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希恕與傷寒論(一)-淋病

一、 序言

胡希恕方證辨證說略

胡希恕方證辨證說略。他認為,由於虛、實、寒、熱從屬於陰陽,故無論病位在表、在理以及在半表半里,均當有陰陽兩類不同為證的反應,這樣三而二為之六,即病見之於證的六種基本類型,所謂六經病(證)是也。方證是《傷寒論》的精華,《傷寒論》中有以方名證的範例,如第34條、101條“桂枝證”、“柴胡證”等,陳易新等在研究證實質中亦談到到“症”……。

近期拜讀《中國百年百名中醫臨床家書·胡希恕》(以下簡稱《胡希恕》)一書,欣喜萬分。筆者被胡老先生研究《傷寒論》的豐碩成果所吸引,同時折服於其獨特的臨床經驗,故擷其精華於同道一起賞析。

二、 胡希恕生平簡介

胡希恕,1898年生於瀋陽,清末太醫之學生王祥徵的弟子。1936年懸壺於京城,1952年約陳慎吾、謝海州共同開設私立中醫學校,1958年調入北京中醫學院,1984年病逝,享年86歲。胡先生行醫50餘載,早年即以“經方派”著稱。20世紀60年代初,其“《傷寒論》的六經論治與八綱的關係”報告,《人民日報》給予高度評價,認為是解決“歷代醫學家缺乏論述的難題”,20世紀80年代初期,日本中醫界稱讚胡老是“中國有獨特理論體系,著名的《傷寒論》研究者、經方家”。《胡希恕》一書由胡先生的弟子馮世倫、李惠治等整理而成,彙集了胡老先生一生的理論建樹與臨床驗案,對於後人學習、研究與運用《傷寒雜病論》有頗多啟迪,是一部難得的上乘佳作。

三、 胡希恕對《傷寒論》的闡釋

胡先生畢生致力於《傷寒論》的研究,提出如下獨特的見解。

其一,胡先生認為《傷寒論》取法於《伊尹湯液經》,為最古老三大流派(神龍本草、皇帝針灸、素女脈決)的神龍本草派。其根據為:晉代黃甫《針灸甲乙經》序稱“伊尹以元聖之才,撰用《神龍本草經》以為湯液”;宋刻《傷寒論》序也有“仲景以伊尹之法,伊尹本神龍之經”的記載;從藥物理論來看,更能看出《傷寒論》、《神龍本草經》本一脈相承。他指出,研究傷寒應重視她與《皇帝內經》體系有別。

其二,胡先生指出《傷寒論》於三陽篇,先太陽、次陽明、而後少陽,於陰三篇,也是先太陰、次少陰,而後厥陰,均把半表半里置於最末,這是論述的需要和安排,但並不代表傳變次序如此,臨床也絕無陽明再轉少陽,尤其傳變又復回太陽之證。他強調厥陰不是傷寒的最後階段,只是重要的轉歸或樞紐。

其三,胡先生提出《傷寒論》的六經辨證不是臟腑經絡辨證,而是八綱辨證。他認為,由於虛、實、寒、熱從屬於陰陽,故無論病位在表、在裡以及在半表半里,均當有陰陽兩類不同為證的反應,這樣三而二為之六,即病見之於證的六種基本類型,所謂六經病(證)是也。太陽少陰為表,陽明太陰為裡,少陽厥陰為半表半里。太陽為表之陽,少陰為表之陰;陽明為裡之陽,太陰為裡之陰;少陽為半表半里之陽,厥陰為半表半里之陰。

四、 胡希恕傷寒辨證的理論體系

1. 胡希恕辨證體系框架

辨六經,析八綱,再辨證,後選方,此即胡先生的辨證體系框架。六經和八綱雖然是辨證的基礎,並於此基礎上即可施治的準則,不過,若說臨床實際應用,這還是遠遠不夠的。臨證有無療效,決定於方證對應與否。執一發,不如守一方,這是充分認識到《傷寒論》的方證辨證中藥性的概括。方證是《傷寒論》的精華,《傷寒論》中有以方名證的範例,如第34、101條“桂枝證”、“柴胡證”等。從仲景六經病中同一經下的不同方證也可以證明:方證較之證型更為直接、更為深入,且具有定性、定量的性質。如太陽病,即使得知是風寒、風熱,也要看患者所表現的症狀,不論是風寒或風熱,都可能在人體產生或熱或寒,或虛或實,或表或裡的症狀,分析症狀所應歸屬的方證,才能明確當用方藥。若發熱、汗出、惡風、脈緩,則宜用桂枝湯;若無汗身體疼痛,脈緊而喘者,則宜用麻黃湯。這些方劑,雖都屬於太陽病的發汗劑,但各有其固定的適應證,若用的不恰當,不但無益,反而有害。六經之分,只概括了為病的表裡(含半表半里)陰陽,當然還須進行寒熱虛實的分析,則六經八綱俱無隱情。六經辨證不只限於傷寒,乃是辨萬病之總綱,而臟腑辨證、三焦辨證、氣血津液辨證、衛氣營血辨證只不過是六經辨證的擴展與延伸。不論是臟腑辨證、經絡辨證,還是六經、八綱辨證,最終都要落實到方證上。因此胡先生認為方證辨證是六經、八綱辨證的繼續,更是辨證的尖端,值得我們進一步挖掘與探究。

