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金融風暴暫歇,但第二波衝擊可能很快到來

赵建:金融风暴暂歇,但第二波冲击可能很快到来

作者 趙建,西澤研究院 院長,教授,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高級研究員

在美聯儲用上全部子彈,幾乎將所有的政策資源打光的時候,美國股票指數終於停止熔斷。補倉、贖回、擠兌的流動性疾風驟雨暫時緩和,市場如期迎來了一波非常強勁的反彈。一切顯而易見:

如果美聯儲這樣all in的極端政策市場都不買賬,那麼可能就真的是全球金融體系的“世界末日”了。

“末日情結”是投資的大忌,歷史上哪一次大危機人們不都充滿了末日恐慌,認為一切將萬劫不復?然而,每一次放大歷史刻度來看,都不過是“虛驚一場”——人類文明的太陽照常升起。

太陽照常升起,那是宏大敘事。對於個人來說,關鍵的是,在太陽昇起之前的黑暗和至暗時間,你一直活著,你的人生沒有“爆倉”。這段時間有多久,從歷史的走勢來看,應該是越來越短。1929年大蕭條,用了近六年的時間;2008年的次貸危機,則用了兩年多的時間。

放在當下,嚴格來說仍然沒有完全確認這是一次“金融危機”,經濟學家們更願意看作是一場由疫情引發的“流動性擠兌”。所以接下來的問題很簡單,所謂的金融危機,是不是虛驚一場?美股的這次崩潰式下跌,是不是也不過像2018年10月份那樣,只是一次面對外生衝擊的技術性調整,接下來馬上又是“太陽照常升起”?當然那時面臨的衝擊是人禍——中美貿易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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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2018年的中美貿易戰衝擊也有一次股災

從基準情況來看,顯然不應該估計的這麼樂觀。因為根本的問題並沒有解決——疫情,以及為防控疫情采取的緊急措施。對此中國已經付出了兩個多月的代價,用上了最極端的“休克療法”。當前的疫情已經處於尾聲,但是事情遠遠還沒結束,後疫情時期的經濟修復和重建,這些工作並不比疫情防控輕鬆。如果企業破產、供應鏈斷裂、人員失業、債務違約等問題嚴重,那麼由此產生的次生災害,可能也不比疫情本身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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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 高頻數據表明流動性和波動只是暫時緩解

美國,以及整個EX-China(中國除外)的地區,疫情爆發階段還遠沒結束,感染人數還在飆升。一切仍然處於不確定性之中,這就像一個黑匣子——灰犀牛和黑天鵝的結合體。你看到了危險就在眼前,但是危險造成的傷害和程度,依然未知。顯然,這個衝擊因子,已經從未知的未知,變成了已知的未知。對於資產定價來說,未知的未知還沒來得及“pricing in”,而已知的未知,則是沒有底。

未知的黑洞,對應的就是流動性黑洞,預期黑洞。在流動性黑洞中,除非有信心和信用的修復,否則所有的外在流動性注入都有可能被恐慌帶來的過度謹慎窖藏。現代貨幣制度下,流動性的傳導是需要信用的,既有傳統意義上的銀行借貸,又有非銀之間或影子銀行下的結構性債務。這就是問題所在:非銀機構之間加槓桿的同時,並不相應創造貨幣或普遍意義上的流動性。

這也是這次美股崩潰的直接技術性原因:指數級增長的非銀槓桿與線性增長的流動性之間的背離。一切帶有槓桿的金融資產膨脹系統都是耗散結構,膨脹到一定程度(流動性邊際),崩潰,以及繼而發生的塌縮,就是必然的宿命。外生衝擊只是導火索。

然而流動性又是很玄妙的東西。我在以前的文章《趙建:中國的信用與貨幣之謎——常識、原理與方案》裡說過,貨幣不等於流動性,貨幣只是流動性的基礎,是最主要的執行流動性功能的媒介之一(並不是全部)。極端情況下,貨幣如果全部窖藏,流動速度為零,那麼市場上也沒有流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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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 ETF和長期共同基金罕見失血

