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彤:從富家千金到第一位女電影廠長(上)


福影故事 | 吳彤:從富家千金到第一位女電影廠長(上)

吳彤(1924—2011),原名吳福同,祖籍無錫。1939年從上海離家出走,參加新四軍。解放後歷任福建省文化局電影處副處長、藝術處處長,1958年負責籌建福建電影製片廠,是新中國第一位女電影製片廠廠長,在任期間促成第一部內地與香港合拍片《木棉袈裟》攝製成功。


從富家千金到前線女兵


我1924年出生於蘇州一戶富裕的書香門第。父親吳卓人曾遊學歐洲,在英德等7個國家深造,是世界眼科中心奧地利皇家醫院的著名眼科博士。母親陳洽出身於無錫的名門望族,其家族擁有錢莊、工廠及技術講習所。母親的姐妹兄弟大多在英法德等國留學,並參加辛亥革命,擁護民主共和,為孫逸仙的追隨者。因而,我的家庭比較開明進步。

陳家在我這一輩全是男孩,惟有母親生我一個女孩。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我不但沒有受到歧視,反而成了寶貝、掌上明珠。我從小與哥哥、堂哥、表哥們混在一起,上房揭瓦,爬樹摘果,下河摸魚。長大了一點就學游泳、溜冰、騎馬,凡是男孩子們會的我都會,養成了我活潑勇敢的性格與強壯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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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8月13日,淞滬抗戰爆發。當日本飛機的第一顆炸彈落到蘇州時,母親就帶領全家逃難。1938年初輾轉逃到上海法租界。那時蘇州中學也遷到上海外灘,我回校讀初二。

我為參加抗日活動而興奮。我愛聽新四軍在韋崗、虹橋打勝仗的消息。我崇拜抗日英雄,尤其是東北的“趙老太太”(趙一曼),決心要成為她那樣的女英雄。

新四軍做擴軍工作的郭風在學校秘密找我們談話,動員我們參加抗日。當我決定參軍時,接到父親的來信,他準備送我到大後方讀書,如果不行,就接我赴歐洲到他身邊讀書。父親的信引起我思想波動,讀書還是參軍?書讀好了,國家亡了,讀書有什麼用?沒有國哪來家,沒有家哪來我?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毅然決定參軍抗日。

1939年7月30日,生性愛玩的我,跑到辣斐德路亞爾培路(今復興中路陝西南路)的游泳池遊了最後一回泳,再跑到溜冰場溜了最後一場冰,然後到衣裝店買了一套農婦的衣裳,回學校裡悄悄換上,把闊小姐的洋裝皮鞋全部丟在教室裡的門背後。我一路趕到十六鋪,與三男一女的同學匯合。在郭風的帶領下混在擠滿鄉下人的船上,趁天黑離開上海參軍去也。


錯把司令員當炊事員


一次偶遇,我認識了帶有傳奇色彩的部隊司令員葉飛。江南多雨,小路泥濘令人滑跌。我拿出溜冰的解數,行走自如。戰友們無人不跌,個個成了泥猴。一位剛從上海來的姑娘幾乎一步一跌,不幸心臟病發作昏倒了。我自告奮勇去找開水。在前面一群軍人中,我看準一位衣服最破舊,腳蹬草鞋,鬍子拉碴的人是炊事員。我拿著杯子“滑”上前去說:“炊事員同志,我要開水。”“炊事員同志”並沒有搭理我,徑自向前走。旁邊的軍人批評我,怎麼把司令員當成炊事員?一邊把開水倒給我。我這才知道,在新四軍中,司令員跟炊事員一個樣,並沒有什麼特別。就是這次奇遇,我認識了葉飛將軍,將軍也因此認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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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吳彤率子女去看望葉飛將軍


與此同時,因寶貝女兒失蹤而急壞了的我母親,在上海的報紙上登載了尋人啟事。父親得到消息也急忙在兩個月後從歐洲趕回上海,查知我的下落後給我寫來了信,說他這次特地為我帶來了60件珍貴禮品,其中有蔡斯相機、派克金筆、RCA收音機、英國羊絨套裝等,就等我回上海拿。這時的我穿的是空心棉襖外扎一根草繩,腳蹬與司令員一樣的草鞋,“勒頭暴眼”的,一掃上海小姐派頭。但我不要相機金筆,我要抗日救國。

