛毛做事情,出手相当豪放,能够满足手下小弟的奢侈的消费要求——这也是隋文昌手下的于志军、王刚等一批骨干倒向黄毛毛的重要原因。

黄毛毛手下的小弟,包括“红棍”级和“白扇”级,一个个牛气冲天。他们的衣着佩饰相当一致,有着明显的身份标记。一律是高档西装,统统佩带摩托罗拉V998手机(当时国内最高档手机),清一色的法国名牌“都彭”皮带(市场价格5000元左右),清一色“都彭”牌打火机(市场价格8000元左右),大克重白金项链,一般在 150克到 200克以上,老百姓称他们的金项链“像狗链儿一样”。出门都是这样一副老板不老板、打手不打手的怪模样。

黄毛毛集团跟隋文昌集团一样,对外统称“公司”。在集团内部,黄毛毛是大哥,又称“领导”。汤泉也是“领导”,被称为汤二哥。在下边小弟的眼里,汤泉与黄毛毛是同一级别的,汤泉在公司内部的地位相当于“副山主”,比宋亚平在隋文昌集团的地位要高。手下的小弟,一般情况下是见不到毛哥的,在他们眼里,汤二哥就是毛哥的代言人,汤二哥说的话,就是毛哥的命令。事实上也是如此,汤泉唯黄毛毛之命是从,而且从来不问为什么。他的悟性极好,黄毛毛有什么想法,廖廖几句,他就能透彻地理解,执行起来从不走样。

从黄毛毛的“业务”角度说话,他与汤泉是AA级的搭档,远非隋文昌与宋亚平能够相比。

铜墙铁壁黄毛毛

黄毛毛手下直接与汤泉发生联系的小弟是团伙的骨干,如陈剑洪、纪晓华、于志军、王德强、郭兵等人,共有十几位,在团伙内是相当于“红棍”级的中层人员。他们手下多数带有的小弟。如刘丹、宁仃、何琦、娃娃、瓶瓶等人,这样的小弟有数十名,他们往往要直接去充当杀手。

黄毛毛集团成员总计约有60名左右,外围人员甚至部分骨干与隋文昌团伙有交叉。

比较而言,黄毛毛集团的内部组织比隋文昌严密,但不如王辛垣和林传金。王辛垣承接了老社会的传统,林传金则因其必须适应秘密恐怖活动的需要。黄毛毛内部纪律严明,主要是依靠黄毛毛本人的威慑力来实现的。他对下属恩威并重,狠毒起来能至你死地,就像对待过去的朋友林传金,曾经对待汤泉、穆三毛一样。穆三毛也是他的臂膀之一,地位仅在汤泉之下,在陈剑洪等人之上。穆三毛也是满头刀疤,这同样是黄毛毛“训政”的结果。手下的小弟,包括汤泉在内,都惧怕他。黄毛毛对背叛者甚至不满者的惩罚都是极严厉的,采取致残或肉体消灭等极端手段。同时他对忠于组织,忠于公司,有贡献的小弟的奖励也十分优厚,他的宝马车内平日就装着大宗的钞票,随手赏赐手下上万元人民币是很常见的事情。

(未完待续)

八集二杀林传金

黄毛毛的组织内部没有文字式的制度和条款,但有着约定俗成的行为准则。首先,他的小弟不准吸毒,沾染毒品者一律会被清除出去,这与隋文昌集团是一样的。第二,泄露组织秘密,不忠于黄毛毛的人,内部收拾掉。这一点上隋文昌要宽容得多,他最多是喊对方不要再跟着他也就是了。第三,下边小弟出去做事——指可能惊动警方的重大的伤害和暗杀事件,必须经他同意。当然,小弟平时打架、赌博、放水收赌帐、嫖娼等,他都不管。做了大事,指完成黄毛毛交代的伤害案和杀人案,黄毛毛拿钱,放他们外出“旅游”,避开警方打击。如果“漏”在里边,黄毛毛会尽力挽救,对家属也会有所“表示”。但在这方面他从不许愿。宜宾五大团伙比较起来,黄毛毛的队伍最严整,内部人员的质量也最高,办事(指杀人等)富于经验,相当一批成员,负有积案甚至命案在身。

