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聊斋志异》写了那么多鬼?

《聊斋志异》是一部志怪小说,这毋庸置疑,但是如果我们仅仅将这部书当作小说来读,那就枉费了作者的一片苦心。蒲松龄在《聊斋自志》中说:“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作者为什么说“孤愤之书”?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聊斋志异》虽亦如当时同类之书,······然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鲁迅先生又为什么说“描写委曲”“用传奇法,而以志怪”?

我们不可否认聊斋的文学价值,但是读聊斋也应穿越故事本身,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来读,一些故事,除了描写了人与鬼狐之间的凄美爱情外,还有对清朝统治的讽刺和不满,有些故事还描写了清兵入关后对江南反清义士的大肆屠杀,字里行间流露的简直就是对满清暴行的控诉。

据史料记载,清兵入关后曾经对汉人进行大肆屠杀,如:扬州大屠杀、江阴大屠杀、常熟大屠杀、昆山大屠杀、嘉定三屠、南昌大屠杀、广州大屠杀、潮州大屠杀、南雄大屠杀等等,有人统计说屠杀汉人几千万,也有人说至少1亿,这些资料的真实性我没有考证,不敢枉言,但清兵攻陷扬州的纪实报道《扬州十日记》我还是历历在目:1645年,清兵南下进逼扬州,扬州军民在史可法带领下奋起抗击,终因寡不敌众城陷人亡。从四月二十五日起,至五月五日止,共十日,清兵在扬州城内外大肆烧杀抢掠,其状惨不忍睹。

兹摘录《扬州十日记》的片段如下:

城中四周火起,近者十馀处,远者不计其数,赤光相映如雷电,辟卜声轰耳不绝;又隐隐闻击楚声,哀顾断续,惨不可状。

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行过一沟一池,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

南人不论多寡,皆垂首匐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至于纷纷子女,百口交啼,哀鸣动地,更无论矣!日向午,杀掠愈甚,积尸愈多,耳所难闻,目不忍视,

为什么《聊斋志异》写了那么多鬼?

所掳一少妇一幼女一小儿,小儿呼母索食,卒怒一击,脑裂而死,复挟妇与女去。

途中乱尸山叠,血流成渠,口难尽述。

子女由六七岁至十馀岁抢掠无遗种。

查焚尸簿载其数,前後约计八十万馀,其落井投河,闭户自焚,及深入自缢者不与焉。

这样残酷的杀戮发生时,尽管作者很小,但这样悲壮的场面在他的记忆里是刻骨铭心的。二十几年后蒲松龄来到扬州打工,尽管屠杀已经过去,但在他的所听所闻里最多也最能让人心生感慨的就是屠杀事件,这样令人冲动的创作素材怎能不勾起作者的灵感?那些惨死的冤魂又怎能安息?怎能不诉说自己的冤屈?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部分鬼怪都喜欢书生的原因,因为这些冤魂惟有借文人书生的笔才能泣诉自己的遭遇!但是在强权政治下作者敢于奋笔直书吗?这就是作者为什么“描写委曲······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的原因。

《张诚》的开头写道:豫人张氏者,其先齐人,明末齐大乱,妻为北兵掠去。张常客豫,遂家焉。明末即明朝末年,齐即山东,北兵指清兵,妻子被清兵掳走,张氏便客居河南,有家不能归,这是多么直白的表述。更直白的后面还有:讷曰:“明季清兵入境,掠前母去。父遭兵燹,荡无家室。”一家人妻离子散,这不正是清兵入境的写照吗?

《李伯言》里有一段:“中途见阙头断足者数百辈,伏地哀鸣。停车研诘,则异乡之鬼,思践故土,恐关隘阻隔,乞求路引。”不是大屠杀何来那么多异乡之鬼?

《竹青》里更是把清兵的残忍描写的淋漓尽致:“一日有满兵过,弹之中胸。幸竹青衔去之,得不被擒。”男主人翁为了爱情,化作乌鸦与心爱的人相会,半途被清兵一箭射中胸部,幸亏被竹青救去,不然就会成为清兵的下酒菜肴。

还有:《鬼哭》《梦狼》《公孙九娘》等众多篇章里都能找到当时汉人被杀害的情景。

《聊斋志异》中写有多少鬼故事,我没有计算。聊斋的写作过程很值得探究,山南海北的人都来向蒲老先生诉说鬼的传奇故事,这是不是可以说明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汉族人民,用聚会喝茶聊天唠嗑的方式来表达对清朝暴虐行径的血泪控诉。

我觉得还是毛泽东主席对聊斋的评价一针见血,他说:“聊斋可以当做清朝的历史来读”,真不愧是伟人的高屋建瓴。(不敢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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