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苓 把心中的英雄放到俄羅斯森林裡

何多苓 把心中的英雄放到俄罗斯森林里

何多苓 圖 / 遲阿娟

“我畫畫的過程,就是我所要表現的東西,它是一個完整的整體。我不需要在畫完之後用語言文字來解釋它,讓觀看的人看到畫面上所沒有的東西”

何多苓的野園,在成都藍頂一隅,自然成熟的石榴吧嗒吧嗒落了一地,無人撿拾。秋天已至,園子裡的露天游泳池已經無人游泳,水面上落了一層桂花,把香氣氤氳開來。

主人馬不停蹄,西安美術館150幅左右的“史上最大個展”《山水光氣》剛剛結束不久,保利香港藝術空間又將呈現他的首個香港個展《頑固的藝術》。一直備受關注、被視為何多苓積澱多年後的爆發之作“俄羅斯系列”,也會在這次個展有相對集中的呈現。

對何多苓這一代的中國藝術家來說,蘇聯寫實主義是他們共同的藝術起點,他們幾乎無一例外地受過系統的蘇聯寫實主義訓練,或者長時間地浸潤在相似的社會審美之中。

“俄羅斯是我們這一代人精神上的故鄉,不光因為上學學的是蘇派繪畫,我下鄉的時候,閱讀了大量的俄羅斯文學作品,後來又喜歡俄羅斯音樂。當時我畫《帶閣樓的房子》,也是因為對契訶夫這篇小說特別入迷,而且我很喜歡列維坦(俄羅斯畫家,《帶閣樓的房子》小說主人公原型),覺得在精神上跟他們有相近之處,所以我一定得給他畫出來。”

何多苓 把心中的英雄放到俄罗斯森林里

俄羅斯森林(青銅時代)肖斯塔科維奇·等待 150cmx200cm 布面油畫 2016

森林是俄羅斯人的教堂

2014年,何多苓去了一趟俄羅斯。雖然是第一次去,卻有一種故地重遊的感覺,俄羅斯的文化和地貌在心裡縈繞多年,已經相當熟悉了。

“以前一直不敢去,因為聽過一些負面傳聞,怕去了之後破壞印象。沒想到這次去,俄羅斯就是我心目中的樣子——當然我們去的地方都是精選的,該看的美術館都看了。難以想象這個國家經歷了那麼慘烈的一次世界大戰,建築和藝術品卻保存完好。我看到以前在畫冊裡看過無數遍的那些作品,雖然現在我們已經不那麼畫了,但還是非常震撼。”

他特意選擇在深秋抵達,廣袤的俄羅斯大地在寒風中呈現出列維坦筆下的風貌。氣溫幾乎每天都在下降,樹葉從一片璀璨金黃迅速過渡到一無所有的凋零。在彼得堡附近的小鎮諾夫哥諾德,典型的俄羅斯中部風景,雖然只是10月,但戶外已經降到零下2度,再過幾天就要下雪了,看不到一個人。“很多人選擇夏天去俄羅斯,那裡消夏很舒服,到處一片綠色,但是深秋才符合俄羅斯的氣質。”深秋裡最後的葉子飄落下來,樹木被剝出原本的骨架。“俄羅斯不單國土很大,連天空看上去都特別大。”天氣鬱沉,雲靄層層疊疊,只有天邊有一抹亮光。何多苓攤開在列賓美術學院現買的畫具,用俄羅斯的方式寫生俄羅斯。

“因為我在當地買的材料,畫布質地很粗,俄羅斯那種非常浩大、密度緊緻的森林,也不適合我以往的畫法,我自然就會用一種比較傳統的油畫方法去畫。”即使在世界盡頭,在阿拉斯加,何多苓也沒有見過可以和俄羅斯等量齊觀的森林,森林彷彿是俄羅斯人最初的教堂,是俄羅斯精神可以外化的深刻根源。

在俄羅斯的四幅實景寫生意猶未盡,回國之後,他畫出了“俄羅斯系列”。這批尺幅龐大的作品,幾乎每一幅都耗去他兩個月的時間。

何多苓 把心中的英雄放到俄罗斯森林里

俄羅斯森林(黃金時代)陀思妥耶夫斯基 150x200cm 布面油畫 2017

他心目中有一張俄羅斯文化英雄的大名單,比如他最喜歡的音樂家柴可夫斯基、裡姆斯基·科薩科夫、普羅科菲耶夫、肖斯塔科維奇;文學家普希金、契訶夫、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畫家謝洛夫和列維坦;詩人阿赫瑪託娃、茨維塔耶娃……在俄羅斯,他看到不少他們的肖像,大多出自名家之手。

