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封面報道:護航生命之舟——對話方艙醫院民警張敬畏

來源:《瞭望》新聞週刊

《瞭望》封面報道:護航生命之舟——對話方艙醫院民警張敬畏

張敬畏(右)在武漢客廳方艙醫院 董宏祥攝

  3月10日下午,武昌方艙醫院宣告休艙。

  至此,武漢16家方艙醫院全部休艙。

  從2月3日算起,16座方艙醫院共補充床位1.3萬張,救治輕症患者1.2萬餘人。方艙醫院因此被譽為“生命之舟”。

  關於這座“生命之舟”,人們容易想到醫生、護士、病人,卻不容易想到警察。

  事實上,方艙內病人量大,且大多情緒低落,存在群體衝突風險,民警的作用十分重要。

  為了解方艙警察這一特殊角色,《瞭望》新聞週刊採訪了武漢市公安局東西湖區分局民警張敬畏。

  從2月7日起,張敬畏一直在武漢客廳方艙醫院執勤,負責艙內治安。連續20多天,他每天都在方艙醫院工作超過8小時。

  在張敬畏眼中,方艙醫院與其說是醫院,不如說更像是個“社區”,警察應按社區警察跟社區居民打成一片的標準要求自己。

“我們不上一線,誰上呢?”

《瞭望》:報名參加方艙醫院應急衝鋒隊,你是怎樣想的?有沒有害怕或是顧慮?

  張敬畏:從我得到消息到確定報名,只花了一小時。當時已好幾天沒回家,回到家收拾完東西,妻子問我去哪裡,我才跟她說要上疫情一線,與病人直接接觸。妻子一愣,只說了一句話,“你自己過細點!”

  說實話,雖然感到有些害怕,但我對自己的生存能力還是比較自信的。十幾歲就離開家鄉,參加過很多大的活動,工作中生生死死的場面也經歷過,而且自我感覺身體素質比較好,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就自我安慰說吉人自有天相,百毒不侵。

  

  但聽完指揮部動員後,我反而有些害怕。主要是心裡沒底,進去以後會發生什麼,我們誰都不知道。再加上當時確診病例和死亡人數每天都在增加,說不害怕是假的。

  我自小習武,後來又特招進入警察隊伍,刀對刀、槍對槍之類的事情經歷得多。但這次不一樣,沒有心理準備。記得換隔離服時,每一個環節我已經做得很仔細,但仍不放心,反覆問防護老師有沒有問題。現在想起來都好笑,一米八的大個子,反覆問老師衣服穿得對不對,有點像犯了錯的小孩。

  但我畢竟是名警察,說句誇張的話,當時壯士斷腕的心都有了。群眾有困難,我們不上一線,誰上呢?

“我的‘武功’在裡面沒有任何用處”

《瞭望》:進入方艙正式工作後與想象的有什麼不同?

  張敬畏:進入方艙醫院之前,從新聞報道中瞭解到方艙運營前一兩天似乎不太順暢。我當時還想,方艙裡這麼多病人,他們情緒會不會很激動,會不會發生群體性事件,會不會需要我這種“壯漢”去維持秩序,警察進去到底能做些什麼。

  進去之後才發現,我的“武功”在裡面沒有任何用處,我需要調整角色定位。

  我首先認清了一件事:在方艙裡面對的病人和平日裡的普通群眾不一樣。我剛進方艙的時候到各個艙裡轉了一下,發現病人神情並不輕鬆,並不像後來那樣有說有笑不想離開,情緒多少有些低落,這種狀態下就比較容易誘發矛盾衝突。比方說病人吃藥,剛開始方艙醫院裡面的保障比較有限,各方面配置不夠完善,有些藥就不齊。

  印象中有一個婆婆因為藥的事情,和護士鬧了起來,護士給她的高血壓藥,和她在家裡吃的品牌不一樣,她不願吃,這就需要我們去做工作。當時聚集了不少人,我就先把婆婆單獨帶到一邊,對她說:“你需要我做什麼?”“我能幫你做什麼?”這兩句話後,婆婆情緒明顯緩和。我又順勢提出三個解決方案:第一,這個藥先試試能不能吃?第二,如果不能吃,我協調指揮室買。第三,再不行讓家裡人送藥過來,我去取。我讓婆婆選一個,她同意了,這個事也就過去了。聚集的人也慢慢散了,避免了更大的衝突。

  所以我的體會是,在方艙裡面遇到問題,需要第一時間安撫病人情緒,緩解矛盾,尤其要避免人群聚集而導致衝突升級。

  老實說,作為一位民警,我平日裡少不了跟人講道理、做工作,一般慢慢耐下心來花時間總能把工作做通。但在方艙醫院,如果原地和患者坐著談,人會越聚越多,不可控因素也會增加,和平時的工作不太一樣。

  經過一次次處理、協調,我的思維也慢慢發生轉變:這裡與其說是醫院,不如說更像個社區,我們應按社區警察跟社區居民打成一片的標準要求自己。比如我跟病人介紹自己時說“我是小張,張敬畏”,這就能給人一種親切感。

  找到這一新的角色定位後,我們就到各艙與病人拉家常,心對心,面對面,問他們需要什麼東西,解決不了的,我們去外面買給他們。就這樣,警察和病人的距離一點點拉近了

“我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瞭望》:有哪些人和事讓你感受到這是一個社區呢?

  張敬畏:方艙醫院最大的特點是人人平等。

  對患者來說,他會感覺到所有工作人員都在為他們服務,而且很周到,只要有需求,警察、醫護人員、保潔人員能第一時間到位,可謂一呼百應。

  醫護人員在我看來是我們的恩人,都是來幫助武漢的,我們要多體諒他們、幫助他們。有一次醫護人員需要在方艙醫院裡送氧氣罐,一個氧氣罐一百多斤,大概一米五高。平常我們搬氧氣罐是小意思,但在方艙醫院裡,我這種大塊頭穿著碼子偏小的防護服,弓著腰幾個小時不敢伸直,怕一直腰把防護服崩破。這種狀態下,我們還是幫她們把一箱一箱的氧氣罐送到每個艙裡,一是覺得女孩子力氣還是小一點,再就是想讓她們休息好,節省更多精力治病救人。

  印象中有次幫一位護士接水,那時排水管道可能有點問題,下面積了些水。我們的防護服不能沾水,一沾水就失效。這時一個患者小夥過來跟我們說:“你出去,我來接,我們現在已經感染了,不怕。你們保重好身體。”聽到這句話那一刻,我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患者考慮我們的安危,主動幫我們做工作,這是多麼難得的深厚感情,我們經歷了多少,才能得到患者這樣的認可!

  還有一位姓楊的女患者,出院前跟我合影留念,我請她給醫護人員和警察提改進意見,姑娘說:“我感覺挺好,你們對我像親人一樣,就是在自己家裡也沒這麼好,我會想念你們的。”走的時候她加了我微信,回到家特意給我報平安,說我是她見過的最溫柔、最好的警察,還邀請我以後去她家做客。我回復說:“應該的,我們就是你的家人。”不少熱心的大媽大嫂不知道我結婚了,還張羅給我介紹對象。這些在我看來都是很難忘的情誼。

《瞭望》:這次執勤你最有成就感的是什麼?

  張敬畏:我是一名公務員,也是一名黨員,我的一言一行、一個動作、一個表情都可能影響患者接受治療的態度。現在患者看到我進方艙醫院,就像進了他們自己家一樣,大老遠就跟我打招呼。上個班下來真是開心,特別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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