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典籍】走進《黃帝內經》,學千年養生之道

《黃帝內經》是公認的中醫四大經典之首,是中醫學理論的奠基之作,歷代中醫各家學說都來源於此。《黃帝內經》全文基本以黃帝與歧伯、鬼臾區、伯高、少師、雷公六臣對話的形式,介紹中醫的基礎理論、養生、診斷、治療、預防疾病、中藥、針灸等各方面內容。

《黃帝內經》的內容豐富,涉及中醫學的各個方面,但是,要真正完整解讀《黃帝內經》的醫學體系,卻是件非常困難的事。事實上,在漫長的中醫歷史上也鮮有人能將《黃帝內經》的醫學體系完整破解,因此《黃帝內經》所蘊藏的巨大潛力和價值也遠遠沒有被挖掘出來。

然而,當我們能真正跨越時空來審視這部經典的前世今生,淨心滌慮去體會大醫的初心,虔敬專一地參悟經文的一字一句的時候,我們的視野會深廣得多,我們的感悟會全然不同,《黃帝內經》的難解之密或許就會出現一絲曙光。

一、《黃帝內經》的成書歷史

《黃帝內經》作為書名最早見於東漢班固的《漢書·藝文志》,經東漢皇普謐(215年-282年)考證,《黃帝內經》包括《素問》和《靈樞》(又名《九卷》、或《針經》)兩部分。東漢末年張仲景撰《傷寒雜病論》,自序雲:“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臚藥錄》並平脈辨證,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可見,至東漢,《素問》、《九卷》兩書已分別傳世。

《素問》流傳至唐,累計了諸多缺漏、錯誤和混亂,此時太僕令王冰(710—805)得舊藏“張公秘本”,對《素問》作了歷史上最關鍵的一次編輯整理。如王冰自序雲:“世本紕繆,篇目重疊,前後不倫,文義懸隔,施行不易,披會亦難,歲月既淹,襲以成弊。或一篇重出,而別立二名;或兩論併吞,而都為一目;或問答未已,別樹篇題;或脫簡不書,而云世闕”。“時於郭子齋堂,受得先師張公秘本,文字昭晰,義理環周,一以參詳,群疑冰釋。恐散於末學,絕彼師資,因而撰注,用傳不朽,兼舊藏之卷,合八十一篇,二十四卷,勒成一部。”

王冰根據他所得張公秘本及他本人的不俗的醫學造詣,採用合篇、別目、移章、增補等方法對《素問》進行了重新編次,又通過補奪、正誤、刪衍、潤色等具體方法進行了全面校勘、訓詁、註釋和發揮,歷時12年,於公元762年編輯成《素問》注本,共計二十四卷,八十一篇,使原來殘缺不全、脫簡訛誤、重複錯雜的醫學經典得以定本而廣為流傳。王冰還有一項特別重要的貢獻是補充了七篇運氣大論,包括“天元紀大論”、“五運行大論”、“六微旨大論”、“氣交變大論”、“五常政大論”、“六元正紀大論”、“至真要大論”,完善了中醫的五運六氣學說。

到了宋代,王冰《素問》注本又到了一個生死存亡的關頭,如(宋·林億等)《重廣補註黃帝內經素問序》所云“去聖已遠,其術晻昧,是以文注紛錯,義理混淆”。北宋嘉佑年間,北宋校正醫書局林億、高保衡等人奉敕校正《素問》,定名《重廣補註黃帝內經素問》。此次校正,廣泛收集了當時流行的版本,又參考了幾十家尚存的古醫經,最終修正謬誤六千餘字,增加註文兩千餘條,勘稱善本。至此,《素問》傳本的文字基本定型,後世皆沿用此本,卷數雖增減分合,文字卻無大的變動。

《靈樞》的命運更為驚險,《靈樞》以《九卷》之名始現於東漢,但到隋唐時不見蹤跡,幾乎亡佚了,宋哲宗(1077—1100)時,高麗國獻出《黃帝針經》一部,哲宗於次年詔頒此書於天下。然此版本並非現在的面貌,南宋紹興二十五年(1155年),四川錦官使史崧根據家藏的舊本,對《靈樞》作了一次重要的校訂,定名《黃帝靈樞經》,自此,《靈樞》傳本再無大的變動而沿用至今。


