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宜賓“大黑幫”紀實(七)和八

四川宜賓“大黑幫”紀實(七)和八

收伏湯泉

1996年7月5日,黃毛毛在柯橋魚得水大酒店遇到林傳金,林傳金毫無戒備,滿高興地請黃毛毛一起喝酒吃飯。黃毛毛不動聲色,問清林傳金住在魚得水大酒店6102號房間。

分手之後,黃毛毛把陳劍洪和穆三毛召集來,他還約到在柯橋藏匿的1994年“3。3”案件中殺害我武警戰士丁嵐友的在逃犯吳二娃。

吳二娃問:“毛哥你找我有什麼事?”

黃毛毛說:“我遇到了一個仇人。”

吳二娃說:“毛哥是什麼意思,要不要做掉他?”

四川黑道上處罰手段有三個等級:一是放血,即用片刀砍背部和頭部;二是斷手筋腳筋,把人的手腳砍殘廢的意思;三是把人殺掉。

黃毛毛說:“那倒不必,斷掉他手腳的大筋,叫他好好接受下教訓。”

幾位小弟心領神會。

陳劍洪問:“什麼時候動手?”

黃毛毛說:“不忙,我已經把他穩住了,你們先準備好,明天晚上聽我招呼。”

第二天晚上7點多鐘,黃毛毛帶領吳二娃、穆三毛和陳劍洪三人,每人攜帶一尺多長的大砍刀,黃毛毛帶著雙筒獵槍,來到魚得水大酒店林傳金的房間前。

黃毛毛敲門。

裡邊問:“誰啊?”

黃毛毛說:“我是毛毛,林五在吧,我給他送點好東西來。”

林傳金的房間裡有四個宜賓人,是他的手下。林傳金躺在床上正吸白粉,因他昨天剛跟黃毛毛吃過飯,認為是毛毛回訪,示意手下開門,迎接毛哥。

門一開,黃毛毛就躥過去,用獵槍抵住林傳金,喝令房間裡的人:“都不許動。”

林傳金手下李明等四人都認識黃毛毛。他們房間裡有火槍,也有片刀匕首。因大家沒防備,也不知道黃毛毛是什麼原因,什麼意思。一愣神之間已被黃毛毛等人持刀持槍逼在那裡。

林傳金還想問個究竟,未及開口,黃毛毛就說了聲,砍。吳二娃第一刀剁下去。三人把林傳金圍住,一陣暴風雨般的亂刀,砍得林傳金在房間裡抱頭鼠竄。

這時間林傳金手下李明等二人已經拉門跑了出去。

林傳金被砍倒,他身上捱了幾十刀,胳膊上、後背上、大腿上的肉被亂刀砍開,一道道肉口子外翻著,頭皮也砍開,鼻子被削下來,吊在嘴唇上,渾身上下,血肉模糊,人已經昏死過去。

三人仍未住手,猛砍他的手腕和腳踝。

黃毛毛站在門前,欣賞著這血腥的場面,嘴角乜出了微笑。

眼看林傳金手腳被砍斷了筋脈,人已奄奄一息,黃毛毛才招呼一聲:“走。”

李明喊來酒店的保安。

這時黃毛毛等人已經衝出房間,舉著到片,順著樓梯直跑下去,從大門衝到街上。

四人殺氣騰騰,揮舞砍刀,混身血跡,無人敢上前攔阻他們。

林傳金被送進柯橋醫院,做了簡單處理。當他甦醒過來,因擔心黃毛毛繼續追殺,在警方趕來之前就轉移到紹興第四醫院。

他身上被砍了60多刀,上肢下肢及背部刀口橫豎相連,縫合 500多針。誰都認為他殘廢了,能保住性命就是萬幸。剛進醫院時,手腳均不能動,手指沒有反映。然而,林傳金先後經過三次手術,住了兩個多月醫院,竟然奇蹟般地恢復了健康。他的鼻子接得完好無缺,不仔細辨認看不出是鼻子是縫合上的。兩手功能沒有受到影響,手依然肥厚有力,連一根手指頭都沒短缺。兩腿兩腳也復原如初,能站能走能跑能跳。不知道這是因現代醫術的高明還是得益於他自己的造化,他並沒有殘廢,他完全恢復了健康。

然而,林傳金從此不能再穿短褲短衫,他的雙臂自腕部起,他的兩腳自腳踝向上,佈滿了橫七豎八的絳紫色的疤痕,這也在他心裡種下了深深的仇恨。

打不死的林傳金,他又活過來了。

據說,黃毛毛亂刀砍“廢”林傳金之舉,頗得邵文的賞識。倒不是邵文對林傳金有什麼不好的看法,這其實與林傳金沒什麼關係。他喜歡驍勇之人,黃毛毛能夠殺滅林傳金,說明黃毛毛比林傳金手更黑,心更硬,因此也更具價值。所謂“勝者王侯敗者寇”,這個原則在殺手隊伍中也是通用的。

從此,黃毛毛找到了靠山,這為他在宜賓一躍成為實力派,成為能與隋文昌抗衡的人物,提供了包括經濟和武器裝備在內的堅實的基礎。賭王邵文也得到一個寶貝,他在許多場合誇獎黃毛毛,對毛毛喜愛有嘉,因為——黃毛毛那張冷血殺手的面孔,正是他所能使用的,能夠幫他震懾住眾多的敵人。

1996年10月,林傳金被浙江警方抓獲。他一口咬定自己是生意人,拒不交代造成渾身刀傷的原因。浙江警方堅持“不講清楚不放人”的原則,陪林傳金“泡”了一個月,林傳金在看守所熬耐不住,只承認賭錢,因欠賭帳被砍傷,編造了債主及打手均不認識的謊言。11月中旬,林傳金被押回宜賓,因吸毒、賭博被收容,後釋放。