黄毛毛手下的小弟,他们的生活方式大体与隋文昌手下的小弟相仿佛,依仗大哥的势力,在社会上各寻各的发财渠道。虽然黄毛毛给一些钱,另外的部分则要自己去搞。在宜宾做事,借助黄毛毛的声望与借助隋文昌的名望效果是一样的。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有自己开办的茶楼、饭馆、歌厅、店铺,但多数人是在赌场里混。有时也为别家(比方为隋文昌、呼六君)开的赌场看场子,当打手,拿一份佣金。但那只是个临时“职业”,真正的“领导”关系,仍在黄毛毛这里。

黄毛毛的小弟带手下的小弟,费用要自己支付。他们也有这样的收入,比方陈剑洪、于志军、吉庆等,手里都有上百万的资金,在宜宾或隆昌的赌场里参加赌博,独立放水。这些收入黄毛毛不管,由他们自己支配。

黄毛毛在宜宾最好的宾馆——酒都宾馆的北楼长期包房,作为公司的总部,他也常常住在那里。小弟们有事用房,可以随时在北楼开房间,费用一律由黄毛毛支付。汤泉在宜宾大酒店里也长期包了房;下边的小弟吉庆,在电力宾馆也有包房,作为活动据点。

黄毛毛曾整体地炫耀过这支队伍,不是在宜宾,而是在隆昌。

1999年 2月,西南赌王邵文在隆昌搞了一次赌博大聚会,约黄毛毛带小弟参加,为他壮壮门威。黄毛毛随即带穆三毛、陈剑洪、纪晓华、史大娃、于志军、王刚、吉庆、李山、胡勇、刘丹和司机王垒等一大队人马到达隆昌。

白天,他们在邵文的赌博大厅里帮着看场子守钱,晚上同住一个宾馆。每天黄毛毛让胡勇给手下发辛苦费,每人每日三百元。一连十几天,邵文的面子挣足了,黄毛毛手下的腰包也赚鼓了。手下的小弟们帮什么人守钱是不便打听的,他们仍旧只听黄毛毛招呼。

黄毛毛在隆昌赌场开的台子并不需他全力经营,他也不会像隋文昌那样,死栓在赌场里守摊子,尽管赌业在他的经济收入中占的比重很大,他仍然没有把赌场开到宜宾来。

他在宜宾不开赌场,赌却仍要赌的,离开耍钱,对黄毛毛来说也就离开了生活的乐趣,那是万万不可以的。在宜宾是小赌,玩玩而已,一般也就是几万,十几万光景。赌资更大的时候不多。赌过钱回家,他要是笑模样,一定是输了;倘若铁青着脸,那肯定赢了钱——这个怪现象是他老婆意外发现的,但她讲不清,黄毛毛的“笑脸”与“青脸”的背后,都在想些什么。

在外边赌场耍钱,比方上隆昌,去自贡,跑成都,则多数是大赌。一去就要连续赌上几天甚至十几天,输赢在几十万,上百万的时候都有。他开的宝马车便是在成都赌博嬴下来的,上的西藏牌照。黄毛毛也放水。有两种情况,他自己放,那是有人找到他,他答应放给多少,打电话给汤泉,由汤泉办理。何时要帐也由他说了算。在钱的问题上,他不像隋文昌那么抠门。另一种情况,他把钱分给他喜爱的小弟,让他们去放水,收上来的水钱放一部分给小弟们自己花消——这也与隋文昌、呼六君呼七君他们不同。

黄毛毛究竟有多少钱,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从他的花消,从他给小弟甩钱之大手大脚来看,他的背后仿佛有个流动着的金库,里边的现金相当充裕。

林传金始终是黄毛毛的一块心病,柯桥那一次,没把林传金杀死——当时他并没打算把林传金做掉,他希望把林五打残,使他终生无法再跟他对抗。然而,就连这个目标他也未能实现。

一晃三年过去,林传金始终在外边漂。尽管他被浙江警方送回了宜宾,然而释放后他再次失踪,始终没在宜宾露面。黄毛毛觉得,林传金的存在对他就是个威胁。

据汤泉说,黄毛毛本来也有放弃再整林传金的念头。但在他出狱之后,发生了两件事,传到黄毛毛的耳朵里,再次燃起他的杀心。

一次是穆三毛一伙人为了生意,与兴隆街的娃儿们起了矛盾,后来动手打了一架。因兴隆街以前是林传金的地盘,那些娃儿是林传金带出来的烂崽,黄毛毛对林传金的憎恶感,一下子又勾联起来。

