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苓:生活越平淡,就更有精力去創作

何多苓:生活越平淡,就更有精力去创作

何多苓《阿赫瑪託娃-憂傷》,布面油畫,150×200cm,2016年

9月27日,展覽“何多苓:頑固的藝術”於保利香港藝術空間開幕。作為藝術家何多苓在香港的首次個展,展覽不僅呈現了來自其藝術生涯各個重要階段的代表作,還展出了其近作《俄羅斯系列》及《雜花系列》。

黃金年代

時光回到40年前。1978年,30歲的何多苓在參加了1977年的高考之後,進入四川美術學院學習。在那裡,他和羅中立、張曉剛等人,成為了同班同學。

何多苓:生活越平淡,就更有精力去创作

藝術家何多苓

那時候的川美,對於愛畫畫的青年人來說,就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山城的夏夜悶熱潮溼,幾個男生光著膀子躺在水房中。何多苓愛看書,他常常把《悲慘世界》《約翰·克里斯多夫》講給幾個兄弟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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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與唐雯、馮曉雲在街頭,1979年

他們還討論電影,紅極一時的《追捕》讓他們恍然大悟:原來電影還能這樣拍。當然,畫畫才是生活的主旋律。他們輪流為彼此當模特,每日每夜地畫畫,純粹是因為興趣愛好。當時的他們,還未體驗過出名賣畫的滋味,也未曾想到,今天的他們已成為中國當代藝術界的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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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艾軒《第三代人》,布面油畫,180×190cm,1984年

芭莎:回憶在川美學習的時光,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何多苓:每天就是畫畫,當時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活動,興奮點很少。我們的老師不像央美,都比較年輕,和我們打成一片。同班同學之間的年齡差距雖然很大,但相處起來沒有差別。當時,根本沒人想到畫能變成商品,大家都是因為興趣畫畫,畫家都不算是正經的工作,我還想著學出來能找份美工之類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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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失樂園》,布面油畫,150×200cm,2009年

內心的甦醒

在川美的時光,讓何多苓本就敏感而細膩的內心得到了滋養。而在這之前的十年知青生活,更是為他的藝術創作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涼山州的天與地、山與水,讓從小生活在成都平原的他,感受到了原始而樸素的美。

何多苓:生活越平淡,就更有精力去创作

何多苓《雜花寫生No.3-夏》,布面油畫,100×80cm,2013年

芭莎:過去的知青生活對創作來說意味著什麼?

何多苓:我創作中的整整十年,畫的全是知青時的生活。當時,涼山州彝族人的形象太特殊了,他們的生活方式和漢族人完全不同,原住民的感覺特別明顯,而且這和周圍蒼涼的自然環境結合得很好。

後來上學時,我畫過一幅我很喜歡的作品:《我們曾唱過這支歌》。我讓同學當模特,畫的是我們當知青的場面,傍晚的時候,四個人坐在木樁上,吹著口琴唱著歌......後來這幅畫沒了下落,很可惜。這幅畫我印象很深,是《春風已經甦醒》之前的一幅好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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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黑衣女郎》,布面油畫,110×80cm,1997年

迴歸校園後,面對湧入國內的各種藝術思潮,何多苓和同學們飢渴地接受全新的觀念,積極地尋找適合自己的創作風格。在那時,人們剛剛從一個特殊的時期,走進了全民反思的年代。包括羅中立的《父親》在內,一批來自川美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品在全國美術界名聲大噪,但何多苓卻始終身處人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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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聞鶯》,布面油畫,200×150cm,2012年

畢竟,在構思《春風已經甦醒》時,何多苓就意外地“選擇”了非主流的美國畫家安德魯‧懷斯。在當時,印刷技術並不發達,但當他在《世界美術》上看到懷斯的作品時,被深深地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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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普希金-自由》,布面油畫,200×150cm,2017年

芭莎:《春風已經甦醒》是在怎樣的狀態中創作出來的?

何多苓:我在準備畢業創作時,題材雖然已經定下來是知青生活,但是具體的創作方法還沒有思路,當時我已經不太滿足學院派的畫法了。懷斯的作品讓我很震撼:那種極簡的、孤單的意境,讓我回想起了涼山州。

這種意境很像中國畫的境界,是一種天人合一、孤寂、屬於隱士的境界,特別讓人嚮往。懷斯是美國畫家中的異類,我當時喜歡他,很有可能是潛意識中喜歡他作品中東方式的意境。

其實,當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以為自己畫的是西方的東西。我記得在美國的第一個展覽時,就有很多美國人問我:你的畫裡只有一個人杵在那兒,後面都是空白,難道我們要為你的空白買單嗎?他們覺得很奇怪,但是我們覺得留白是很妙的——所以這就是一種東西方思維的差別,這一點一直貫穿到我現在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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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重返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作為何多苓的畢業創作,《春風已經甦醒》沒有獲得導師的分數,甚至受到了學校的排斥。不過,《美術》雜誌力排眾議,將這幅作品放於雜誌封面上。如今,它成為了“傷痕美術”最經典的代表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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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春風已經甦醒》

畫中的少女、水牛和小狗,構成了一幅普通農村中極為常見的情景,但在細膩的筆觸中,何多苓勾勒出了難以用言語描述的詩意與傷感。他特意將原本計劃中的知青,改為了農村少女,儘可能地消除繪畫的說明性和故事性,將感受放在了首位。

