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瑞幸撿起了渾水 " 空投 " 的子彈。
它不再虛晃，而是上膛扣動扳機，向自己的致命處開了一槍。
注水的咖啡噴射而出，夾雜著美國 " 韭菜 " 們憤怒的淚水，將資本市場的血腥在公眾面前暈染開來。
瑞幸無法倖免
愚人節過後第二天，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瑞幸咖啡 " 自爆 " 財務造假，公司 2019 年第二季度到第四季度，偽造了 22 億元人民幣的交易額，與之相關的成本和費用也被大量虛增。
市場的反應證明了一切。瑞幸咖啡在開盤前暴跌 85%，正式開盤後遭遇多次熔斷，到收盤時，總共跌去 75.57%。公司的總市值僅為 16.2 億美元，較前一交易日蒸發了 50 億美元，摺合人民幣 350 億元。資本經歷了一次史無前例的血流成河。
這次重創的子彈來自著名做空機構渾水公司（Muddy Waters Research）一篇長達 89 頁的報告。
今年 1 月 31 日，渾水公開了一份匿名的做空報告，細數了瑞幸捏造財務和運營數據、管理層割韭菜套現、商業模式不成立三大罪狀。
為了證明瑞幸咖啡造假，調研機構下了血本。派出了 92 個全職和 1418 個兼職調查員，在全國 900 多家門店蹲點，收集 25843 張購物小票，大量內部微信聊天記錄，關聯人與企業的工商信息，並錄製 11260 個小時的門店錄像。
消息一出，瑞幸的股價單日跌幅曾超過 20%。不過瑞幸以及背後的資本不會輕易認輸，他們說了一個謊，在美國證監會 SEC 官網發佈公告堅決否認了報告中的所有指控。有意思的是，瑞幸還獲得了中金公司以及另一家知名做空機構香櫞等權威機構的支持聲援。
渾水這次 " 空襲 "，瑞幸咖啡只是短暫地倖免於難。
做空報告的連鎖反應打了瑞幸一個措手不及，先是被美國一些律師事務所集體訴訟，又趕上財報披露季。擺在瑞幸面前的選擇是，再撒一個謊去圓之前的謊，或者是直接承認自己是個 " 騙子 "。
To lie or not to lie, 瑞幸選擇了後者。在瑞幸 " 自爆 " 的同時，也間接宣告了渾水機構又一次完成了對中概股的做空。
事實上，在瑞幸之前，渾水曾對 15 家中概股公司進行 " 空襲 "。從結果看，瑞幸可能還不是最慘的，他們有的摘牌退市，有的被逼私有化。
來自美國的 " 中國通 "
2005 年，一位名叫 Carson Block ( 卡爾森 . 布洛克 ) 的美國年輕人來到上海，擔任企業律師。此後 5 年他一直呆在上海，學會了說普通話，後來也自己創業。雖然經歷了失敗，但他吸取了很多慘痛的教訓，也深諳中國市場之道，可以說是個 " 中國通 "
或許是在這個期間他學會了一個成語叫 " 渾水摸魚 "。
2010 年初，Carson Block 在美國華爾街做股票經紀的父親請他幫忙調查一家名叫東方紙業的中國公司，以確認這家公司是否值得投資。
於是 Carson 組建了一支 10 人調查小隊，分別包括會計、法律、財務和製造業背景的人員，來到東方紙業所在的河北保定進行實地調查。
他們做了什麼？電話溝通及客戶官網披露的經營信息，逐一核對各個客戶對東方紙業的實際採購量；拍攝了工廠照片和 DV，請機械工程專家來評估機器設備的實際價值；對比了東方紙業和競爭對手的銷售價格和毛利率 …… 最終，他們認為，東方紙業將 2008 年的收入誇大了將近 27 倍。
2010 年，6 月 28 日，Carson 成立了渾水公司，並於當天發佈了他們第一份做空報告。這份長達 39 頁，目前依然可以在渾水的官網找到。同時，在渾水的官網上還有這麼一段話：" 渾水 " 取自中國成語 " 渾水摸魚 "，意思是 " 渾濁創造賺錢的機會 "。
