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禛贝勒潜龙游济,假诗人应制题诗

故事|禛贝勒潜龙游济,假诗人应制题诗

耿仝

故事|禛贝勒潜龙游济,假诗人应制题诗

爱新觉罗·胤禛,也就是雍正皇帝,是历史上最为勤勉的皇帝,勤勉到没有任何爱好。雍正的前任康熙皇帝六次南巡;而他的继任者乾隆皇帝六次巡幸江南,并四次东巡谒拜盛京祖陵。这一茬皇帝,似乎就存在着这种腚上长刺坐不住的基因。但,这种基因是隔辈遗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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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汉装像

不同于康熙和乾隆,雍正在位十三年,对于紫禁城外面的世界没有丝毫兴趣,他从不外出巡游,甚至连承德避暑山庄都懒得去,这种性子就仿佛不是康熙的亲儿子一般。雍正也不喜欢作诗,而他的儿子乾隆皇帝一生作过四万多首诗,乾隆对于这位木讷的父皇都不禁产生了疑问:是亲生的吗?雍正,这么一个没有生活情趣的死宅,竟然在有生之年来过济南,而且还留下了两首诗文,这就值得我们讲述一番了。

雍正来济南时还不是皇帝,那年,他还是年轻帅气的禛贝勒;那年,他是被“裹挟”来济南的;那年,他是被命令作诗的……那年,是康熙四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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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济南时的胤禛

胤禛的济南之行,得益于康熙的家风家教。康熙认为,皇子应该多到地方上走动,多看、多听、多历练,才能培育成合格的接班人。康熙出巡、出征时,都会带几个亲生儿子,随他一同出发,以便言传身教。康熙四十一年(1702)正月廿八,康熙西巡五台山,令皇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随行。到了六月初九,又奉仁宪皇太后往塞外避暑,令皇太子胤礽、直郡王胤褆、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随行。这一年,禛贝勒着跟他爹四处巡幸;这一年,康熙却因为家事搞的很是郁闷。

康熙四十一年的九月初五,康熙皇帝刚得了个龙子,取名胤稷。康熙正盘算着几年后出巡又能多带一个儿子,还没乐呵几天,僖嫔薨,康熙停朝两日。九月廿五,康熙第四次南巡视察河工,皇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随行。胤禛本应该在这一年就来济南城的,但因为第四次南巡的夭折,胤禛一直到康熙四十二年才成行。这次南巡夭折的原因也很蹊跷——皇太子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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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胤礽晚年像

皇太子胤礽,是清朝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明立皇太子,也是最曲折、最倒霉的太子。康熙四十一年十月初五,皇太子胤礽病倒在济南府德州行宫,康熙立即召索额图来照料太子。索额图是谁?当年辅佐康熙计擒鳌拜,后来代表清廷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的中枢重臣。索额图同时又是皇太子生母孝诚仁皇后的叔父,与太子一党关系密切,是太子党的首辅。早在康熙四十年,鬼精的索额图看着风声不对,就申请退休,康熙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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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额图


这次康熙让索额图来伺候皇太子,就是想看看索额图与皇太子的表现,不可不谓别有用心。十月初七,康熙命十六岁的十三阿哥胤祥祭泰山。康熙对这个皇十三子一直青睐有加,自康熙四十年以后的出巡经历中,康熙除了一个皇子都不带的情况外,扈从名单中必有皇十三子。胤禛打心眼里是支持胤礽的,而胤祥与胤禛关系最亲密,日后登基称帝待他非等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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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十三子胤祥

在德州期间,康熙对去德州请安的山东官员说道:“尔等为官,以‘清廉’为第一。为清官甚乐,不但一时百姓感仰,即离任之后,百姓追思,建祠尸祝,岂非盛事。从来百姓最愚,而实难欺。官员是非贤不肖,人人有口不能强之使加毁誉。尔等各宜自勉。”康熙四十一年十月廿一,康熙皇帝中断了南巡,启程返京,皇太子暂留德州调理。一直到十一月十九日,皇太子病愈,才遵旨返京。

康熙四十二年(1703)正月,康熙遣皇太子胤礽祈谷于上帝。正月十六日,刚刚过完元宵节的康熙帝又开启了第四次南巡之旅,同时命皇太子胤礽、皇四子多罗贝勒胤禛、皇十三子胤祥随驾。一路顺风顺水,十七日过涿州,二十四日就到了济南府城,这是康熙第三次来到这里,胤禛第一次、也是唯一莅临济南城。这年,胤禛二十六岁。