二、《黃帝內經》的作者

《黃帝內經》包括《素問》及《靈樞》兩部分,每部分各有81篇文章,共由162篇文章組成。記錄黃帝直接陳述觀點的篇章包括“生氣通天論”、“陰陽應象大論”、“營氣”、“衛氣”等4篇;黃帝答雷公的篇章包括“示從容論”、“疏五過論”、“徵四失論”、“陰陽類論”、“方盛衰論”、“解精微論”、“經脈”、“禁服”、“五色”等9篇;黃帝提問,鬼臾區、伯高、少師和少俞作答的文體形式共計15篇中;黃帝提問岐伯作答的文體,共計108篇;最後,還有26篇不是問答文體,陳述者不明確。


因此,從《黃帝內經》的文體及記錄來看,《黃帝內經》記錄的是以黃帝為主導的,黃帝與岐伯等6臣關於醫學的問答,原創作者應該是屬於他們。然而,《黃帝內經》的成書卻始見於漢,相距數千年,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甘肅中醫學院夏小軍等撰文《作者考》,似乎為我們找到了問題的合理答案,該文指出:我國已有文字的歷史在7 000年以上,到5 000年前時已有結構嚴謹的文字。夏商文字雖有進展,但仍以甲骨文為代表,戰國時出現竹木簡牘及帛書,特別是秦代蒙恬用兔豪竹管造筆,東漢蔡倫用樹皮、麻頭、破漁網造紙,便有了寫作,為中醫藥文化的傳承與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黃帝內經》的祖述藍本成書於戰國後期,當時除秦文字之外,尚有六國文字,又稱東土文字,直至秦國統一六國之後,我國的文字才趨於統一。故在此之前,醫學知識的傳播多以口傳心授的形式進行。至漢代立國之初,在國家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時,仍書缺簡脫,或殘缺不全,於是乃建立造冊登記之制,並設置寫書之官,將許多舊籍重新抄錄,善加保存。由《漢書·藝文志·敘論》可知,《黃帝內經》一書,是西漢成帝年間光祿大夫劉向校書時,經侍醫李柱國校定,復經劉向“條其篇目,撮其指意”而成。通過大量的歷代醫書及史書類記載可見,《黃帝內經》為黃帝與天師岐伯以設問答之書,但“其言質奧,其義弘深,其法已久,定有來歷,絕非無中生有,其雖非岐黃手著,但其旨必有所授”。這種觀點不僅符合中醫藥發展歷史及規律,而且符合漢字的發展歷程。

支持這一觀點的學者,如明代程敏政,他在《新安文獻集》中引宋代王炎雲:“《素問》乃先秦古書……其言雖不盡出於黃帝岐伯,其旨亦必有所從受也。”祝文彥《慶符堂集》亦云:“《內經·素問》,後人傳以為岐黃之書也。其論脈法病證,未必不有合於聖人之意;詞義古樸,未必不有得古人之遺。”周木《素問糾略·序》中還雲:“《素問》之書,雖不實出於黃岐之世,要亦去先王未遠,時人祖述黃岐遺意而作者也。”至清代,紀昀等《四庫全書簡明目錄·卷十·黃帝素問》雲:“其書雲出於上古,固未必然,然亦必周秦間人傳述舊聞,著之竹帛,故通貫三才,包括萬變。”

由此可見,《黃帝內經》起源於黃帝時期,成書於漢,雖非岐黃手著,但其旨意淵源仍來自岐黃;當然,也不能否認,《黃帝內經》流傳過程中也加入了後續傳承人對其內容的增補,甚至在《黃帝內經》的幾次重大勘正過程中起重要作用的王冰、林億、史崧等人,也為《黃帝內經》的內容的準確和充實做出了創造性的貢獻。

三、《黃帝內經》的名稱

《黃帝內經》的名稱,有“黃帝”二字,黃帝代表“帝王”、“中道”,是最高權威和智慧的象徵,當然也是指聖人。

內:“內”的字義,《玉篇》曰“裡也”,《增韻》曰“中也”。“內”還出現在《莊子·齊物論》中,即“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六合之內,聖人論而不議”,這裡的六合指天地和四方,後引申指天地、宇宙或天下、人世間。綜合來看,“內”的含義是指人們的感官能達到的範圍,即包括天地在內的人世間。