濫殺無辜,郎當入獄

1996年9月1日,黃毛毛在宜賓城區,打響了宜賓市建國以來使用軍用手槍殺死人命的第一案。

黃毛毛的生活方式跟隋文昌不同,但他也喜歡耍女人。

黃毛毛有家室,有老婆,有孩子。他夫人小喬本是馬某的女友,是位有名的美人。馬某因流氓罪被判過刑。服刑期間,黃毛毛把小喬搶了過來。後來馬某出獄,黃毛毛為把他趕出宜賓,佈置手下,見面就打,打得馬某沒辦法,只好跑到宜賓縣。後馬某再次犯罪,被判無期徒刑。

9月1日下午,黃毛毛開著他的奧拓車,攜帶他新結識的女朋友,在民族街買東西,準備外出遊玩。

停車下來,恰巧路邊有一群男青年在吃“麻辣燙”,其中一個長得帥氣的大男孩跟黃毛毛這位“女朋友”耍過對象。他喊女孩過去,站在一起說話。

黃毛毛在奧拓車旁看著,心中就不快活。

本來,女孩講過幾句,打算回來。大男孩不讓,朝黃毛毛這邊看了看,把女孩的身子扳過去,背朝著黃毛毛。

黃毛毛騰地就冒起火頭,把手插在衣兜裡,溜達著走過去。

那些男青年站在一邊起鬨。

黃毛毛走到大男孩跟前問:“你什麼意思?”

那個男青年說:“我沒啥子意思,她是我朋友,我跟她說說話,請她吃麻辣燙,關你屁事兒?”

黃毛毛“忽”地就掏出槍來,是一把“六四”式軍用手槍。

周圍的人一下驚了,喊:“那個傢伙有槍。”繼而都感到氣憤,又給男青年鼓勁說:“不要怕他,拔槍算什麼本事,他不敢開槍。”

那個男青年斜視他手裡的傢伙,也說:“我和我女朋友說說話,你掏槍幹啥子嘛,嚇唬誰啊?”

黃毛毛說:“老子不幹啥子,老子要你嚐嚐老子這真正的麻辣燙的滋味。”說著,他拉住那個男青年,一下把手槍槍管捅進他的嘴裡。

在場所有人都嚇呆了,包括那個女青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黃毛毛在大街上就敢開槍殺人嗎,僅僅為了爭風吃醋,為了耍女朋友嗆幾句嘴?誰也不會這樣做事情,但他黃毛毛就能。

大家都不相信他會開槍,大家都在指責他。黃毛毛哼了一聲,手指就扣動了扳機,“砰”地一聲,那個男青年頭頂上血花跳躍起來。

周圍的人們哄地逃散了,那個男青年重重倒在馬路上。

黃毛毛提著手槍,一步步走向他的的奧拓車,沒再招呼他的“女友”,鑽進汽車,開走了。

宜賓市公安局接到報案後,全城戒嚴,出動警力進行大搜捕,黃毛毛已經跑掉了。

黃毛毛攜槍外逃半年之久,直到1997年 4月,才在成都被警方抓獲,同時繳獲了他的殺人兇器——那隻仿“六四”式軍用手槍。

對黃毛毛的審訊和判罪有著許多令人費解之處。

據說,黃毛毛背後有“高人”指點,高人為何人,說法不一,相信宜賓警方及司法部門在整個案件審結之後,會有一個相應的結論。我們所能夠看到的,只是現象。

黃毛毛明明是故意殺人,而且屬於窮兇極惡,濫殺無辜。但黃毛毛在法庭上一口咬定,他只想嚇唬對方,無意中手槍走火,把對方打死。法庭最終以“傷人致死”定罪量刑,僅判他有期徒刑三年。

在追究槍支來源問題上,開始時黃毛毛一句不講實情,態度極為頑固。而後的某天,他突然開口,輕鬆地向警方交代出某人,說那人

就是為他提供軍用手槍者。警方經核查獲悉,該人於黃毛毛交代的當天上午出了車禍,已被撞死。槍支的線索遂被掐斷。

這是偶然還是必然?是否殺人滅口?它的背後隱藏著什麼背景,都引人懷疑發人思索。

蹊蹺的事情還有很多,黃毛毛關進看守所,仍能夠與外界溝通消息,有人居然把手機傳到所內。

黃毛毛被判刑入獄,他明明是重犯,獄方卻特許他夫人“上山”,與他同居。

黃毛毛被判刑三年,他於1997年收監,然而他僅服刑一年,1998年就被假釋。

在宜賓,流傳著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黃毛毛所在的某監獄搞三產,外邊欠下監獄30多萬元債務,獄方多次派人催要,均未要回。獄方把黃毛毛請過去,許願說,只要你能把這30萬元的欠款幫助收回,我們可以考慮對你提前釋放。黃毛毛說,這件事很容易,只要你們放我出去,我肯定給你們辦妥。獄方問,你用多少時間,半個月夠不夠?黃毛毛哈哈一笑說,哪用那麼費事,三天足以。獄方放他出去,結果黃毛毛第二天就把30萬元現金提回了監獄。

——但願這是杜饌,但願這是黑色幽默式的笑話。然而,黃毛毛確實提前釋放了,而我們又確實找不到提前釋放他的正當理由。

警方人士介紹說,像黃毛毛、隋文昌、王辛垣、呼七君這樣的形成了氣候的黑道團伙,他們既然要在宜賓公開活動,就不可能不在公安系統,在司法部門和黨政機關尋找保護傘。因他們乾的就是違法的勾當。他們在社會上胡作非為,犯了案子,第一道防線就要“勞駕”公安。他們利用內外關係,大事化小,避重就輕,張冠李戴,死不認帳,想方設法把人“撈”出去。倘若沒有做到,第二步工作,是活動檢察院,利用司法解釋上的漏洞,或者乾脆託人情關係,為他們減輕罪責。此招不靈,再做第三步,爭取法院在判決上從寬從輕……實在沒辦法了,人已經判下來,投入了監獄。他們的工作又跟到監獄,利用監獄創收,為監獄改善條件等承諾,爭取辦理保外就醫、假釋,減刑,以達到其提前釋放的目的。