首份報告發布後，渾水又連發三道聲明繼續質疑東方紙業的經營狀況，導致東方紙業當週股價暴跌 50%。儘管東方紙業積極反擊，但仍無法阻止股價的大幅下挫。
渾水踢到了鐵板
渾水一戰成名，開啟了此後長達十年的 " 大空頭 " 之旅。
2010 年 11 月，渾水質疑綠諾科技偽造客戶關係、誇大收入以及管理層挪用上市融到的資金等行為等行為，綠諾科技股價應聲大 15.07%。第 8 天，綠諾科技被停牌；第 23 天，被迫退市。
2011 年 2 月，在納斯達克上市的中國高速頻道遭渾水做空，導致其股價重挫累計超過 90%，並於 3 個月後退市。
2011 年 4 月，多元環球水務遭狙擊，最後摘牌退市。
……
那些年渾水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讓中概股企業膽戰心驚。
據統計，渾水狙擊過的 15 家公司中，有 7 家退市，多家公司股價持續拉低。
但渾水並非無往不利。
2012 年 7 月 18 日，渾水指控新東方將特許經營學校的盈利納入財報；其 VIE 結構不能很好地保護投資者利益，利益全部流向俞敏洪。
就在報告發布第二天，新東方就緊急作出回應，硬剛渾水。新東方表示，特許經營學校的銷售收入只佔 0.1%，並歡迎美國證監會調查。回應之後，新東方股價上升 18%。
渾水第一次踢到鐵板。6 年後，新東方的老對手好未來也讓渾水嚐到了同樣的滋味。
渾水做空的套路
在研究了多個案例後可以發現，渾水做空一家公司的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先是選定目標，然後對目標公司進行調查並撰寫報告，最後選擇時機發布這些信息，導致相關公司股價下跌。
香港科大商學院教授陳泰元介紹，渾水選定目標企業的方式主要通過讀財報，通過財報找到利潤異常高的企業。渾水公司讀財報不是簡單地翻閱，而是會招聘數百位專業人士花費數百小時進行財報的解讀。渾水還需要蒐集其臨時公告，媒體報道、官方網站信息，形成信息圖譜，模擬這些公司的信息鏈條，找到其邏輯上的節點。
在確認目標後，就進入調查環節。這個環節並不輕鬆，渾水主要通過實地調研、調查關聯方，上下游企業，客戶與競爭對手、行業專家等全面整理相關信息，找到證據鏈上的瑕疵。
撕裂一角便造成誠信崩塌。
從瑞幸咖啡和東方紙業的案例裡可以看出，渾水調查近乎是不計成本的。2016 年，渾水為做空輝山乳業調查員拜訪了 35 家農場、5 個生產基地 ; 發動了無人機來觀察輝山的地址 ; 諮詢了三個資深乳業專家，包括兩個具備深刻中國乳業背景的專家 ; 調查員還與來自三個不同省份的多個供應商和進口商進行了溝通。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渾水絞盡腦汁、大費周章進行調查的背後是利益的驅動。據媒體報道，做空機構很多會和律師事務所、投資人達成合作。找到確鑿的造假之後 , 渾水公司先聯合對沖基金、券商賣空該公司股票 , 再把證據公佈 , 然後改公司股價暴跌 , 從中盈利。
為了捕到大魚，渾水事實的是無差別做空，不僅僅是中概股，新加坡、法國、德國、日本，只要做空機制健全而公司股價與實際業績和價值大幅度背離，就有可能成為它的目標。
當然，渾水的做法也頗具爭議，但只要做空機構出具的報告是通過公開消息、盡職調查獲得的，就基本上不會承擔法律責任。
這也意味著瑞幸咖啡不會是被做空的最後一家公司。
電影《大空頭》中有一句臺詞：" 投資 " 的最好定義是 " 賠率對你有利的賭博 "。那不妨思考這麼一個問題，這種基於破壞商業原則的 " 賭博 "，它的賠率最終由誰承受？
誰又承受得起？
ZAKER 新聞出品
文 / 李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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