是日,禛贝勒随着康熙的銮驾由泺源门入城,至山东巡抚衙门,也就是今天的珍珠泉大院,在花厅观看珍珠泉。吃过午饭,出南门折向西至趵突泉。当晚,康熙驻跸于济南城西南30里的长清县黄山店(今济南市市中区陡沟街道黄山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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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泉

吃过晚饭,君臣例行文字游戏。康熙亲笔书“源清流洁”四个大字,令悬趵突泉;又书“润物”二字,令悬珍珠泉。皇太子为趵突泉题写匾额“涤虑清襟”,后来悬于趵突泉观澜亭,乾隆初年废去。康熙又令众臣题写济南泉水诗,并规定了趵突泉诗限七阳韵,珍珠泉诗限八庚韵。限七阳韵、八庚韵是写诗的要求,诗要押平水韵的这两个韵部,即把相同韵部的字放在规定位置上。

每次出巡,康熙都要做这种文字游戏,每次做这种游戏,随行的诸皇子是必须要出作品的。不出意外,禛贝勒这次是免不了要为济南留下诗文的,躲不掉。同康熙、乾隆不一样的是,胤禛不喜欢、也不善于作诗。雍正即位后,在他所著的《雍邸集》中这样说道:“朕素不娴声律,每于随从塞北、扈跸江南,偶遇皇帝命题属赋,勉强应制,一博天颜欢笑,初不记字句工拙”胤禛为了应付老子,勉为其难的又冒充了一回诗人。

禛贝勒先是做了一首五律《珍珠泉应制(限八庚韵)》,诗曰:

珍珠旧有名,

官署一泓明。

似沸光靡定,

无风浪自平。

流长知物润,

源洁觉心清。

两度邀宸赏,

澄泓荷宠荣。

(泉在巡抚署内)

“流长知物润,源洁觉心清”句,应了康熙题写的“源清流洁”四字。诗中“两度邀宸赏”句,说的是康熙两次临幸济南观赏珍珠泉。康熙二十三年十月初八日康熙来济南的时候,先是观看了趵突泉,后由西门入城,登南门城楼后出城,并未观看珍珠泉。禛贝勒显然是知道这一节,康熙三次来济南,只有两次看过珍珠泉,调查的很细致。而诗中“澄泓荷宠荣”颇具心思,这句字面的意思是清且深的泉水承载了皇帝的恩宠和眷顾,内中的却捎带上了两个人,一人是历城知县管承宠,一人是长清知县崔锡荣,管承宠和崔锡荣二人姓名的末字即“宠荣”,这两个人当晚都在行宫,禛贝勒便将其嵌入了诗句中。唯诗中“泓”字与韵脚属同一韵部,犯韵,果如胤禛日后所说“不记字句工拙”——他真的不怎么会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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禛贝勒又作《趵突泉应制(限七阳韵)》七律一首,诗曰:

历下重临羽旆扬,

名泉漾漾丽池光。

拂开玉镜涵天影,

看涌银涛喷雪香。

睿藻昔曾悬日月,

恩辉今又照沧浪。

温然乳液通灵脉,

派引阳和浩劫长。


诗中“睿藻”指的是康熙前两次来趵突泉的题诗,俱已刻成石碑立在泉畔。

应制诗大抵都是这样四平八稳的,内容没什么好说的。但胤禛的这次行程,是胤禛唯一一次大江南北之行。离开济南后,禛贝勒过泰安,登泰山;经蒙阴,在宿迁视察河工;后渡黄河,经淮安、扬州,在瓜州渡长江,到镇江,游金山寺;南行过苏州、嘉兴、杭州、江宁,谒明太祖陵;经沛县、东平、聊城等地回到北京,历时三个月。除了这两首,途中他还冒充了一路假诗人,作了《望岱》《过蒙阴》《金山夜泊遇雨》《雨中泊舟枫桥遥对虎阜》《扈驾幸西湖》等诗。

这年的五月,内大臣索额图因“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之罪,被宣布为“天下第一罪人”,圈禁宗人府,九月二十一因饥饿而死。索额图的同党多被杀,被拘禁、被流放;同祖子孙都被革职,其二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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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三年(1704)二月二十三日,康熙十九子爱新觉罗·胤稷病卒,他多带一个儿子出巡的愿望破灭。四十七年(1708)五月,皇太子胤礽被废黜。次年,胤禛被封为和硕雍亲王。康熙六十一年(1722)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帝在北郊畅春园病逝,胤禛继承皇位,次年改年号为“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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