用宜賓某些警察的話說,你辛辛苦苦地把他送進去,沒幾天他大搖大擺又耀武揚威地走出來,弄得我們心裡很不是滋味。

據說——又是據說,黃毛毛假釋的那天,可謂是擺足了八面威風。他的“朋友”們開著高檔轎車,雲集監獄大門外接人,其中就有在市政府任職的某位官員。

1998年,黃毛毛出獄,很快就和湯泉糾集在一起。

湯泉比黃毛毛小一歲,家也住在北門,與黃毛毛也是自小認識。他家庭較好,父親是宜賓市某局局長。湯泉當過兵,在洛陽市服役三年,1985年回宜賓,曾在市物資交流中心工作。1992年停薪留職,出來做生意。也開過屠場,一度與唐昌明、李兵團夥參與較深,1995年8月,湯泉以流氓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

湯泉與黃毛毛的“交情”,有過一件鮮為人知的歷史。

認識湯泉的人都知道,他右手的食指齊根沒有了,中指也留下殘缺的疤痕。他的頭上,背部都有被片刀砍傷的痕跡。

極少有人知道他身上這些傷疤是怎麼來的。在社會上混的人一般不會打聽。如若問起,湯泉也一笑了之。

這些刀傷是黃毛毛親手砍下的——那是在1995年 4月,黃毛毛最多疑的時候。他對周圍人都存有戒心,包括與他一直交情不薄的湯泉湯二娃。

那天晚上,湯泉在黃毛毛家喝過酒,當時在場的朋友很多,大家相約,到華僑夜總會包間大家耍一耍。湯泉先過來,與幾位朋友坐著聊天,喝啤酒。大約午夜12點,黃毛毛、穆三毛幾個人走進來。黃毛毛平端著一樣東西,上邊用白毛巾蓋著,徑直走到湯泉跟前。黃毛毛問:“二娃你能猜出,毛巾下邊放的是啥子東西麼?”湯泉搖搖頭說:“是啥子東西喲?你要我猜,我哪裡猜得到?”黃毛毛把毛巾揭開,露出下邊的菜刀——這是毛毛剛剛從廚房裡拿過來的剁骨刀,刀鋒風快。說著話,他抓起來朝湯泉就砍。湯泉用右手去擋,一下就把食指齊根削掉,中指也被削斷了,耷拉下來。黃毛毛仍在亂砍,湯泉的頭上,肩膀上,後背上頓時捱了十幾刀。他在包間裡跑,毛毛追著砍,穆三毛也握著刀,順勢砍在了他背上。

周圍的人都勸黃毛毛,但沒人敢阻攔他。湯泉跑到包間外邊,黃毛毛追出來,還要再砍。

湯泉問:“你究竟為什麼事砍我,你給我講清楚。”

黃毛毛說:“你少跟老子裝蒜,老子知道,有人要整我。”

湯泉聽出黃毛毛在指他,剛要爭辯,黃毛毛的刀又砍過來,嘴裡仍在罵:“老子砍死你個私娃子。”

湯泉偏頭躲過,用胳膊夾住他的刀,用力把刀奪了下來。這時周圍的人也都到了跟前,仍勸黃毛毛,要他把事情弄清楚再動手不遲,把他拉開了。

湯泉十分委屈,站在夜總會的走廊裡,直瞪著黃毛毛,看他進了屋,地板上已經淋下一片血跡,他才獨自下樓,去了醫院。

湯泉住院期間,他的朋友出面調停此事,拐彎抹角地問黃毛毛,湯泉竟做錯了什麼,黃毛毛為什麼要這樣整他?黃毛毛始終不表態。

四個月後,湯泉參與唐昌明、李兵團夥之事案發,他以流氓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在宜賓監獄機床廠服刑。第二年,黃毛毛因開槍打死人命案負罪外逃。1997年黃毛毛被判刑,先在漢王山監獄服刑,後轉到宜賓監獄,兩人在機床廠勞改時相遇。黃毛毛對湯泉說:“華僑夜總會那件事我整錯了,不好意思,給你道個歉。可事情已經做了,我也沒法子。以後你跟著我,我補償給你。”

1998年,黃毛毛提前出獄。同年10月,湯泉也獲得了假釋。剛回到家,黃毛毛便登門拜訪,要湯泉和他一起開“宜賓戎生海鮮批發公司”,由湯泉出任經理。

戎生海鮮批發公司成立後,黃毛毛憑藉他的勢力,很快就獨霸了宜賓賓館飯店的海鮮生意。進貨由飛機直接運來,他壟斷了貨源及批發渠道,無人敢與他競爭。

2000年初,黃毛毛、湯泉與社會上另兩位朋友,合夥註冊了“宜賓市翠屏區富餘物資中介調劑商行”,由邢某做法人代表。

調劑商行為黃毛毛倒帳洗錢提供了便利。黃毛毛聘請內行專家做帳,帳面做得很漂亮,不易查出破綻。

黃毛毛在宜賓不開賭場,但他在隆昌邵文的場子裡有股份,據說他擁有一個百家樂臺子,他經常攜帶邢某等二人過去,委託他們幫他管理賭場。於志軍、王剛從隋文昌那邊轉過來,開始也被黃毛毛派去隆昌,幫他看過場子。