所以,美聯儲這次採用的終極手段,本質上並不是想把市場上所有的流動性缺口全部兜住——這犯了哈耶克說的“致命的自負”,企圖用一箇中央銀行的“金融計劃經濟”來替代無比複雜精緻的現代金融體系——不僅完全不可能,還完全違背了美國一直堅守的市場主義價值觀。

相對簡單的實體“計劃經濟”都完全不可能,更不用說更加複雜的現代金融經濟。而用中央銀行來為金融市場的所有風險兜底,這是改革開放以前中國計劃經濟下的大一統銀行模式:人民銀行既是央行又是商行。而中國的金融體系改革的起點,就是從將商業銀行從央行體系中剝離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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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4 美聯儲功能“無邊界”拓展

危急時間,一切看上去非常弔詭:中國的商業銀行在央行化,更多的是在執行政策性功能;而美國的中央銀行卻在商行化,企圖將市場所有的流動性缺口補上。兩個都是西西弗斯,囚禁在滾石升落的經濟週期輪迴裡。只不過這一次,美聯儲推的巨石,是從山頂上滾下來的,具有無比大的慣性、勢能和速度,幾乎將整個金融體系碾壓。(

參考《趙建:西西弗斯神話及其終結——超級債務週期裡的央行(上)》

中國商業銀行的央行化、政策化、財政化,是在將另一個巨石推向山頂——房價,以及通貨膨脹。我在前一篇文章強調了,中國是大財政,美國是大金融,兩個迥異的系統,面對疫情的重大沖擊,表現也會不一樣。

但有些東西,在本質上是一樣的:在五十年超級債務週期的頂部,疊加了一個疫情衝擊。這個衝擊不是瞬時的,而是一個週期性的過程。從中國的經驗來看,從爆發到見頂大約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如果疫情週期是相似的,那麼中國之外的國家,美國的情形,還處於趕頂的過程中。對於全球金融市場,如果疫情不見頂,一切都難言底部——政策底?美聯儲都有可能採取負利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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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 國外疫情尚無見頂跡象

所以當下的局勢判斷起來相當複雜,但謹慎一點是應該的,小心無過火。當下的複雜性在於,動態因子多了一個疫情因素。從心理、資金、政策、技術和基本面之外,現在還多了個疫情面——一個不可控不可知的變量。

一般來說,在一次金融大波動過程中,首先是政策面見底,其次心理面,繼而資金面即流動性。然而,在這一次金融風暴裡,只要疫情面沒見頂,所有的變量都難言底部。當瘟疫的死神在城市的上空飄來飄去,人們就不會再採取風險偏好更高的行動。

美國的金融風暴,經歷的是一場流動性擠兌(贖回和平倉)。美聯儲的all in,只是硬扛滾落的巨石,不過是風暴裡的“稍稍雨歇”。然而,槓桿的潘多拉魔盒已經打開,“跑得快”遊戲只是剛開始,四次熔斷的慘痛記憶已經留在交易員的記憶裡,就像一場噩夢。金融市場已經是驚弓之鳥,而接下來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成為杯弓蛇影。

而且,很快就會有第二次衝擊,來自分子的衝擊,即疫情引發的經濟斷層式衰退。對於美國這種以服務業為主(佔到80%)的經濟體,疫情的衝擊將是致命性的——數據顯示美國的餐飲住宿等行業的訂單開始“零封”。有經濟學家已經多次警示這次影響是2008次貸危機的兩倍。我覺得這並不是危言聳聽,因為已經出現的高頻數據正在證明這些擔憂。

赵建:金融风暴暂歇,但第二波冲击可能很快到来

圖6 發達國家消費支出幾乎“零封”

對風險資產來說,如果第一波衝擊是分母端——流動性危機,那麼第二波分子端——經濟大衰退——引發的衝擊,可能很快就會到來。到時驚悚的經濟數據會引發新一輪心理恐慌,在心理面的勾連下,引發第三波衝擊:分子—分母相互強化帶來的緊縮螺旋。這樣,才構成危機經濟學情景的完整上半場。

此時的配置應該返璞歸真,洗盡浮華。黃金、農業、醫藥等超級防禦型資產,以及空頭對沖保護,或許能有一定的安全邊際。當然前提是,你認為橫掃一切的流動性擠兌危機已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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