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者》新書分享會
紙,是另一種荒原
週六,止間書店,劉年在這裡開了第一場新書分享會。
分享的書是詩集《行者吟》。
《行者吟》是劉年走南闖北8年所創作的詩歌彙總。
他去過邊遠神秘的西藏、氤氳溫暖的雲南和壯麗肅穆的甘肅,見過蜿蜒的長江、遼闊的荒原和雄壯的落日。
“我喜歡落日、荒原和雪。”劉年不止一次和朋友提及他喜歡這三種東西。
落日是最後的美麗、荒原淒涼、雪轉眼即逝,他所喜歡的三種事物放在一起,忽生一份蒼涼遼闊之意,劉年詩句背後的意境,並非家長裡短的愛恨情長,倒像是沉浮江湖的快意恩仇。
他本人長相踏實,說話也謙遜禮讓。他膚色黝黑,那是這些年在外飄蕩的見證。
“我不喜歡大城市,我走的地方,不是景區,大都荒涼。”他走在其中,感受著這份荒涼,胸中對人世的看法在他走過的這片荒原上噴湧而出,讓他不禁提筆將其寫在紙上。
對他而言,紙,是另一種荒原。
他的詩歌裡寫著:
喜歡落日、荒原和雪。
揹著揹包在雪原上行走,就像一顆揹負著多重含義的漢字,在蒼茫的白紙上奔突。
希望初中生都聽得懂
劉年在詩歌上成就頗高,曾獲得《人民文學》年度詩歌獎、華文青年詩人獎、紅高粱詩歌獎,還參加第29屆青春詩會。
有人說劉年的詩很美,帶著泥土的芬芳,平易近人,稍不留神就走進心裡。他聽了挺高興,他心儀的詩歌,就應平易近人,希望初中生都看得懂。
“真正的詩歌是和人交流的。是內心有話,要和人說。”這種感覺,有點像白居易的傳說——白居易寫完一首詩,要念給身邊的老奶奶聽,老奶奶聽不懂,改,她聽懂了,就定了。
詩歌的一種表現形式,大概就是這種洗盡鉛華的直接。
劉年行走時,沒人聊天,一天下來說不到十句話,這些話裡很大一部分還是問路的。他萌生了和人說話的願,這些話只得說與風聽,風聽不懂,便積攢下來,形成詩歌。
他的詩好懂,也扎心,那份平淡下面的刺痛,扎傷每一個有共鳴的人。
《寫給兒子劉雲帆》
1
突然想到了身後的事。
寫幾句話給兒子。
其實,火葬最乾淨。
只是我們這裡沒有。
不要開追悼會,
這裡,沒有一個人懂得我的一生。
不要請道士,
他們唱得實在不好聽。
放三天吧,
我等一個人,很遠。
三天過後沒有,就算了。
有的人,永遠都是錯過。
棺材裡,不用裝那麼多衣服。
土裡,應該感覺不到人間的炎涼了。
2
忘記說碑的事了。
弄一個最簡單的和尚碑。
抬碑的人辛苦,
可以多給些工錢。
碑上,刻個墓誌銘。
刻什麼呢,我想一想。
就刻個痛字吧,
這一生,我一直忍著沒有說出來。
鑿的時候,
叫石匠師傅輕一點。
3
清明時候,
事情不多,就來坐一坐。
這裡的風不冷。
不用燒紙錢,
不用掛青,
我沒有能力保佑你,
一切靠自己。
說說家事,
說說那盆蘭花開了沒有,
說說最近看了什麼書,
交了女朋友沒有。
不要提往事,
我沒有忘記。
你看石碑上的那個字,
刻得那麼深。
不要提國事,
我早已料到。
你看看,石碑上的那個字,
刻得那麼深。
詩歌,是語言的寺廟
止間書店裡擠滿了劉年的粉絲,這其中不缺乏從外省趕來的人。
劉年有些意外,他向來為人低調,這次的新書分享會並沒有做多少宣傳。
他分享小時候的經歷,說小時候隨父親進城,路過寺廟,發現此處空置,是唯一不賺錢的建築,因此覺得寺廟無用。
有一次摺紙飛機,缺紙,翻遍了書,語數政不敢撕,後來找到一本《歷代詩歌選》,想了想,好像沒用,便打算撕,並認為詩歌是沒用的。
“那次爺爺攔住了我,說這是一本好書。他經常給我念詩歌,讓我抄。他念唐詩宋詞,念釵頭鳳,老淚縱橫。”
多少年過去,劉年從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長大了,體會到了人生的各種境遇,也懂得了詩歌中所寫所感,那個念起詩歌會淚流滿面的人,從爺爺變成了他。
從拉薩到湘西的路上,他見到了很多寺廟,他終於懂得寺廟在人們心中意味著什麼,也懂得了,詩歌,正是語言的寺廟,安放著我們的靈魂。
就像寺廟是心靈的棲息地,所以再窮也會建寺廟一樣。詩人多清貧,古往今來卻有無數人追逐而去。
行走時,他買了一匹馬,騎馬走過大興安嶺和大草原,後來馬賣不掉,他便將其送人,繼續前行。
這一路也是九死一生,他看吊橋上的牛群著了迷,差點衝進南長江;雨季進藏碰上泥石流,滾落下來的石頭砸壞了車的掛擋。
“向死而生,更加珍惜。”
流年似水
沒讀過劉年詩歌的人,大概是因為腦癱詩人餘秀華知道了他。
餘秀華的詩歌在網上貶褒不一。
那對劉年而言,什麼才是好的詩歌?
“好詩歌,沒有絕對的標準,但硬要把好詩和壞詩區分出來,有一個標準,從內心寫出,到讀者那兒去。”
他認為我們是文明社會,文明社會應該和叢林社會區分開來,詩歌應該為弱者發聲。若發生分歧,他會站在正義一方,或者離去。
止間書店的創始人老笨很喜歡劉年的詩,他一箇中年男子“看到半夜,看哭了,心裡想著不看了不看了,明天早上起來看到書,又忍不住打開”。
老笨說他可以讀懂劉年,和他相見恨晚。新書分享會上,他送了他一幅字——流年似水。
“你喜歡這四個字嗎?”老笨問。
“很喜歡。”劉年說,他的筆名“劉年”二字,也是“流年”。
有人問劉年,如何看待“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劉年說,錢、房子和好一點的摩托車可有可無,但是詩和遠方不可辜負。
就像那天,老笨給劉年發了地址和時間,讓他擇時從湘西過來。
劉年問:“長沙禁摩嗎?我證照齊全。”
“我幫你問問。你騎摩托車來,不太安全,這不好吧?”
“你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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