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到,晉簡文帝病逝,立司馬曜為太子,讓充滿期待的桓溫大失所望,氣的鼻子都冒煙了。於是憤怒的桓溫當時決定,帶兵入朝,給晉室一點顏色看看。
話說簡文帝立了自己的兒子司馬曜做太子,自己就一名呼呼走了。本來皇帝走了,那太子就應該在靈柩前繼位的,好讓朝政繼續運行,讓國家正常運轉。但建康城的百官們看皇帝死了,而桓溫這位受命輔政的人還沒到,一時竟然不敢把太子擁立上皇帝的位子,說什麼大司馬還沒來,如果輕舉妄動,到時大司馬怪罪下來,誰承擔得起。所以大臣們都認為皇帝不能登基先,要等到桓溫桓大司馬來了,經過他批准之後,才可以上位。
桓溫這時當然準備來建康了,但他是殺氣十足的,擺明了就是來搞事的,如果等到他來了,皇帝還沒立,那時難說他就會自己上位另立新朝了。所以當時情況是很危急的,等桓溫來,說不定會改朝換代,不等桓溫來,又怕到時他怪罪,殺幾個人來洩憤。所以大臣們一時爭論不休。
關鍵時刻就要看關鍵人物,琅琊王氏這個大家族這個時刻就站出來說話了,尚書僕射王彪之當時拍板說到,你們這群膽小鬼,江山是司馬氏的江山,太子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如果就因為大司馬沒到就不敢擁立皇帝,那麼你們還算得上是晉室臣子嗎,還對得起晉室對你們的栽培嗎?
大家族人士就是大家族人士,琅琊王氏那是什麼地位,那和司馬氏根本就是平起平坐的,管你什麼桓溫大司馬,就算司馬懿重生都沒用了,今天老子就要新皇帝上位了。大臣原本還你來我往地爭論,一看,王氏人物出頭承擔責任了,有啥事他頂著,那就那樣吧。把皇帝搞上去坐著吧,畢竟國不能一日無君,有皇帝在,桓溫也再牛也不敢亂來的。所以就在群臣大爭論了一番後,太子司馬曜才得以正式上位,這就是東晉第九位皇帝,晉孝武帝。(圖:晉孝武帝)
晉孝武帝司馬曜,出生於公元362年,是司馬昱的三子,字昌明。上位時年僅10歲,所以也算是年幼繼位,而當時作為太后的人物還是褚蒜子(露面機會多)。
關於褚蒜子這位太后這裡有必要說下了。褚蒜子,出生於公元324年,是晉康帝司馬嶽的皇后,父親是褚裒(露過面)。褚蒜子跟東晉的命運是緊密相關的,她一生共扶立了六位皇帝,三次出來把持朝政,可以說對東晉的歷史產生了極其重大的影響。
褚蒜子在十五歲成年後就下嫁給司馬嶽做妃子。公元342年被冊封為皇后,生下小皇子司馬聃(穆帝)。公元344年,司馬嶽年輕病逝,褚蒜子升任太后。因為皇帝年幼,所以褚太后臨朝聽政,輔佐晉穆帝。
公元357年,晉穆帝已經15歲,褚太后於是還政給穆帝。結果沒過幾年,公元361年,穆帝也跟著英年早逝,晉哀帝司馬丕上位。(圖:褚蒜子)
立了年紀大的人做皇帝了,褚蒜子就想著這樣就可以享受清福了,也應該好好休息了。結果哀帝好煉丹,喜歡方術士,整天不上班,曠工是家常便飯,大臣們整天看不到皇帝,只好又讓褚太后出來臨朝(第二次)。
公元365年,司馬丕因為吃丹藥過多中毒掛了,晉廢帝上位。
還沒等到政權平穩,廢帝就因為桓醫生說他陽痿,被廢了,簡文帝司馬昱上位。褚太后這下終於安心了,因為司馬昱比自己年紀還大,終於不用臨朝聽政了,於是就退出了權力中心。但世事多變,褚太后的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呢,簡文帝司馬昱也掛了,年僅10歲的司馬曜上位,大夥們只好把褚太后再次叫出來,轉接下朝政(還不算臨朝)。
褚太后出來並沒想著自己來話事,她知道桓溫一直在把控著所有,自己說是臨朝,其實也就那麼回事,根本沒啥權,所以褚太后也煩了這樣的生活,就打算說那就給桓大司馬掌權吧。