另一次是黄毛毛听说,林传金手下人,在沙河地区搞了一批枪支。这消息令他坐卧不安。他认为林传金搞枪,就是为了对付他黄毛毛的。

其实,只要稍微冷静地分析一下,从时间表和林传金的活动的范围上看,这两件事很难与黄毛毛发生联系。但黄毛毛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他认定林传金旧仇未泯,倘若他不动手,林传金迟早要对他动手,置他于死地。

黄毛毛不止一次对汤泉及下属小弟吹风说:“林五这个人很讨厌,你们见到他,就要往死里整。”“我不希望再见到他这个人(指林传金)”还有一次,黄毛毛公开说:“这件事(指他与林传金的事),本来都说算了的,他现在要整我,我就要整死他。”

宜宾团伙中所说的整,一般是指整治一下的意思,包括打伤打残把对方打服,不一定要整死。但黄毛毛对下属表达的意思是:林传金是我的心腹大患,无论谁看见他,就一定要把他除掉。

1999年 3月14日这天,天已经很晚,汤泉、陈剑洪、刘丹、王德良,田刚五人,开一辆白色长安牌面包车在街上逛,准备租几盘影碟带回酒都宾馆北楼去看。

在忠孝街一家音像门市部前,路边停着一辆奥拓车,田刚一眼就看见林传金坐在车子里。田刚以前跟过林传金,是林的小弟。田刚指了指说:“喂,那个人就是林五。”陈剑洪问:“你没有看错?”田刚说:“我认识林五,怎么会看得错?”汤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这时候那边的奥拓车开动了。汤泉说:“跟上去,整了他。”

几人碟子不再租,陈剑洪驾车,跟着林五。两辆车一前一后,沿着北通道、人民路、民生街转了一圈,奥拓车在水池街与女学街的交口处停下来。林传金和他的婆娘下车,走进一栋房子。

汤泉他们在外边等。大家在车上做好了准备,田刚、刘丹各拿出一把砍刀,汤泉把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交给了王德强。

不一会林五和他女人走出来,要上奥拓车。汤泉说:“上。”汤泉、陈剑洪留在面包车上做接应。他们三人立刻下车,拿着刀子走过去。

林传金和他女人已经上了车,林传金刚要关车门,田刚一把把车门拽住,喊了句:“五哥。”举刀便从车门缝里戳进去。

林传金护住说:“你们认错人了。”

刘丹又补了一刀。

林传金一看阵势不对,拉开车门就向外跑。

三人在后边举着刀紧追,周围人吓得都躲开了。

林传金没跑多远绊了一下,向前一扑,摔倒了。刘丹冲上去,朝着他的头部和背部猛砍了几刀。林传金跳起来又跑。

在集义街,刘丹和王德强追上了林传金,王德强用匕首朝他的胸部腹部猛扎几刀,林传金痛得弯下腰来。王德强趁势一跃,双手握住匕首,猛地刺向他的头部。匕首“呲”地一声,竟从林传金太阳穴的骨缝处扎了进去,半尺多长的军用匕首齐齐地没到根上,只有手柄露在外边。王德强双手吊在匕首上,用力向外拔,匕首卡在骨缝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刘丹本想再砍,见这情景被吓住。王德强看清之后也吓住,两人返身就朝回跑。

上了车,汤泉问:“整死了没有?”

王德强说:“我戳他胸上几刀,头上戳几刀,那把匕首戳到脑袋上,扯都扯不出来……估计是整死了。”

汤泉说:“死了就好。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谁也不要对外人乱说。”

大家应声说是。

——这之后,便是翠屏区公安分局程忠实副局长带领杨光等人到赶到医院时看见的那一幕。林传金奄奄一息,那把匕首仍插在太阳穴上,林传金脸色青灰,闭着眼睛像是死了。程忠实局长亲自为他拍下了照片。

他的女人在林传金推进手术室之后告诉程忠实,他受伤后只说过一句话:“只要我不死……”

汤泉等人追杀林传金的那天黄毛毛不在宜宾,他到成都赌钱去了。几天后,黄毛毛回到宜宾,这时林传金在医院被救活的消息已经传出来。黄毛毛大为恼火,把汤泉叫去,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汤泉立刻把刘丹、王德强、田刚召集到酒都宾馆,布置说:“那个林五没被整死,住在第一医院。你们几个回去准备一下,看看哪天晚上,拿枪过去,在医院里把他干掉。”