他學會了從自我的感受出發,主觀地去體悟人的生命、情感與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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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青春》

帶著對內心的審問與揣摩,何多苓以《青春》、連環畫《雪雁》轟動畫壇。從個人的內心世界為起點,何多苓對眼中的世界進行了詩意化的描繪與表達。這樣的創作思路,讓他成為了該時期最具代表性的畫家,也翻開了中國美術史上嶄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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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臨水》,布面油畫,80×100cm,2011年

音樂和詩歌

究竟是現實的理想化,還是生活的抒情化,人們很難清晰地界定何多苓畫筆下的種種情緒——情調是抒情的、詩意的、神秘主義的、不可知的。就像《春風已經甦醒》來自舒伯特的樂曲《慕春》一樣,何多苓的繪畫從來就與詩歌、音樂,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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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藍鳥》,布面油畫,90×120cm,1985-2009年

芭莎:你的作品與音樂、詩歌之間有著怎樣的聯繫?

何多苓:我的繪畫與詩歌、音樂的某種要素很一致,就是不確定性。雖然我畫的是一個感覺很寫實的人,但是這個人要幹嘛、要表現什麼,就特別不確定,你看不出來有什麼聯繫,甚至連我都說不清楚,這幅畫要表現什麼。雖然標題有引導性,但是畫本身是沒有任何情節的,這點很像詩歌和音樂——它們可能也隱含著故事,但這些故事無法用言語講述。

有時候,我會把對詩歌的理解放進創作中,但大多數時候我是即興的。發現一個動作、一個場景,我畫下來後,再忽然聯想到一首詩歌,就此為它取一個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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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冬天的男孩》,布面油畫,96.5×71cm,1991年

芭莎:直覺成為了你創作的內因?

何多苓:直覺對我太重要了。我也閱讀過很多哲學方面,特別是藝術哲學方面的書籍,但後來,我發現這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我覺得應該是先有畫作,再有後來的理論。

詩歌可能是我的線索。當時,我很喜歡葉芝的一首詩,叫《偷走的孩子》,那我就一定會把它畫成一幅畫。當然,一直也有很多基於觀念而來的藝術創作,但這都不是我想表現的,我還是喜歡用畫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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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偷走的孩子》,布面油畫,100×120cm,1988年

“我是遊離的”

儘管,何多苓一直被視為中國當代藝術浪潮的重要人物,但他始終都與瞬息萬變的潮流,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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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何多苓

芭莎:如何評價自己與各種潮流之間的關係?

何多苓:我是遊離的,我就是一個人。我跟很多人都是朋友,經常有往來,但我始終是一個人,所以我從來不和別人談藝術。創作是一種私密的東西,不可言說。

我在我的世界裡自給自足,我會吸收很多外面的東西,把它們納入我的世界——這是我創造的世界,我的精神在裡面生活。其實,我們每天過的日子本身是很平凡的,而我覺得我的生活越平淡越好,這樣我就有更多的精力去創作。我的創作世界才是最重要的,沒有這個世界,我會不知所措,它對我太重要了。

我一直有一個頑固的想法,現實不是在畫中表現的,我喜歡畫超越現實的東西,它們塑造了另一個世界——我可以躲藏起來的世界,我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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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雜花寫生No.6-2》,布面油畫,50×100cm,2016年

雖然,平日的何多苓也喜歡呼朋喚友,一起喝酒、談天,但他更像是一位精神上的隱士,他自由自在地遊蕩在自己的世界裡,喧囂、熱鬧被他拒之門外。物質的生活與精神的世界兩者平行,但於何多苓而言,後者是遠遠高於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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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夢夏》,布面油畫,200×150cm,2012年

在獨立的精神世界中,何多苓完成了一次次自省,不斷地發掘潛在的創造力。在俄羅斯浩瀚蒼茫的森林中,他與多年前的閱讀經歷重逢,創作了《俄羅斯系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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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肖斯塔科維奇-等待》,布面油畫,150×200cm,2016年

芭莎:近作《俄羅斯系列》要表達什麼?

何多苓:這一系列作品是我對親身經歷的一種追憶。從涼山州的彝族開始,我就對邊緣化的少數民族特別感興趣。肖斯塔科維奇是我最喜歡的音樂家,當他被密不透風的黑暗森林所禁錮時,他的眼神卻是不屈的,我想把對歷史、文化的理解用視覺語言呈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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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俄羅斯森林之青銅時代》,布面油畫,150×200cm,2017年

談到創作時,何多苓總是內斂寡言的,因為他無法將自己感性而詩意的語言全盤托出;當說及詩歌和音樂時,侃侃而談的他充滿了激情。他笑稱:“如果不是畫畫,我首先選擇當一名音樂家,然後是詩人。”他覺得,音樂是比繪畫更高級的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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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雜花寫生No.4-27》,布面油畫,80×60cm,2014年

但無論如何,何多苓與繪畫已經結下了幾十年的緣分。因為繪畫,我們觸摸到了他敏感而優雅的靈魂;對他來說,繪畫讓他擁有了詩性的人生。

正在展出

何多苓:生活越平淡,就更有精力去创作

展覽名稱:何多苓:頑固的藝術

展覽時間:2018.9.27-10.11

展覽地點:香港·保利香港藝術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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