不久,他又開通宜賓到成都的公路運輸零擔業務,開辦了貨運公司,組織人力,以暴力威脅等手段,在運輸行業裡搞壟斷經營——這套方法,他是從柯橋批發市場學過來的。

他還涉足娛樂場所,辦起頗具規模的吉吉迪廳。

黃毛毛的經濟實力迅速膨脹。1997年黃毛毛入獄前,開的是奧拓車。1998年,他假釋出獄,他的車換成了白色蘭鳥。1999年他已經開上了凌志 400,這在宜賓已經很顯山水了。到2000年,他又換成寶馬車,依然是白顏色的。黃毛毛喜歡白色,大約認為這是個顏色吉祥。蘭鳥車送給了湯泉,湯泉天天開著在馬路上跑。

黃毛毛的經濟來源遠不止在宜賓開辦的這些公司,他的另一條資金渠道仍是參股邵文的賭場。有人算過帳,邵文那邊是黃毛毛的主要資金支柱。反過來說,無論黃毛毛的“事業”發展多大,他永遠是邵文的小弟,邵文是他真正的老闆。他的隊伍,永遠要聽邵文的調遣,是邵文的一支招之即來的武裝力量。

儘管黃毛毛在社會上的名氣不如隋文昌大,但他雄厚的經濟實力卻是隋文昌無法相比的。黃毛毛做事情,出手相當豪放,能夠滿足手下小弟的奢侈的消費要求——這也是隋文昌手下的於志軍、王剛等一批骨幹倒向黃毛毛的重要原因。

黃毛毛手下的小弟,包括“紅棍”級和“白扇”級,一個個牛氣沖天。他們的衣著佩飾相當一致,有著明顯的身份標記。一律是高檔西裝,統統佩帶摩托羅拉V998手機(當時國內最高檔手機),清一色的法國名牌“都彭”皮帶(市場價格5000元左右),清一色“都彭”牌打火機(市場價格8000元左右),大克重白金項鍊,一般在 150克到 200克以上,老百姓稱他們的金項鍊“像狗鏈兒一樣”。出門都是這樣一副老闆不老闆、打手不打手的怪模樣。

黃毛毛集團跟隋文昌集團一樣,對外統稱“公司”。在集團內部,黃毛毛是大哥,又稱“領導”。湯泉也是“領導”,被稱為湯二哥。在下邊小弟的眼裡,湯泉與黃毛毛是同一級別的,湯泉在公司內部的地位相當於“副山主”,比宋亞平在隋文昌集團的地位要高。手下的小弟,一般情況下是見不到毛哥的,在他們眼裡,湯二哥就是毛哥的代言人,湯二哥說的話,就是毛哥的命令。事實上也是如此,湯泉唯黃毛毛之命是從,而且從來不問為什麼。他的悟性極好,黃毛毛有什麼想法,廖廖幾句,他就能透徹地理解,執行起來從不走樣。

從黃毛毛的“業務”角度說話,他與湯泉是AA級的搭檔,遠非隋文昌與宋亞平能夠相比。

銅牆鐵壁黃毛毛

黃毛毛手下直接與湯泉發生聯繫的小弟是團伙的骨幹,如陳劍洪、紀曉華、於志軍、王德強、郭兵等人,共有十幾位,在團伙內是相當於“紅棍”級的中層人員。他們手下多數帶有的小弟。如劉丹、寧仃、何琦、娃娃、瓶瓶等人,這樣的小弟有數十名,他們往往要直接去充當殺手。

黃毛毛集團成員總計約有60名左右,外圍人員甚至部分骨幹與隋文昌團伙有交叉。

比較而言,黃毛毛集團的內部組織比隋文昌嚴密,但不如王辛垣和林傳金。王辛垣承接了老社會的傳統,林傳金則因其必須適應秘密恐怖活動的需要。黃毛毛內部紀律嚴明,主要是依靠黃毛毛本人的威懾力來實現的。他對下屬恩威並重,狠毒起來能至你死地,就像對待過去的朋友林傳金,曾經對待湯泉、穆三毛一樣。穆三毛也是他的臂膀之一,地位僅在湯泉之下,在陳劍洪等人之上。穆三毛也是滿頭刀疤,這同樣是黃毛毛“訓政”的結果。手下的小弟,包括湯泉在內,都懼怕他。黃毛毛對背叛者甚至不滿者的懲罰都是極嚴厲的,採取致殘或肉體消滅等極端手段。同時他對忠於組織,忠於公司,有貢獻的小弟的獎勵也十分優厚,他的寶馬車內平日就裝著大宗的鈔票,隨手賞賜手下上萬元人民幣是很常見的事情。

(未完待續)

八集二殺林傳金

黃毛毛的組織內部沒有文字式的制度和條款,但有著約定俗成的行為準則。首先,他的小弟不準吸毒,沾染毒品者一律會被清除出去,這與隋文昌集團是一樣的。第二,洩露組織秘密,不忠於黃毛毛的人,內部收拾掉。這一點上隋文昌要寬容得多,他最多是喊對方不要再跟著他也就是了。第三,下邊小弟出去做事——指可能驚動警方的重大的傷害和暗殺事件,必須經他同意。當然,小弟平時打架、賭博、放水收賭帳、嫖娼等,他都不管。做了大事,指完成黃毛毛交代的傷害案和殺人案,黃毛毛拿錢,放他們外出“旅遊”,避開警方打擊。如果“漏”在裡邊,黃毛毛會盡力挽救,對家屬也會有所“表示”。但在這方面他從不許願。宜賓五大團夥比較起來,黃毛毛的隊伍最嚴整,內部人員的質量也最高,辦事(指殺人等)富於經驗,相當一批成員,負有積案甚至命案在身。