刘丹三人接受了任务,汤泉也就不再去管,具体细节由他们三个杀手去商量。大家核计了一下,觉得应该先到医院踩踩点,因田刚和林传金熟,把他留在家里,王德强和刘丹潜入医院里边转了转——这件事他们又办得迟了,林传金未度过危险期,就已经秘密离开了第一医院,他们的计划落了空。

此案发生不久,黄毛毛便把作案使用的那辆面包车以两万元卖掉了。虽然小弟们没有杀死林传金,毛哥仍拿出一笔钱,让汤泉分给参与“办事”的几个小弟,以示奖励。

俄罗斯烧烤店外的枪杀案

5月1日是国际劳动节。

史大娃开的俄罗斯烧烤店开张。史大娃是黄毛毛的朋友,烧烤店距酒都宾馆又不远,晚上,黄毛毛团伙的陈剑洪、穆三毛、刘丹在吉吉迪厅看过时装表演,蹦了一阵迪,便携着着几位参加时装表演的女模特到烧烤店吃夜宵,给史大娃捧场。

恰好林传金团伙的张勇、杜十眼、小板栗几个人在上江北收过赌债,听说这边开了家烧烤店,也过来尝鲜。

这边摆一桌酒席,那边也摆了桌酒席,两拨人彼此有认识的。先是过来让了让酒,没几句话就争吵起来。

张勇要他们去上江北,拍胸脯说,到那里他说了算。刘丹年轻气胜,说:“走就走嘛,哪个怕哪个?”

陈剑洪让女模特们先撤走,示意刘丹准备家伙,刘丹说要出去买烟,用手机打电话到酒都宾馆。王德强正是房间里睡觉,刘丹要他马上把屋里的六四枪拿过来。

陈剑洪在里边结帐,杜十眼几人从烧烤店向外边走,恰好王德强、刘丹取枪回来。

张勇见到刘丹就骂:“走嘛,你个私娃子躲到哪里去了?”

王德强抢过去也骂:“你他妈的说啥子?你有啥子了不起,还躲着你不成。”说着他就要和张勇动手。

小板栗拦住他,两人先打起来。

刘丹就朝张勇动了手。

两边的人在烧烤店门口打成了一团。杜十眼和刘丹都带着枪,杜十眼身上有两支火枪,刘丹是刚刚取来的六四式军用手枪。两人都把枪拔出来。杜十眼开了一枪,打到刘丹的左手上,刘丹连续朝杜十眼开枪射击,子弹都打在他身上。杜十眼向后倒退,又开一枪,这枪打到刘丹的右胸。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跑向路边的“的士”车,刘丹追过去,一口气把枪膛里的子弹全部打完。

杜十眼勉强上了“的士”,车没开出多远,他便因胸腹部多处脏器损害,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

这起案件,虽然有一定偶然因素,从根本上说,仍是黄毛毛、林传金两大团伙的火并向深层次发展的必然结果。

只因喝酒遇到,言语不对就骂起来,然后翻脸,马上拿来武器开枪杀人——性质应该说是极其恶劣的。

案件惊动了警方,市局刑警支队、翠屏区刑警大队的侦察员和主要领导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应该说,这是黄毛毛、林传金两大团伙摩擦火并,表现得最为明晰的一起案件。案件过程清楚,参加人员清楚,现场发现了大量六四式军用手枪弹壳,杀人凶手清楚,是黄毛毛手下的刘丹和王二娃。警方对这起案件十分重视,下大力量进行侦察,专案工作持续做了几个月。翠屏区刑警大队动用警力,对黄毛毛的海鲜公司进行了一次突袭式搜查,根据线索,在汤泉居住的宜宾大酒店1208房间里抓获了王刚。王刚也叫王二娃。经审查,证实王刚与柳家街俄罗斯烧烤店杀人案无关,凶手王二娃为另外一人,王刚予以释放。