在俄羅斯凝重的繪畫傳統裡,人物肖像和風景畫之間似乎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他們中有畫人物格外出色的,也有成就頗高的專攻風景的藝術家,但“他們的肖像都是室內單純背景,很少把人像跟環境風貌結合起來,去做一些思想性的作品。風景就是風景,人就是人。”何多苓的感受恰恰相反,“我感覺他們應該一個一個都是從俄羅斯的森林裡走出來的。我想從文化的角度來畫這些俄羅斯人,我把他們放到森林裡面,讓他們跟森林有一種密切的聯繫,甚至我讓他們在畫面上跟森林有一種超現實的、並置的效果,好像從森林中出現的幽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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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森林 托爾斯泰

他畫的托爾斯泰,面容如同苦修的僧侶,只背了一個背囊,持杖往密林深處隱去。在托爾斯泰最後的時光裡,他解放了自己的農奴,散盡家財,時刻為自己身為貴族和知識分子的階級而懺悔。畫面上托爾斯泰的大鬍子折射出陰鬱的銀色冷光,跟森林盡頭的迷霧和白光一起,昭示著聖徒般的神性。這幅作品在保利2016年的春拍上以690萬元成交。

歷史的幽靈有時也頗弄人,何多苓筆下這些振聾發聵的俄羅斯文化大名單,在他那些年輕學生眼裡,大多都是路人甲。他們早就不讀大部頭的俄羅斯文學經典了。有人把托爾斯泰錯認成泰戈爾,更有天真的學生指著這位揹著包裹的大鬍子,問何老師:您這畫的是聖誕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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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森林 阿赫瑪託娃

阿赫瑪託娃的憂傷

何多苓經常跟他的學生說,所謂風格,有個定義就是“技術上無法克服的困難的總和”。這個拗口的定義,實際上體現了一種對極致的追求。畫家有主動的一面——他就是要這樣畫,也有被動的一面——他再也畫不下去了,畫面就此定格。幾乎所有畫家的風格都逃不開以上兩個成分。

畫了一段時間“俄羅斯系列”,何多苓也要被迫停一停了,春節的時候畫阿赫瑪託娃,畫到幾近抑鬱。“外面天氣很陰冷,那個畫面也很陰冷,自己有點太投入了,以前很少有這種情況。”

他把自己的俄羅斯系列劃分為“黃金時代”、“白銀時代”和“青銅時代”,阿赫瑪託娃屬於白銀時代的代表人物。

普希金無疑是“黃金時代”的代表人物,對應著俄羅斯歷史上最輝煌的彼得大帝時代,雖是皇權統治,但是整個政權獨立、強勢、自信,孔武有力,文化上也極為自信。“那是大師輩出的時代,俄羅斯文學正是從那時起奠定在世界上的地位。然而到了‘白銀時代’,革命開始了,內戰開始了,文化人以為新的時代到來了,歡欣鼓舞,不光文學,包括藝術,現代派、未來主義都是在這個時候誕生的,當時俄羅斯很前衛,出現了像康定斯基、馬列維奇這一大批出色的大師。但很快他們就發現,新政權不是那麼回事,新政權更加不能容忍他們,要求的東西完全是倒退,退回到最古典的時代。這些藝術家在政治上遭受迫害,很多人被時代吞沒了,有的被迫流亡,留下來也顛沛流離,比如阿赫瑪託娃,命運極度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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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森林 普希金

普希金被譽為俄羅斯詩歌的太陽,而月亮則是美麗的阿赫瑪託娃,很多詩人和畫家都描摹過她的美貌,然而她悲劇性的一生——丈夫被槍斃,獨子被囚禁,出版被禁,長期被批判和羞辱,甚至忍飢挨餓——最後徹底摧毀了她的容貌。何多苓查閱了大量資料,女詩人年輕時候是俄羅斯女性中罕見的瘦長體形,身高接近一米八。“我們在彼得堡普希金美術館拍到的一個俄羅斯姑娘,身體是這個姿態,我就給她換上了阿赫瑪託娃的頭,正好合適。”

音樂家肖斯塔科維奇所處的時代比“白銀時代”更晚一點,他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和蘇聯時代,“第二次世界大戰是人類歷史上迄今為止最殘酷的戰爭,屠殺的方式是不可想象的,蘇聯國土也是整個歐洲最慘烈、死人最多的。肖斯塔科維奇就身處這樣一個時代,我把它命名為‘青銅時代’,因為青銅有武器感,象徵著暴力和血腥。我把肖斯塔科維奇畫成了整個系列裡面最壓抑、最黑暗的一幅,森林完全把他包圍著,他和他的鋼琴被森林、被灌木叢纏繞和埋葬。這幅畫很多人看不下去,誰都不敢掛在家裡。”