這樣一說,朝廷就炸開了,有的大臣就支持,說桓溫是整個朝廷中名望最大的,他攝政名正言順。但琅琊王氏的代表王彪之就不幹了,他極力反對桓溫攝政,說桓溫現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野心暴露無遺,如果還讓他攝政,就等於把江山拱手相讓了,說的十分懇切。褚太后沒辦法,就讓當時的名臣王坦之和謝安兩位過渡朝政,接管時事。(圖:謝安)
桓溫聽說皇帝還沒經自己看一下就上位了,於是帶著軍隊快馬入京。那架勢,跟強盜入侵一樣,把沿路弄得雞飛狗跳。
桓溫這邊快馬加鞭想進京,那邊自然就讓一些不明真相的媒體有新聞搞了。一時間,全國各大媒體,大到中央政府,小到街邊攤路透社,都在預測桓溫入朝目的,說桓溫入朝不簡單,難說會改朝換代,大夥小心為妙。
建康城的那群上班族和那群政府人員在各種媒體的炒作下,一下人心惶惶,驚魂四散。大夥們上下班聚在一塊都在談論桓溫入朝的目的,這個說桓溫入朝那是要動真格的了,是要取晉室自立。那個又說桓溫這次入朝篡位,一定會把王坦之和謝安剁了,用他們的血來給新皇朝做獻禮。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一人說沒啥,全城的人都說,那桓溫入朝的目的就從了本來是想示威下,證明我才是第一輔政到了要謀朝篡位的地步了。
公元373年初,面對流言四起的朝廷,褚蒜子也擔心桓溫真的會篡國,於是就讓王坦之和謝安兩位眾矢之的去新亭迎接桓溫,想著讓他兩給桓溫認錯。
聽到要去迎接桓溫的消息,王坦之當時就癱了,整個人慌得手抖抖的,酒杯的酒都晃了一地。而謝安卻神情自若(淝水之戰這麼嚴峻的局勢,謝安還不是安心下棋,這點小風雨,他可不怕),淡定地對王坦之說:晉室存亡,就看我們這次迎接了。
二月,桓溫進入建康城,王坦之和謝安在新亭迎接,拜於街道一旁。桓溫讓士兵四處列陣,圍了屋子幾圈,刀出鞘弓上弦,架勢很嚇人,直接把當時迎接的百官嚇得臉色都青了,王坦之更是渾身溼透,連手上的芴板拿反了都不知道。只有謝安一個人從容淡定,在桓溫賜坐後安然坐下,還主動發言,對桓溫說:我聽說有道義的臣子,他會把他的軍隊放在防守四邊鄰居上,明公你哪裡用得著在牆壁後面安置人呢?
桓溫一看這謝安不錯,不失當年自己給他的提拔(謝安的故事還會細說,今天就主要說下桓溫),面對自己的層層包圍還這麼淡定,有前途。看到被戳穿了,於是桓溫也就回應:我一向為人謹慎,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為了保護自己而已,不必擔憂。既然你們都忠心朝廷,那我也沒啥好顧慮的了。於是桓溫就藉著臺階把守衛都撤了。
謝安憑藉自己的臨危不懼化解了一場危急,不得不說有膽識。而接著謝安還沒完,為了hole住桓溫,他跟著和桓溫大談人生志向,發揮自己清談高手的優勢。桓溫面對謝安的言談,自己也很開心,兩人一直交流到深夜才散。一場本來驚心動魄的迎接讓謝安變成了歡樂收場。
而王坦之這位名士在這次迎接之後就不行了,本來他是和謝安齊名的人物,但這之後,他就被謝安比下去了,從此謝安名流東晉,成為拯救東晉的中流砥柱。(圖:王坦之)
桓溫進入朝廷,本來氣勢洶洶的,但遇到了謝安這位機智人士,緩和了他的怒氣。既然沒有怒火了,桓溫也就選擇呢去拜謁皇陵,算給入京一個交代了。在拜謁皇陵之後,桓溫順帶把尚書陸始下獄做替罪羊,然後就安心待著了。
在京城呆了14天后,桓溫這位老年人就病了,沒辦法的他只好撤出建康,轉移到姑孰居住。