我所在的戰地服務團不單純是文藝工作團,除了演出勞軍外,戰前要作動員鼓動工作,戰時對敵喊話、救護傷員,戰後做俘虜工作、發動民眾,情況緊急時還要做戰鬥員。部隊根據我的特點,讓我做文藝工作。我14歲有過在“學協”歌唱救亡歌曲的經歷,15歲到戰地服務團給部隊教歌,16歲當上戰地服務團歌詠隊隊長。1941年春,新四軍到了蘇北,日寇對我們的根據地發動了八路大掃蕩,在我軍的堅決抗擊下,敵人損失慘重。在決勝的關頭,服務團長(此時叫新四軍一師一旅服務團)方林寫下了“粉碎敵人八路掃蕩”的歌詞,已是團指導員的我連夜譜曲,第二天全團唱會,立即分赴部隊教唱。我們的幹部戰士就是唱著這首歌,以高昂的鬥志,衝鋒陷陣,把敵人“追到泰興城下,黃橋邊上”,勝利地保衛了根據地。戰爭年代一首好歌所產生的精神力量是無窮的。


揹包裡的子彈頭


1943年我終於抗拒不住軍中才子——時任一旅政治部黨總支書記蔣峻基的魅力,與他結婚。峻基(1919—1982)5歲能寫大字,6歲能作畫,自幼便有“神童”之譽,13歲便以頭名成績考取上海美專,1939年1月投身革命軍隊,同年3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新四軍一旅教導大隊副教育長、蘇中三分區幹部學校副校長、如皋(東)縣委副書記、華野十縱政治部宣傳部長等職。新婚之夜,峻基建議我把名字改為彤。彤者,紅色也,我們共產黨人推翻舊世界,就是要建立一個紅彤彤的新世界。我欣然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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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50年代初,蔣峻基、吳彤夫婦在福州西湖

1946年的中秋節,我們的大兒子出生。不久,內戰形勢驟然緊張,但因為生孩子就離開戰鬥崗位,決不是我的個性。我把兒子託給丈夫在如皋的二姐撫養。1948年生下的女兒也是一樣。日後,江蘇省長惠浴宇見到我開玩笑道:“吳彤啊,你是一隻只下蛋不孵蛋的老母雞。”其實,哪個女人不願做個好妻子、好母親呢?我始終認為,對黨對人民博大深厚的愛,並不影響儘自己作為妻子的愛和作為母親的責任。

從1946年6月起,國民黨軍自南通至來安八百里戰線上,對解放區發動全面進攻,把解放軍逼向山東。一個團的目標太大,我們的部隊化整為零,以連為單位活動。我是團總支書記兼管7連。一次我們突圍,敵人的火力猛烈,子彈嗖嗖地從我們的頭頂身邊飛過去。回到營地打開揹包,裡邊竟留著一顆子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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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女人心軟如水,但在殘酷的戰爭中,女人的心也會硬起來。一次,我們通過一條小路,作為幹部我當然斷後。突然遭到敵人的伏擊,一個敵人端著明晃晃的刺刀,從蘆葦中跳到路上向我撲來。我當場就用手槍擊斃了這個敵人。要在平時,我連殺只鴨子都會手忙腳亂的。怎麼能想象我在那時會那麼果斷地撩倒一條大漢。

如皋最終又回到我們手裡。我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策馬到二姐那裡去看兒子。由於環境殘酷,為避免敵人的加害,兒子已叫二姐“媽媽”。我這個真媽媽回來怎麼辦?兒子叫我“媽媽同志”。我接受了這個稱呼,雖然有點“空前絕後”,但也是親緣關係與革命關係的結合嘛,我倍感親切。

那時的如皋有城牆,我去買了個老鷹風箏,抱起兒子到城牆上把老鷹風箏高高放上藍天。看著兒子的笑臉,母子感情在這一刻得到最大的融合。這時通訊員趕到城下大叫:“吳隊長,開會!”我立即躍身上馬,絕塵而去。兒子大哭,我也顧不上了。那時候的人哪,總以革命事業為重。



吳彤:從富家千金到第一位女電影廠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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