經:“經”往往指記錄聖人言教的經典,有“道之常”、“法”、“綱紀”等含義,如《金剛經》、《道德經》、《六祖壇經》等。

以此來看,《黃帝內經》即是黃帝傳道於人世間的一個法本,未成書前是口傳版,成書後即是文字版。

四、《黃帝內經》的內涵

1 完整的中醫學體系

《黃帝內經》與醫學是密切相關的,是中國古代醫學的奠基之作,內容十分豐富,基本形成了完整的中醫學體系。《黃帝內經》的基礎理論是陰陽學說和天人合一學說,生理部分包括藏象學說、經絡學說、養生學說、運氣學說,病因、病理部分包括病因學說、病機學說、病證學說,診療部分包括診法學說、治則學說、針刺學說等等。《黃帝內經》的問世標誌中醫學體系的初步形成。

2 道的演繹

孔安國序《尚書》曰“伏羲、神農、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黃帝內經》理應為道的演繹。

王冰對此有詳細的說明,他在《素問》序言裡曰“時於先生郭子齋堂,受得先師張公秘本,文字昭晰,義理環周,一以參詳,群疑冰釋”。“雖復年移代革,而授學猶存,懼非其人,而時有所隱”,“然而其文簡,其意博,其理奧,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變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謀而遺蹟自同,勿約而幽明斯契,稽其言有微,驗之事不忒,誠可謂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即是說,王冰通過對經文的分析和甄別,認定《素問》的體系嚴密、精深而系統,可謂“至道之宗”。王冰的鑑定有沒有權威性呢?王冰除了鑽研《素問》,也學道,道號啟玄子,師從玄珠子,並得到玄珠子的道法傳承,玄珠子傳法時囑咐王冰“百年間可授一人也,不得其志求者勿妄洩也”,以此也可知王冰道學的天賦和造詣是非常高的。

黃帝整理醫學,初心是整頓、規範醫學,並普及醫學,惠及萬民。黃帝在《素問》中所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餘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耶,人將失之耶。”這個問題反應了黃帝整理醫學的首要目的是為了萬民的健康。《靈樞》被稱為針經,黃帝整理針經的發心和宗旨也非常明確,如《靈樞》中黃帝問於岐伯曰:“餘子萬民,養百姓而收其租稅;餘哀其不給而屬有疾病。餘欲勿使被毒藥,無用砭石,欲以微針通其經脈,調其血氣,榮其逆順出入之會。令可傳於後世,必明為之法,令終而不滅,久而不絕,易用難忘,為之經紀,異其章,別其表裡,為之終始。令各有形,先立針經。願聞其情。”在此,黃帝悲憫萬民的疾苦,希望立針經,以明確方法、制定標準、方便操作、易於流傳。當然,黃帝為了有效管理華夏民族,除了制定國制、規範道德和各項標準外,規範醫藥也是民生的一個重要方面,這也為華夏民族的繁衍興旺、中華文明的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那麼,規範醫學的標準是什麼呢?只能是“道”了。黃帝在《素問》“生氣通天論”和“陰陽應象大論”裡,對這種標準作了明確的陳述,如“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於本”。“天地之道”是整部《黃帝內經》中“一以貫之”的標準。