黃毛毛手下的小弟,他們的生活方式大體與隋文昌手下的小弟相彷彿,依仗大哥的勢力,在社會上各尋各的發財渠道。雖然黃毛毛給一些錢,另外的部分則要自己去搞。在宜賓做事,藉助黃毛毛的聲望與藉助隋文昌的名望效果是一樣的。他們中的一些人,也有自己開辦的茶樓、飯館、歌廳、店鋪,但多數人是在賭場裡混。有時也為別家(比方為隋文昌、呼六君)開的賭場看場子,當打手,拿一份佣金。但那只是個臨時“職業”,真正的“領導”關係,仍在黃毛毛這裡。

黃毛毛的小弟帶手下的小弟,費用要自己支付。他們也有這樣的收入,比方陳劍洪、於志軍、吉慶等,手裡都有上百萬的資金,在宜賓或隆昌的賭場裡參加賭博,獨立放水。這些收入黃毛毛不管,由他們自己支配。

黃毛毛在宜賓最好的賓館——酒都賓館的北樓長期包房,作為公司的總部,他也常常住在那裡。小弟們有事用房,可以隨時在北樓開房間,費用一律由黃毛毛支付。湯泉在宜賓大酒店裡也長期包了房;下邊的小弟吉慶,在電力賓館也有包房,作為活動據點。

黃毛毛曾整體地炫耀過這支隊伍,不是在宜賓,而是在隆昌。

1999年 2月,西南賭王邵文在隆昌搞了一次賭博大聚會,約黃毛毛帶小弟參加,為他壯壯門威。黃毛毛隨即帶穆三毛、陳劍洪、紀曉華、史大娃、於志軍、王剛、吉慶、李山、胡勇、劉丹和司機王壘等一大隊人馬到達隆昌。

白天,他們在邵文的賭博大廳裡幫著看場子守錢,晚上同住一個賓館。每天黃毛毛讓胡勇給手下發辛苦費,每人每日三百元。一連十幾天,邵文的面子掙足了,黃毛毛手下的腰包也賺鼓了。手下的小弟們幫什麼人守錢是不便打聽的,他們仍舊只聽黃毛毛招呼。

黃毛毛在隆昌賭場開的臺子並不需他全力經營,他也不會像隋文昌那樣,死栓在賭場裡守攤子,儘管賭業在他的經濟收入中佔的比重很大,他仍然沒有把賭場開到宜賓來。

他在宜賓不開賭場,賭卻仍要賭的,離開耍錢,對黃毛毛來說也就離開了生活的樂趣,那是萬萬不可以的。在宜賓是小賭,玩玩而已,一般也就是幾萬,十幾萬光景。賭資更大的時候不多。賭過錢回家,他要是笑模樣,一定是輸了;倘若鐵青著臉,那肯定贏了錢——這個怪現象是他老婆意外發現的,但她講不清,黃毛毛的“笑臉”與“青臉”的背後,都在想些什麼。

在外邊賭場耍錢,比方上隆昌,去自貢,跑成都,則多數是大賭。一去就要連續賭上幾天甚至十幾天,輸贏在幾十萬,上百萬的時候都有。他開的寶馬車便是在成都賭博嬴下來的,上的西藏牌照。黃毛毛也放水。有兩種情況,他自己放,那是有人找到他,他答應放給多少,打電話給湯泉,由湯泉辦理。何時要帳也由他說了算。在錢的問題上,他不像隋文昌那麼摳門。另一種情況,他把錢分給他喜愛的小弟,讓他們去放水,收上來的水錢放一部分給小弟們自己花消——這也與隋文昌、呼六君呼七君他們不同。

黃毛毛究竟有多少錢,可能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但從他的花消,從他給小弟甩錢之大手大腳來看,他的背後彷彿有個流動著的金庫,裡邊的現金相當充裕。

林傳金始終是黃毛毛的一塊心病,柯橋那一次,沒把林傳金殺死——當時他並沒打算把林傳金做掉,他希望把林五打殘,使他終生無法再跟他對抗。然而,就連這個目標他也未能實現。

一晃三年過去,林傳金始終在外邊漂。儘管他被浙江警方送回了宜賓,然而釋放後他再次失蹤,始終沒在宜賓露面。黃毛毛覺得,林傳金的存在對他就是個威脅。

據湯泉說,黃毛毛本來也有放棄再整林傳金的念頭。但在他出獄之後,發生了兩件事,傳到黃毛毛的耳朵裡,再次燃起他的殺心。

一次是穆三毛一夥人為了生意,與興隆街的娃兒們起了矛盾,後來動手打了一架。因興隆街以前是林傳金的地盤,那些娃兒是林傳金帶出來的爛崽,黃毛毛對林傳金的憎惡感,一下子又勾聯起來。

另一次是黃毛毛聽說,林傳金手下人,在沙河地區搞了一批槍支。這消息令他坐臥不安。他認為林傳金搞槍,就是為了對付他黃毛毛的。

其實,只要稍微冷靜地分析一下,從時間表和林傳金的活動的範圍上看,這兩件事很難與黃毛毛髮生聯繫。但黃毛毛已經形成了固定的思維模式——他認定林傳金舊仇未泯,倘若他不動手,林傳金遲早要對他動手,置他於死地。

黃毛毛不止一次對湯泉及下屬小弟吹風說:“林五這個人很討厭,你們見到他,就要往死裡整。”“我不希望再見到他這個人(指林傳金)”還有一次,黃毛毛公開說:“這件事(指他與林傳金的事),本來都說算了的,他現在要整我,我就要整死他。”

宜賓團伙中所說的整,一般是指整治一下的意思,包括打傷打殘把對方打服,不一定要整死。但黃毛毛對下屬表達的意思是:林傳金是我的心腹大患,無論誰看見他,就一定要把他除掉。