就在警方对杀人现场进行勘察的时候,杀手刘丹正躺在宜宾市第一医院的手术台上。

汤泉当时在南岸金兰歌厅和朋友喝酒,他接到陈剑洪的电话,立刻开着他的兰鸟车赶到医院,处理此事。

陈剑洪夫妇和王德强在医院陪同刘丹,刘丹刚刚做完手术,X光片子也冲洗出来。徐的婆娘申莉正在窗口为刘丹办理交费手续。

汤泉赶到,看过片子和刘丹身上的铁砂眼,说:“这个地方不能呆,你们马上躲出去。”

几人商量,由汤泉开车,连夜把刘丹、王德强等人送到南溪县,在县里的一家医院住下。

因刘丹和王德强都是陈剑洪带的小弟,陈剑洪让他老婆拿钱给他们出去“跑滩”(躲官司)。陈剑洪女人手中只带了5000元,这笔钱太少,不够用。陈剑洪打电话给他在南溪县的一个朋友,把身上的金项链押给对方,借到3000元,一并给了刘丹和王德强。

刘丹20岁,王德强19岁,二人从此开始了他们浪迹天涯的跑滩生活。

为了躲避公安打击,两人在南溪县医院只住了一天,第二天便包了辆出租车跑到重庆。刘丹在重庆钢铁学校上过学,他在校园里找个朋友住下来。开始时花钱手很大,到了七八月份,伤养好了,钱也花光了。

两人返回宜宾,仍在南溪县下车。刘丹给汤泉打电话说:“在外边很艰苦,钱也没得用了。”汤泉问:“你现在在哪里?”刘丹说:“在南溪县城一家小旅社。”汤泉说:“你马上过来,我在宜宾酒都宾馆,你到405号房间找我,我把钱给你准备好。”

晚上宋,刘丹、王德强来到酒都宾馆,汤泉拿给他们五千元,叮嘱说:“这笔钱要好好用。柳家街的事情弄得麻烦得很,到现在还没有过去。你们再出去跑,有什么事情听我的招呼。”

两人当天晚上住在 405房间,好好地洗了个澡。第二天乘车去了昆明。

在昆明,两人因靠不上码头,过了一段艰辛的日子。钱不够花,靠着“泡”按摩院的小姐混日子,让小姐们为他们提供吃穿住。依仗年轻,依仗着能为小姐提供保护,换小姐的钱花。王德强和刘丹各自找两三个按摩小姐耍,馄饨着过到春节。

春节期间两人再次返回宜宾,在老汽车站分了手。节后王德强又回了趟昆明,刘丹则北上,去了河南洛阳。

5月2日柳家街案件发生后,汤泉和陈剑洪商量,拿出四条基本判断:第一,这件事警方追得很紧,不好回避;第二,事情闹得太公开,无法隐瞒;第三,杀手刘丹、王德强已经送走,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第四,这个案件不牵涉陈剑洪其他事情。因此,汤泉主张陈剑洪主动到公安局去“自首”。

陈剑洪走进翠屏区刑警大队大门时,心里很坦然。事情轻描淡写,把两个团伙的摩擦说成酒后失态,案件发生过程推说他当时正在结帐,什么都没有看到。关于枪支的来源和去向,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神鬼也难拿。

陈剑洪本来就有积案在身,

司法部门根据陈剑洪的表现,决定对他的三年有期徒刑,实施收监执行。

陈剑洪5月3日再次进入宜宾监狱。十个月后,即2000年3月1日,他再次被担保出来。这一次他和黄毛毛、汤泉一样,以“假释”名义走出了监狱大门。

自贡“阻击战”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盛暑即将过去。林传金自三月受伤,他再次躲过死神——加上1994他年被唐昌明追杀,他已是三次大难不死,现在已经恢复了健康。

黄毛毛对林传金的担忧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十年前他们两个就在一起混社会,一起在唐昌明、李兵势力的夹缝中斡旋,一起在赌场抽老千——他太了解林传金的性格了。林传金当年曾是宜宾社会上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却被黄毛毛打得四处躲藏,无法抬头。他决不会甘愿如此下去。一旦被反过手来,他肯定会置黄毛毛于死地的。

林传金不善多言,但做事凶悍。他也是个矮个子,与黄毛毛,与隋文昌“等量齐观”,都是不到一米七○的个头儿。林传金白镜子脸,眼睛细长,身体健壮。多年江湖生活的磨难,使他办事老辣,处变不惊,貌似平俗中隐含着一股杀气。