轉到姑孰後,桓溫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自知活不了幾天的桓溫就開始琢磨了,想著既然篡位稱帝已經不可能,那多少也拿點實際的東西,於是就要朝廷給他加九錫(帝王篡位前都要享受的待遇),並且多次派人催促,要朝廷趕快。
謝安這位心機男看到桓溫突然這麼急切催促,心裡自然明白桓溫一定是沒幾天蹦活了,所以在面對桓溫的加九錫要求,謝安就百般挑刺,說你這個撰文寫的不好,語言不通順,還有錯別字,這不行,要改。
那邊桓溫都快掛了,你還這樣,但又沒辦法,改就改吧,刷刷的又寫了一篇交上去。結果謝安還是說不行,辭藻不夠華麗,給不了高分,還有抄寫不工整,影響得分,再改。這樣一來二去的,桓溫加九錫要求就被拖了十幾天。
公元373年的七月,就在撰文拖了許久還沒結果的時候,那邊桓溫病情出結果了,一代權臣桓溫桓大司馬,因為被謝安一拖再拖,實在撐不下去了,正式宣告結束自己的一生。一代當朝巨星,東晉以來最大的權臣就這樣,死在了姑孰城裡,享年六十二。而他的最後要求,卻還被謝安拖著未能如願。
桓溫的死可謂轟動朝廷的頭等大事啊,一位把控朝堂如此之久的權臣,一位把皇帝都廢了當玩具的人物,一位把世家大族說滅族就滅族的殺人魔王,就這樣死在了姑孰城裡。當時東晉每一家報社都立馬公佈了這條消息,微博朋友圈個個轉發,朝廷為之也降半旗默哀,還追贈他為丞相,諡號宣武,喪禮規格更是和霍光一樣,給足了榮譽。
桓溫的一生,前半生立志報國,十分有為。後半生在用兵多次失敗後轉而玩弄權術,把控朝堂。算是一半有功,一半有過了。
其實對於桓溫最有爭議的一點是,他的軍事能力。你說他會用兵之道,他的一生軍事戰績又是敗多勝少,三次北伐兩次大敗,唯一贏得那次還是小勝。你說他不會用兵之道,那他西征成漢,三次北伐的前期戰爭,都是值得稱讚的。
對於他的政治方面評價,如果因為他晚年的弄權就說他是奸臣,那也是十分錯誤的。桓溫晚年就算再橫行無道,在怎麼目中無人,他也還沒有走到篡位的那步,就算他帶兵入京,他也懂得剋制自己,及時退出(比他的兒子桓玄好多了)。他雖然有篡位的心,但還是保持了自己的最後那點良心;雖然有野心,但也選擇了在歷史面前低下了頭。可以說,桓溫這個人,是兩頭極端,但又兩頭矛盾的人了。
話說一年冬天,桓溫在下雪天的時候出去打獵,剛好碰到了王濛和劉惔。劉惔看桓溫一身戎裝,十分不屑地問他:老賊想去幹嘛啊?桓溫面對劉惔的奚落,也不當一回事,就回應道:如果我不這麼一身戎裝,你們怎麼可以安心坐著談論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呢?
一次,桓溫去探望劉惔,想著和他交流人生。去到劉惔家發現他正躺在床上睡覺。桓溫一時興起,就拿彈弓彈劉惔。劉惔被突如其來的東西打了下,當時就火了,起身就對桓溫說:使君,你這樣做難道就可以在戰場上獲勝了嗎?譏諷桓溫脫離不了行伍的那種俗氣。桓溫聽著雖然不滿,但也就笑笑而過了。
桓溫早年擔任荊州刺史的時候,他一心想著實行德政,對於要遭受杖刑的官員,他不忍下手,僅讓木棒在官服上輕輕劃過,就當處罰完了。而即使是劃過,桓溫也擔心會傷到人,對手下說到:我真擔心這樣打得太厲害了。
在桓溫第二次北伐的時候,他經過了自己當年為官的城市金城,看到了當年自己栽種的一棵樹已經十分粗壯,桓溫摸著樹幹感慨道:樹木都長這麼大了,那些生活在這裡的人又怎樣能忍受呢?說完不禁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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