1999年 3月14日這天,天已經很晚,湯泉、陳劍洪、劉丹、王德良,田剛五人,開一輛白色長安牌面包車在街上逛,準備租幾盤影碟帶回酒都賓館北樓去看。

在忠孝街一家音像門市部前,路邊停著一輛奧拓車,田剛一眼就看見林傳金坐在車子裡。田剛以前跟過林傳金,是林的小弟。田剛指了指說:“喂,那個人就是林五。”陳劍洪問:“你沒有看錯?”田剛說:“我認識林五,怎麼會看得錯?”湯泉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這時候那邊的奧拓車開動了。湯泉說:“跟上去,整了他。”

幾人碟子不再租,陳劍洪駕車,跟著林五。兩輛車一前一後,沿著北通道、人民路、民生街轉了一圈,奧拓車在水池街與女學街的交口處停下來。林傳金和他的婆娘下車,走進一棟房子。

湯泉他們在外邊等。大家在車上做好了準備,田剛、劉丹各拿出一把砍刀,湯泉把隨身攜帶的軍用匕首交給了王德強。

不一會林五和他女人走出來,要上奧拓車。湯泉說:“上。”湯泉、陳劍洪留在麵包車上做接應。他們三人立刻下車,拿著刀子走過去。

林傳金和他女人已經上了車,林傳金剛要關車門,田剛一把把車門拽住,喊了句:“五哥。”舉刀便從車門縫裡戳進去。

林傳金護住說:“你們認錯人了。”

劉丹又補了一刀。

林傳金一看陣勢不對,拉開車門就向外跑。

三人在後邊舉著刀緊追,周圍人嚇得都躲開了。

林傳金沒跑多遠絆了一下,向前一撲,摔倒了。劉丹衝上去,朝著他的頭部和背部猛砍了幾刀。林傳金跳起來又跑。

在集義街,劉丹和王德強追上了林傳金,王德強用匕首朝他的胸部腹部猛扎幾刀,林傳金痛得彎下腰來。王德強趁勢一躍,雙手握住匕首,猛地刺向他的頭部。匕首“呲”地一聲,竟從林傳金太陽穴的骨縫處紮了進去,半尺多長的軍用匕首齊齊地沒到根上,只有手柄露在外邊。王德強雙手吊在匕首上,用力向外拔,匕首卡在骨縫裡,怎麼也拔不出來。

劉丹本想再砍,見這情景被嚇住。王德強看清之後也嚇住,兩人返身就朝回跑。

上了車,湯泉問:“整死了沒有?”

王德強說:“我戳他胸上幾刀,頭上戳幾刀,那把匕首戳到腦袋上,扯都扯不出來……估計是整死了。”

湯泉說:“死了就好。這件事到此為止,今後誰也不要對外人亂說。”

大家應聲說是。

——這之後,便是翠屏區公安分局程忠實副局長帶領楊光等人到趕到醫院時看見的那一幕。林傳金奄奄一息,那把匕首仍插在太陽穴上,林傳金臉色青灰,閉著眼睛像是死了。程忠實局長親自為他拍下了照片。

他的女人在林傳金推進手術室之後告訴程忠實,他受傷後只說過一句話:“只要我不死……”

湯泉等人追殺林傳金的那天黃毛毛不在宜賓,他到成都賭錢去了。幾天後,黃毛毛回到宜賓,這時林傳金在醫院被救活的消息已經傳出來。黃毛毛大為惱火,把湯泉叫去,狠狠地責罵了一頓。

湯泉立刻把劉丹、王德強、田剛召集到酒都賓館,佈置說:“那個林五沒被整死,住在第一醫院。你們幾個回去準備一下,看看哪天晚上,拿槍過去,在醫院裡把他幹掉。”

劉丹三人接受了任務,湯泉也就不再去管,具體細節由他們三個殺手去商量。大家核計了一下,覺得應該先到醫院踩踩點,因田剛和林傳金熟,把他留在家裡,王德強和劉丹潛入醫院裡邊轉了轉——這件事他們又辦得遲了,林傳金未度過危險期,就已經秘密離開了第一醫院,他們的計劃落了空。

此案發生不久,黃毛毛便把作案使用的那輛麵包車以兩萬元賣掉了。雖然小弟們沒有殺死林傳金,毛哥仍拿出一筆錢,讓湯泉分給參與“辦事”的幾個小弟,以示獎勵。

俄羅斯燒烤店外的槍殺案

5月1日是國際勞動節。

史大娃開的俄羅斯燒烤店開張。史大娃是黃毛毛的朋友,燒烤店距酒都賓館又不遠,晚上,黃毛毛團夥的陳劍洪、穆三毛、劉丹在吉吉迪廳看過時裝表演,蹦了一陣迪,便攜著著幾位參加時裝表演的女模特到燒烤店吃夜宵,給史大娃捧場。

恰好林傳金團伙的張勇、杜十眼、小板慄幾個人在上江北收過賭債,聽說這邊開了家燒烤店,也過來嚐鮮。

這邊擺一桌酒席,那邊也擺了桌酒席,兩撥人彼此有認識的。先是過來讓了讓酒,沒幾句話就爭吵起來。

張勇要他們去上江北,拍胸脯說,到那裡他說了算。劉丹年輕氣勝,說:“走就走嘛,哪個怕哪個?”

陳劍洪讓女模特們先撤走,示意劉丹準備傢伙,劉丹說要出去買菸,用手機打電話到酒都賓館。王德強正是房間裡睡覺,劉丹要他馬上把屋裡的六四槍拿過來。

陳劍洪在裡邊結帳,杜十眼幾人從燒烤店向外邊走,恰好王德強、劉丹取槍回來。

張勇見到劉丹就罵:“走嘛,你個私娃子躲到哪裡去了?”