林传金的生命力令人惊讶。第一次他被唐昌明追杀,匕首从两肋插进去,扎了七八刀,他活过来;在柯桥,他被黄毛毛手下砍了60多刀,他居然未死未残;3 月14日那天,林传金再一次创造了奇迹,匕首从他的太阳穴插入,连医生都觉得惊奇——X光上显示,刀峰自颅骨左侧前骨缝刺入,紧贴着眼球下方内耳上方的缝隙穿越鼻腔,刺破上颚,通过口腔,斜刺到脖颈,险一险割断颈动脉。医生说,就是用计算机运算,也很难找到这样精确的一个通道,能让匕首全部扎入,又不伤及重要器官。

林传金的确恢复起来,眼睛、耳朵均未受到损害,伤愈,只是左太阳穴处有一道浅白色的细疤,不仔细辨认看不出来。

然而,仇恨的种子却深深地种到心里,烙在骨髓上。林传金当然明白,这是谁的手笔。按林传金自己的话说,他三月回宜宾,并没打算报复黄毛毛,他想柯桥事件已撂下几年,过去了也就算了。但这一刀使他仇恨复燃,他的心情也就是他在术前咬着后牙对他妻子说的那句话:“只要我不死……”这里边隐藏着他对黄毛毛实施报复的决心,这在江湖人的一种发给自己的誓言,他们的规矩一是一,二是二,在复仇这个大问题上,从不讲空话。

林传金行踪诡秘,时而在外埠漂荡,时而潜回宜宾。他在宜宾市城区、郊县,有着许多秘密据点。而在全国各地,都有“筠连帮”的朋友帮他。他曾在宜宾社会上很有势力,只是在黄毛毛、隋文昌的队伍壮大起来之后,他才衰落下来,转入地下,成为宜宾的几大团伙中,最为隐秘的团伙。他的成员多为单线联系,成员必须忠实可靠,终于组织;发展新的成员,必须经林传金亲自审定。

自从林传金发过毒誓之后,他的第一桩心愿是养好伤,第一件大事,就是做掉黄毛毛。

林传金手下的一个秘密成员,叫于水运,是轮航公司的船员,他所在的轮船,也是他们秘密活动的据点之一。这样的据点与宜宾社会面接触很少,不易被黄毛毛的耳目发现。

林传金做事周密,准备武器,准备车辆,布置耳目收集黄毛毛活动规律,策划部署暗杀活动的步骤和行动方案,都由他亲自安排人员秘密进行。

7月22日晚上,于水运接到林传金的通知,到上江北刘嘉家,接受任务。刘嘉在纸机厂工作,是于水运的好朋友。于水运赶过来的时候,林传金已提前到了,刘嘉家里还有孙放、冯友、薛文东、李斌、赵勇几个。

这些人都是林传金的死党,他们知道,林传金在宜宾是有面子的人,是黄毛毛把他整了下来,害得他们也不能出头。他们要想东山再起,只有整倒黄毛毛。

人员聚齐,林传金说:“我已经得到了消息,黄毛毛这些天在自贡赌场耍钱。他从自贡回宜宾,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们在路上拦截他,把他干掉。”

林传金跟大家研究细节,洪涛来了。

洪涛是个逃犯,身上负有命案。于水运他们几个跟洪涛都不熟悉。

林传金布置,叫于水运、冯友跟着洪涛出去取武器。

几人搭出租车到一个地方,洪涛领路,从一家平房中取出一个编织口袋,里边装着七把火药枪和八条武士刀。

冯友还自带了一枚易拉罐土炸弹,是他委托一位藏族朋友制作的。

当天晚上,在林传金的指挥下,他们包了一辆车,大家一起来到自贡。

洪涛没和他们一起走。

按照林传金事先的安排,洪涛于 7月19日凌晨,在宜宾民航对面的公司大院内,盗窃一辆崭新的东风牌自卸大货车,开到上江北隐蔽起来。他把这辆东风货车开到自贡市,准备用东风车拦截黄毛毛的凌志400小轿车。

到了自贡,林传金、于水运六人在新星旅店开了房间。林传金公布了严格的纪律,所有人都不许出门,在房间里养精蓄锐,等候消息。

当天晚上,洪涛开着东风车过来,把车停在停车场。

林传金派孙放去赌场监视黄毛毛的行踪。孙放从未在宜宾社会上露过面,谁也不会怀疑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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