2. 胡希恕方證辨證實踐舉例

病例 丁某,男,36歲,病案號169559。初診日期1965年8月16日。患者尿痛、尿血、腰痛三個月。三月前因長途旅行乘火車,吃燒雞喝啤酒,不久出現腹痛腰痛,痛如刀割,陣陣發作。初發作時喝水則腹脹無小便,後發作時飲水有少量小便而尿道刺痛。到醫院檢查:尿紅血球滿視野。

用抗生素等治療無療。現右腰痛,尿粉紅色,大便幹,舌苔黃褐少津,脈左弦細,右沉細。中醫診斷:淋證(膀胱溼熱)。予豬苓湯加大黃、生薏米:豬苓9g,茯苓9g,澤瀉12g,滑石15g,阿膠9g,生薏米30g,大黃2g。1日1劑。

二診日期8月19日。上藥服三劑,腰痛不明顯而顯酸沉,尿痛不明顯而少腹兩側酸重,大便不暢。予柴胡桂枝幹姜合當歸芍藥散加味:柴胡12g,黃芩9g,天花粉18g,生牡蠣15g,桂枝9g,乾薑6g,白芍藥12g,當歸9g,川芎9g,茯苓9g,蒼朮9g,澤瀉12g,生薏米30g,灸甘草6g,桑寄生30g。1日1劑。

三診日期8月25日。上藥服6劑,諸症已,但行膀胱鏡檢查及拍X線片後,確診右輸尿管有結石,又出現尿道刺痛,予8月16日方加金線草60g。1日1劑。

四診日期8月30日。上藥服兩劑後出現尿道劇痛,排尿困難,見血塊,黏液,不久排除黃豆大結石,而後尿道通暢。

本例出診時,屬溼熱下注,可視為本證,用豬苓加生薏米利溼清熱,可視為正治。後因右側腰痛,為淤血證,可視為兼證,故加少量大黃以活血祛瘀。二診時痛不明顯,而腰痛明顯,為邪退正虛,證屬血虛水盛,可視為辨證,故與柴胡桂枝幹薑湯合當歸芍藥散加味。當例行膀胱鏡檢查後,又出現尿道刺痛時,顯現溼熱下注之證,故用豬苓湯加金線草,使尿路結石排除,諸症皆已。

3. 方證辨證的理論價值

劉渡舟先生曾指出:“認識疾病在於證,治療疾病在於方,方與證乃是傷寒學的關鍵”。黃煌也曾感概地說:“方證識別、藥證識別,它樸實而具體,是中醫辨證論治的基本單位”。陳易新等在研究證實質中亦談到,“症”是“證”與“病”的具體表現,而且是研究“證”與“病”的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對於症的更精準更深入的研究不僅有助於提高辨證的準確性,還是“證”實質研究的一個重要途徑。同時還指出,“證”是機體對疾病的反應性,不同反應性的個體在罹患同一疾病時不僅表現不盡相同,而且對藥物的反應性也不同,即同一藥物,治療某病不同的證型的個體,會產生不同的療效。中醫有“以方測證”的方法,通過“方”的作用部位和機理的研究,有助於“證”的研究。

雖然病、證分離於症是一種進步,但無視症狀卻是更大的退步。同一疾病而個體的突出症狀可有不同,這可能是證的內在差異。從某種意義上講,辨病辨證的過程,也是辨症的過程。同時氣虛證,由於病、症不同,臨床用藥自然有別。中藥在應用降糖藥的過程中,同時需要辨證選藥與辨症選藥,如:熱者黃連,渴者烏梅。若出現兼證、兼病時,更需要方證的辨別,如:“下消”選六味,合併中風擇選脈絡寧。

周繼旨認為,中醫在思維模式上確實汲取了易理重“三”崇“中”的思維精髓,通過具體闡釋為可供實際操作的醫學理論框架,即“三陰”“三陽”學說,具有極其重要的理論意義。王小平的“藏腑關係系統說”以及張其成“二三思維模型”也為我們進行從症識病、從症認證的研究提供了理論上的支持,併為方證相對論的研究打開了新的視野。所以說方證集合是辨證辨病的最終實現者及最後的落腳點。中醫學生存的核心是臨床療效,藥物是是否對證(症、病),則是所有環節的關鍵。中醫學的臨床實踐與理論框架必須依託於診、治之橋樑-方證結合。這也是我們紀念胡希恕先生方證辨證學術思想的目的與意義。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