王德強搶過去也罵:“你他媽的說啥子?你有啥子了不起,還躲著你不成。”說著他就要和張勇動手。

小板慄攔住他,兩人先打起來。

劉丹就朝張勇動了手。

兩邊的人在燒烤店門口打成了一團。杜十眼和劉丹都帶著槍,杜十眼身上有兩支火槍,劉丹是剛剛取來的六四式軍用手槍。兩人都把槍拔出來。杜十眼開了一槍,打到劉丹的左手上,劉丹連續朝杜十眼開槍射擊,子彈都打在他身上。杜十眼向後倒退,又開一槍,這槍打到劉丹的右胸。然後他踉踉蹌蹌地跑向路邊的“的士”車,劉丹追過去,一口氣把槍膛裡的子彈全部打完。

杜十眼勉強上了“的士”,車沒開出多遠,他便因胸腹部多處臟器損害,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

這起案件,雖然有一定偶然因素,從根本上說,仍是黃毛毛、林傳金兩大團夥的火併向深層次發展的必然結果。

只因喝酒遇到,言語不對就罵起來,然後翻臉,馬上拿來武器開槍殺人——性質應該說是極其惡劣的。

案件驚動了警方,市局刑警支隊、翠屏區刑警大隊的偵察員和主要領導很快就趕到了現場。

應該說,這是黃毛毛、林傳金兩大團夥摩擦火併,表現得最為明晰的一起案件。案件過程清楚,參加人員清楚,現場發現了大量六四式軍用手槍彈殼,殺人兇手清楚,是黃毛毛手下的劉丹和王二娃。警方對這起案件十分重視,下大力量進行偵察,專案工作持續做了幾個月。翠屏區刑警大隊動用警力,對黃毛毛的海鮮公司進行了一次突襲式搜查,根據線索,在湯泉居住的宜賓大酒店1208房間裡抓獲了王剛。王剛也叫王二娃。經審查,證實王剛與柳家街俄羅斯燒烤店殺人案無關,兇手王二娃為另外一人,王剛予以釋放。

就在警方對殺人現場進行勘察的時候,殺手劉丹正躺在宜賓市第一醫院的手術檯上。

湯泉當時在南岸金蘭歌廳和朋友喝酒,他接到陳劍洪的電話,立刻開著他的蘭鳥車趕到醫院,處理此事。

陳劍洪夫婦和王德強在醫院陪同劉丹,劉丹剛剛做完手術,X光片子也沖洗出來。徐的婆娘申莉正在窗口為劉丹辦理交費手續。

湯泉趕到,看過片子和劉丹身上的鐵砂眼,說:“這個地方不能呆,你們馬上躲出去。”

幾人商量,由湯泉開車,連夜把劉丹、王德強等人送到南溪縣,在縣裡的一家醫院住下。

因劉丹和王德強都是陳劍洪帶的小弟,陳劍洪讓他老婆拿錢給他們出去“跑灘”(躲官司)。陳劍洪女人手中只帶了5000元,這筆錢太少,不夠用。陳劍洪打電話給他在南溪縣的一個朋友,把身上的金項鍊押給對方,借到3000元,一併給了劉丹和王德強。

劉丹20歲,王德強19歲,二人從此開始了他們浪跡天涯的跑灘生活。

為了躲避公安打擊,兩人在南溪縣醫院只住了一天,第二天便包了輛出租車跑到重慶。劉丹在重慶鋼鐵學校上過學,他在校園裡找個朋友住下來。開始時花錢手很大,到了七八月份,傷養好了,錢也花光了。

兩人返回宜賓,仍在南溪縣下車。劉丹給湯泉打電話說:“在外邊很艱苦,錢也沒得用了。”湯泉問:“你現在在哪裡?”劉丹說:“在南溪縣城一家小旅社。”湯泉說:“你馬上過來,我在宜賓酒都賓館,你到405號房間找我,我把錢給你準備好。”

晚上宋,劉丹、王德強來到酒都賓館,湯泉拿給他們五千元,叮囑說:“這筆錢要好好用。柳家街的事情弄得麻煩得很,到現在還沒有過去。你們再出去跑,有什麼事情聽我的招呼。”

兩人當天晚上住在 405房間,好好地洗了個澡。第二天乘車去了昆明。

在昆明,兩人因靠不上碼頭,過了一段艱辛的日子。錢不夠花,靠著“泡”按摩院的小姐混日子,讓小姐們為他們提供吃穿住。依仗年輕,依仗著能為小姐提供保護,換小姐的錢花。王德強和劉丹各自找兩三個按摩小姐耍,餛飩著過到春節。

春節期間兩人再次返回宜賓,在老汽車站分了手。節后王德強又回了趟昆明,劉丹則北上,去了河南洛陽。

5月2日柳家街案件發生後,湯泉和陳劍洪商量,拿出四條基本判斷:第一,這件事警方追得很緊,不好迴避;第二,事情鬧得太公開,無法隱瞞;第三,殺手劉丹、王德強已經送走,他們沒有後顧之憂;第四,這個案件不牽涉陳劍洪其他事情。因此,湯泉主張陳劍洪主動到公安局去“自首”。

陳劍洪走進翠屏區刑警大隊大門時,心裡很坦然。事情輕描淡寫,把兩個團伙的摩擦說成酒後失態,案件發生過程推說他當時正在結帳,什麼都沒有看到。關於槍支的來源和去向,裝傻充愣,一問三不知,神鬼也難拿。

陳劍洪本來就有積案在身,

司法部門根據陳劍洪的表現,決定對他的三年有期徒刑,實施收監執行。

陳劍洪5月3日再次進入宜賓監獄。十個月後,即2000年3月1日,他再次被擔保出來。這一次他和黃毛毛、湯泉一樣,以“假釋”名義走出了監獄大門。

自貢“阻擊戰”