然而,黃帝解釋道,用的卻是陰陽二字,這有什麼奧妙呢?孔子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道是超越形器界的先天之體,後天無處不在卻又難以描述,而陰陽是最佳的描述道的工具,因此孔子才在《系傳》中有此一說。要更深入地理解陰陽,我們還應從易理來分析,《易經》的核心理念是三易和理象數學說,三易和理象數學說可以幫助我們整體認識一切事物及其發展和變化的規律。三易即不易、變易和簡易,不易指不變,變易指變化、簡易指簡單明瞭。理象數與三易是有密切關聯的,三易與理象數是一一對應的關係,即理對應不易,象對應簡易,數對應變易。理的最大特性是不變,可變非理也,不變方為常、為恆、為綱;象的最大特點是簡單樸實,或者一目瞭然,或者形象生動,是我們的感官能夠直觀撲捉到的事物及其影像,比如身象、物象、標記等,沒有比這更簡單明瞭的,因此是簡易;數的最大特點是能夠表示變化,包括序數和八卦數,能直觀表達事物的類別及其變化,因此是變易。而陰陽學說就包含了三易和理象數的內涵,首先陰陽可以指不易之理,《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天地之道”,“萬物之綱紀”是恆常不變的,當然是不易之理;其次,《素問·陰陽應象大論》又曰“陰陽者,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陰陽中有變、有生滅,因此陰陽也可以表示變易;另外,陰陽中有象,如“清陽為天,濁陰為地”,春夏為陽,秋冬為陰,以至於萬物都可以按陰陽來劃分,本質上來說一切身象、病症、行為也都可以當作是簡易的陰陽之象。因此,中醫的理念用兩個字來表示就是陰陽,但其中包含了三方面的內容,即不易之理,變易之數和簡易之象。更本質地來看,理象數合一了,即是陰陽合和,則近於道。

另外,道在醫學上的演繹,當然也可稱為醫道。

3 神奇的術數模型

相傳黃帝統一華夏民族前最後一個勁敵是蚩尤,黃帝與蚩尤曾鏖戰於涿鹿(今河北省涿鹿縣)。蚩尤憑藉法術,多方變幻,呼風喚雨,吹煙噴霧,困黃帝於太山之下。黃帝於是虔誠祈禱於泰山,終使西王母深受感動,西王母派九天玄女傳授陰陽之略、太乙遁甲、六壬步鬥之術,由此黃帝最終戰勝了蚩尤,統一了華夏。流傳至今的太乙神數、奇門遁甲和六壬課是古代三式,是揭示天地、陰陽變化,即陰陽之道的術數模型,代表古代最高的決策術,黃帝憑藉這些強大的工具,能洞悉陰陽變化之奧妙,戰勝蚩尤就易如反掌了。

奇門遁甲著作《煙波釣叟歌》曰:“陰陽順逆妙難窮,二至還歸一九宮;若能了達陰陽理,天地都來一掌中;軒轅黃帝戰蚩尤,涿鹿經年戰未休;偶夢天神授符訣,登壇致祭謹虔修;神龍負圖出洛水,綵鳳銜書碧雲裡;因命風后演成文,遁甲奇門從此始。”這裡說明了奇門遁甲的來源正是由黃帝得符訣開始,懂得奇門遁甲,天地之大和陰陽之理都如同掌中觀物一樣清晰、明瞭。奇門遁甲歷史上的代表人物,在古代有黃帝、姜太公、張良、諸葛亮、劉伯溫等,都是用兵如神、建功立業的將帥,可見奇門遁甲的聲譽在歷史上得到了充分的檢驗。


三式的術數模型包含了天、地、人、神四種要素,例如九星、八神、月將、三奇六儀、八門等等,如果說《黃帝內經》中也存在一種天人合一的生命模型的話,也正是包含了同樣的這四種要素。

《素問·寶命全形論》曰“天地合氣,命之曰人”,“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靈樞·天年》曰“血氣已和,營衛已通,五臟已成,神氣舍心,魂魄畢具,乃成為人。”《靈樞·天年》曰“失神者死,得神者生也。”這裡面講到人的形成就包含了天、地、神的要素。此外,《黃帝內經》中提到的“天”的要素,還包括九星、七曜、五運、六氣、八風、十天干、二十八宿等,“地”的要素,包括五方、九宮、地之五行、十二地支等,“神”的要素,包括五神、太一等。

“人”的要素是指人的心態和行為對生命本身的直接影響,如《素問·上古天真論》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快其心,逆於生樂,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也。”

因此,可以大膽設想,《黃帝內經》的體系中是否隱藏了古代三式的術數模型呢?三式本來就是由黃帝傳承的一套學問,揭示的是陰陽之道,如果能適用於軍事,將其推廣運用在醫學上也是很合理的。這樣一來,中醫的生命模型完全可以借鑑古代三式的模型,這對《黃帝內經》的研究,以至於中醫天人合一生命模型的建立將是非常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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