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墨散論(三)

用墨散論(三)

言恭達 草書杜甫《望嶽》

“潤”——潤則有肉,燥則有骨。運用潤筆、潤墨,必須做到筆酣墨飽,墨溫華滋。如何做到?清代周星蓮《臨池管見》中說得很具體:“……‘濡染大筆何淋漓’。‘淋漓’二字,正有講究。濡染亦自有法。作書時須通開其筆,點入硯池,如篙之點水,使墨從筆尖入,則筆酣墨飽,揮灑之下,使墨從筆尖出,則墨淚而筆凝。”古人常借用杜詩中“元氣淋漓障猶溼”對書畫用墨之“豐潤”提出極高的要求。“字生於墨,墨生於水,水者字之血也。筆尖受水,一點已枯矣。水墨皆藏於付毫之內,蹲蹲則水下,駐之則水聚,提之則水皆入紙矣。捺以勻之,搶以殺之,補之,衄以圓之,過貴乎疾,如飛鳥驚蛇,力到自然,不可少凝滯,仍不得重改。”黃賓虹說“古人書畫,墨色靈活,濃不凝滯,淡不浮薄,亦自有術。其法先以筆蘸濃墨,墨倘過半,宜於硯臺略為揩拭,然後將筆略蘸清水,則作書作畫,墨色自然,滋潤靈活。縱有水墨旁沁,終見行筆之跡,與世稱肥鈍墨豬有別”。

用墨散論(三)

言恭達 漢簡自作詩 釋文:燕剪春風踏雪歌,紛紛白玉灑長河。呼君共我一杯酒,翰墨人生醉佛陀。

“渴”——亦為“燥筆”。清代梁同書《頻羅庵論書》中將“渴”定位得很準,他說:“燥鋒,即渴筆。畫家雙管有枯筆二字,判然不同。渴則不潤,枯則死矣。”時人常將渴筆當成枯筆,乃一大誤也。渴墨之法,妙在用水。“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渴筆用墨較少,澀筆力行,蒼健雄勁,寫出點劃中落出的道道白絲。明代李日華《恬致堂集》有《渴筆頌》:“書中渴筆如渴駟,奮迅奔馳獷難制。摩挲古繭千百餘,羲、獻帖中三四字。長沙蓄意振孤蓬,盡食腹腴留鯁剌。神龍戲海見脊尾,不獨鬱盤工遠勢。巉巖絕壁掛藤枝,驚狖落雲風雨至。吾持此語叩墨王,五指挐空鵬轉翅。宣城棗穎不足存,鐵碗由來自酣恣。”詩中將書法中的渴筆墨彩推上一個新的境界,讓人領悟到用墨變化對書藝精神提升作用。在渴墨應用中,常離不開澀筆。澀筆,衄挫艱澀,行中有留。“澀勢,在於緊駃戰行之法。”對此用筆特點,古人有“如撐上水船,用盡力氣,仍在原處”的比喻。清代劉熙載《藝概·書概》中述說:“草書渴筆,本于飛白。用渴筆分明認真,其故不自渴筆始,必自每作一字,筆筆皆能中鋒雙鉤得之。”又說,“用筆者,皆習聞澀筆之說,然每不知如何得澀。惟筆方欲行,如有物以拒之,竭力而與之爭,斯不期澀而自澀矣。澀法與戰掣同一機巧,第戰掣有形,強效轉至成病,不若澀澀隱以神運耳。”唐代韓方明《授筆要說》中提到:“執筆在乎便穩,用筆在乎輕健,輕則須沉,便則須澀,謂藏鋒也。不澀則險勁之狀,無由而生;太流則浮滑,浮滑則俗。”“宜澀則澀,不澀則病生。疾徐在心,形體在字,得心應手,妙在筆端。”筆墨要見力勢,古人評論北朝人書,落筆峻而結體莊和,行墨澀而取勢排宕。萬毫齊力,故能峻;五指齊力,故能澀。林散老常告誡“筆筆澀,筆筆留”“用筆需毛,毛則氣古神清”並強調“墨要熟,熟中生。”綜上可見歷代書家對“渴”、“澀”之重視與深刻研究,此墨法的建構為中國書法藝術的神采學增添了厚重的一頁。

用墨散論(三)

隸書 唐·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句 釋文: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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