時間轉眼到了八月,盛暑即將過去。林傳金自三月受傷,他再次躲過死神——加上1994他年被唐昌明追殺,他已是三次大難不死,現在已經恢復了健康。

黃毛毛對林傳金的擔憂並不是沒有根據的。

十年前他們兩個就在一起混社會,一起在唐昌明、李兵勢力的夾縫中斡旋,一起在賭場抽老千——他太瞭解林傳金的性格了。林傳金當年曾是宜賓社會上一個響噹噹的人物,如今卻被黃毛毛打得四處躲藏,無法抬頭。他決不會甘願如此下去。一旦被反過手來,他肯定會置黃毛毛於死地的。

林傳金不善多言,但做事兇悍。他也是個矮個子,與黃毛毛,與隋文昌“等量齊觀”,都是不到一米七○的個頭兒。林傳金白鏡子臉,眼睛細長,身體健壯。多年江湖生活的磨難,使他辦事老辣,處變不驚,貌似平俗中隱含著一股殺氣。

林傳金的生命力令人驚訝。第一次他被唐昌明追殺,匕首從兩肋插進去,紮了七八刀,他活過來;在柯橋,他被黃毛毛手下砍了60多刀,他居然未死未殘;3 月14日那天,林傳金再一次創造了奇蹟,匕首從他的太陽穴插入,連醫生都覺得驚奇——X光上顯示,刀峰自顱骨左側前骨縫刺入,緊貼著眼球下方內耳上方的縫隙穿越鼻腔,刺破上顎,通過口腔,斜刺到脖頸,險一險割斷頸動脈。醫生說,就是用計算機運算,也很難找到這樣精確的一個通道,能讓匕首全部扎入,又不傷及重要器官。

林傳金的確恢復起來,眼睛、耳朵均未受到損害,傷愈,只是左太陽穴處有一道淺白色的細疤,不仔細辨認看不出來。

然而,仇恨的種子卻深深地種到心裡,烙在骨髓上。林傳金當然明白,這是誰的手筆。按林傳金自己的話說,他三月回宜賓,並沒打算報復黃毛毛,他想柯橋事件已撂下幾年,過去了也就算了。但這一刀使他仇恨復燃,他的心情也就是他在術前咬著後牙對他妻子說的那句話:“只要我不死……”這裡邊隱藏著他對黃毛毛實施報復的決心,這在江湖人的一種發給自己的誓言,他們的規矩一是一,二是二,在復仇這個大問題上,從不講空話。

林傳金行蹤詭秘,時而在外埠漂盪,時而潛回宜賓。他在宜賓市城區、郊縣,有著許多秘密據點。而在全國各地,都有“筠連幫”的朋友幫他。他曾在宜賓社會上很有勢力,只是在黃毛毛、隋文昌的隊伍壯大起來之後,他才衰落下來,轉入地下,成為宜賓的幾大團伙中,最為隱秘的團伙。他的成員多為單線聯繫,成員必須忠實可靠,終於組織;發展新的成員,必須經林傳金親自審定。

自從林傳金髮過毒誓之後,他的第一樁心願是養好傷,第一件大事,就是做掉黃毛毛。

林傳金手下的一個秘密成員,叫於水運,是輪航公司的船員,他所在的輪船,也是他們秘密活動的據點之一。這樣的據點與宜賓社會面接觸很少,不易被黃毛毛的耳目發現。

林傳金做事周密,準備武器,準備車輛,佈置耳目收集黃毛毛活動規律,策劃部署暗殺活動的步驟和行動方案,都由他親自安排人員秘密進行。

7月22日晚上,於水運接到林傳金的通知,到上江北劉嘉家,接受任務。劉嘉在紙機廠工作,是於水運的好朋友。於水運趕過來的時候,林傳金已提前到了,劉嘉家裡還有孫放、馮友、薛文東、李斌、趙勇幾個。

這些人都是林傳金的死黨,他們知道,林傳金在宜賓是有面子的人,是黃毛毛把他整了下來,害得他們也不能出頭。他們要想東山再起,只有整倒黃毛毛。

人員聚齊,林傳金說:“我已經得到了消息,黃毛毛這些天在自貢賭場耍錢。他從自貢回宜賓,只有一條路可走,我們在路上攔截他,把他幹掉。”

林傳金跟大家研究細節,洪濤來了。

洪濤是個逃犯,身上負有命案。於水運他們幾個跟洪濤都不熟悉。

林傳金佈置,叫於水運、馮友跟著洪濤出去取武器。

幾人搭出租車到一個地方,洪濤領路,從一家平房中取出一個編織口袋,裡邊裝著七把火藥槍和八條武士刀。

馮友還自帶了一枚易拉罐土炸彈,是他委託一位藏族朋友製作的。

當天晚上,在林傳金的指揮下,他們包了一輛車,大家一起來到自貢。

洪濤沒和他們一起走。

按照林傳金事先的安排,洪濤於 7月19日凌晨,在宜賓民航對面的公司大院內,盜竊一輛嶄新的東風牌自卸大貨車,開到上江北隱蔽起來。他把這輛東風貨車開到自貢市,準備用東風車攔截黃毛毛的凌志400小轎車。

到了自貢,林傳金、於水運六人在新星旅店開了房間。林傳金公佈了嚴格的紀律,所有人都不許出門,在房間裡養精蓄銳,等候消息。

當天晚上,洪濤開著東風車過來,把車停在停車場。

林傳金派孫放去賭場監視黃毛毛的行蹤。孫放從未在宜賓社會上露過面,誰也不會懷疑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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