肖斯塔科維奇的臉上是密不透風的苦難,以及無邊無際的忍耐,只有額頭上一點點高光,彷彿智慧最後一點未亡的螢火。

他心目中的俄羅斯大名單當然還沒有畫完,比如他還想畫布羅茨基和比黑夜還要黑的馬,想畫胖胖的俄羅斯套娃一樣的茨維塔耶娃,但是他不得不停下來喘一口氣,因為這批畫實在太沉重了,密集地畫下去,影響心情。翟永明說他的俄羅斯系列:好像何多一直就在等待著這樣的一次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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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森林(青銅時代) 150cmx200cm 布面油畫 2017

女性,單個的女性

他陸陸續續畫一些少女來維持手感,有時候是職業的人體模特,在健身房裡錘鍊出沒有一絲贅肉的完美裸體,在他的野園裡拗出種種造型,有時候就畫學生。他說自己不挑剔長相,但畫面上還是清一色的美女。除了年輕時找不到模特不得不畫了一段時間自畫像之外,他一般不畫男人。在他眼裡,男人天生就是幹活的,他們應該做事情,而不應該成為被打量的對象。

他的畫面上都是單個的人物,從來不畫群像,唯一畫過的一幅,就是大名鼎鼎的《第三代》。在畫面上,共和國的第三代青年呈現出一種獨特的風貌,站在最前面的是翟永明、張曉剛們,常常有人諧謔他會算命,他選來入畫的人都發達了,都成為名流翹楚。“其實我哪裡曉得,我畫的時候他們都還是屌絲。”

《第三代》他並不滿意,也是這幅畫之後,他決定不再畫群像。對於個人來說,群像的標籤永遠是簡單化的,他的畫面上應該是一個人獨自面對世界,是一個人與這個世界的關係,而非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群體反而有一種彼此抵消的感覺,我很難把人物之間的聯繫畫出來。群體性的畫面我們這代人是看得最多的:列寧坐在中間,四周工農兵圍著他……類似畫面我們看得太多,我對這種紀錄性的大場面好像天生有一種排斥。”

在他畫的女性裡頭,他自己也打趣,“只要畫面上出現的是翟永明,就被認為是重要作品。”畫面上的“小翟”,總是沉默、神秘,有體積和力量感,像深邃的源泉,彷彿一切複雜女性的總和,跟他後來畫的那些輕盈、脆弱、即將被傷害、轉瞬即消逝的“兔子”系列迥然不同。兔女郎在西方語境裡常常有色情的意味,但是何多苓筆下的“兔子”們,哪怕是裸體的,也是脆弱大於性感,表情驚恐,不諳世事,單薄到半透明。兔子是不發出聲音的動物,敏感,膽小,隨時準備逃開,但註定成為受害者——而成都是一座以吃兔子著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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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想飛 The Rabbit Wants to Fly 160cmx200cm 布面油畫 2011

每一朵鮮花盛開都竭盡全力

從最初的《春風已經甦醒》、《烏鴉是美麗的》、《小翟》,到後來的“兔子”系列、“雜花”系列,何多苓的藝術語言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凝重的油畫色彩變得如水般稀薄、通透,地平線消失了,空間的縱深被雜亂的植被背景代替,以前細筆一根一根畫出的枯草,現在用碩大的平頭大排刷,逸筆草草就可以實現。他像畫水墨一樣在畫油畫,讓畫面出現氤氳的水氣,他用油畫顏料在“染”和“皴”。他在工作室裡面對野園寫生雜花的時候,擺在手邊參考的是徐青藤的水墨花鳥,工作室牆上掛的是蘇東坡《功甫貼》和郭熙《早春圖》的高清複製件。墨分五色,中國古人只憑墨色濃淡就可以隔出空間遠近,這種高境界的自由給了他相當大的啟發。

“我把空間壓縮一兩層,簡化成一個二維的平面,簡化之後再來畫。”

“雜花”系列雖然只是寫生,對他來說卻非常重要,幾乎可以視為他創作上各個技術轉型階段的銜接,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用這種寫生的方法來練手,這是他方法論上的重要一環。

現在的藝術家早已習慣於對著照片資料創作,而照片已經是一個二維的東西,機器替代了人為。“而寫生的時候你直接面對實物,三維的空間必須經過你眼睛看到,大腦處理,反映在手上,這種狀態是需要經常保持的。”他畫的“雜花”系列寫生,無論是彩色的油畫,還是黑白的炭筆,無一例外,都像中國寫意水墨,元氣淋漓。

花園有園丁定期打理,但還是刻意保留了野園的氣息,四川溼潤的氣候,給了植物野蠻生長的機會。何多苓看書很雜,最近在看的是生物史的大部頭《滅絕與進化》,花園就是近距離觀察進化的好地方:那些樹枝,這一根往這裡長,那一根就要避開,往那裡長,本質上都是為了合理地爭奪陽光,這種互相避開的動作產生了韻律,韻律又產生了美。

是否每一朵花開的背後,都有宇宙的意志?“我一邊畫花的時候一邊會想:為什麼花長得這麼好看,而且是人類認為的好看,它有什麼道理?我知道有些花為了吸引公蜂過來採蜜,花朵會進化成母蜂的模樣,但是大多數花兒長得符合人類的審美,換成貓兒狗兒,未必覺得它好看,難道它長得這麼好看就是為了讓我們人類去種它嗎?這太奇妙了。美和生存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它跟大的生物鏈的進化又是什麼關係?”

何多苓說,其實他的畫,始終關於大自然,女性也因為其生命與自然的連接更加緊密而成為他畫面中的主題。“我永遠有一種驚奇感,很多人對生活熟視無睹,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看到一朵花不驚奇呢?為什麼你看到一隻鳥不驚奇呢?我就很驚奇,我看到人也很驚奇。據說生命的產生,大概要有兩百多個偶然條件同時出現才有可能,這是非常恐怖的。打個比方來說,就相當於你把一堆汽車零件往天上一扔,它們落在地上,正好組裝成一部汽車!概率就這麼低,這太奇蹟了!”

何多苓 把心中的英雄放到俄罗斯森林里

雜花寫生 No.4-17 100cmx50cm 布面油畫 2014

畫布背後的光

光是另一個奇蹟。油畫中最重要的元素是光,油畫發展到了印象派這裡,光被分解到極致,他們用所有色彩來表現光和空間的效果。而東方水墨走的是一條反向的道路,光不作為實體,有時候,光只是一種介質。跟歐洲層次明朗的光線不同,在霧濛濛的四川盆地,一年裡有三百多天都是漫射光。“所以我處理光的時候比較隨心所欲,有一些地方突然很亮,有一些地方突然很暗,跟古人畫山水很像。我們有一個內心世界,我們在畫面上呈現這個內心世界,它跟真實的世界若即若離。光應該是你內心中覺得需要照亮的那一部分,是精神性的。比如你看毛焰畫的肖像,他用對光的處理來表現人物的神性,你可以說他畫的是一個人,也可以說他畫的是一個宇宙。”

他甚至覺得毛焰選擇托馬斯是煞費苦心,托馬斯的臉部特徵並不明顯,圓溜溜的,頭髮和眉毛是極淡的金色,在畫面上折射出光感,恰像半明半晦的星球。

他和毛焰相識於90年代,“人類紙質通信時代的尾聲”,兩個人通過很短時間的信,並在之後的許多年裡惺惺相惜,引為知己。何多苓從來不介意別人把自己和毛焰放在一起比較,“我們倆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對技術的迷戀。”他曾經寫文章闡述過他們倆在繪畫上高度吻合的價值觀:技藝即思想。

“就是說,我畫畫的過程,就是我所要表現的東西,它是一個完整的整體。我不需要在畫完之後用語言文字來解釋它,讓觀看的人看到畫面上所沒有的東西。只有達到這種境界,我認為才是最好的畫。我們在博物館裡看到那麼多古人的畫,他當時的思想和觀念,我們既不知道,也不關心,但是你看到他的筆墨,你就心領神會它要表現什麼。”在何多苓的觀點裡,即使是觀念繪畫,把觀念去掉之後,也應該餘下一幅好畫。

他和毛焰常常得面對相似的詬病:有人認為他們倆都屬於始終停留在同一類題材的畫家,技術嫻熟,而當代性不足,加上遠離藝術中心,更加顯得守成和傳統。藝術家窮其所能,在架上所追求的每一步寸進,如果沒有發燒友的鑑賞力,有時也未必看得出來。何多苓懶得為自己辯護,但常常替毛焰鳴不平,“前段時間毛焰在香港的展覽,有一個男人在他的畫面前坐在地上,盯著那幅畫看了整整一天,所以我覺得,很多人還是看得懂的。”他跟毛焰說:你就在南京待著,哪兒也別去。

就像他自己一直在成都待著,那些老朋友們,比如張曉剛或葉永青,離開西南去往北京發展的時候,何多苓也從來沒有萌生過去意。“我在中國美術史上的地位也就是那個樣子,也不可能更高了,沒有必要再去北京折騰了,那個地方太大,每次去都麻煩死了。”眼下這個城市寬容、閒適,跟他那種不事爭競的隱者天性是相得的。成都文化圈也扎堆,但是更多的是一種居家過日子的氣氛,大家互相體恤和幫襯,很少把藝術當成一個重大題目放在嘴上嚼。

“我可能是中國為數不多的還能在畫畫中獲得巨大快感的老畫家了吧。”他自嘲著,一邊忍不住又拿起筆來開始畫了。他是真喜歡畫畫,在對生活那種巨大的鬆散和無所謂裡,畫畫卻是勤勉的,每天在畫架前工作六小時以上,“我的眼睛非常好,年齡對我來說完全不是問題,我根本想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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