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陸:學京胡多拉幾種流派毀手嗎?

黃金陸:學京胡多拉幾種流派毀手嗎?

我年輕時喜歡拉老生、花臉,尤愛老生,但碰到“對兒戲”時,像《坐宮》《三孃教子》《寶蓮燈》《桑園會》《武家坡》等,各種流派均演,唱腔不同,風格遇異,我因不熟悉而疲於應付,常在臺上受憋。

記得有一次演出《武家坡》,旦角演員林秋雯宗程派,我撞得一塌糊塗。一次遇荀先生,他興之所致吊嗓,可我對他的風格、旋律很陌生,拉的我滿頭大汗。在這撞與學之後,我覺得琴師應當多會幾種流派,才能出色地完成伴奏任務。

多面手琴師,前已有之。僅我所知許多前輩名家,如徐蘭沅同時為譚鑫培、陳德霖、梅蘭芳操琴;王少卿在前邊為王鳳卿拉京胡,後場給梅蘭芳拉二胡;沈玉才為同場老生、旦角伴奏都精彩熨貼,還會打鼓、吹嗩吶。現代戲《白毛女》《紅燈記》都是沈老一人操琴,說明他琴藝精湛。趙榮琛從重慶來京首演,就是沈老伴奏。

當年我涉獵其他流派時,有人勸我“千萬別拉程派,毀手”。我那時年輕,不諳藝事戲理,曾為此疑慮。


罩著“毀手”的陰影,向王少卿先生請教,他聽後嫣然一笑,未予回答。後來我聽說,他認為毀手之論靠不住、沒道理,操琴伴奏就應當都會,不贊成一臺戲換幾位琴師的作法。他教誨青年,在學習上切忌懶惰,要博學深研,做到既專、精,又多能。

楊寶忠先生也不同意“毀手”的說法,他說:“指音好是練出來的,是頭腦中貯存的信號,反饋手指掌間,無論是按、揉、滑、彈,輕、重、快、慢,全憑功力。我拉小提琴,譜子上規定各種感情的音調旋律,都是靠功力,拉京胡也一樣。我原唱老生,改操琴後專拉老生,不想拉別的行當。不是我拉不了,只是愛好而已,毀手之說我看是無稽之談。”崢崢數語,使我頓開茅塞。

上述前輩範例,為我壯了膽,從理論到實踐徹底否定了“毀”手之說。我先後為尚小云、楊寶森、林秋雯、方英培、羅惠蘭、王泉奎、周嘯天等伴奏,非但沒毀手,倒促進了我的琴藝。十八般武藝雖難能件件精通,也不能樣樣稀鬆,關健是先具備堅實的基本功,對其他流派肯下苦功去學、練。

近年來我幸遇趙榮琛先生,在與之合作過程中,受他指正點撥,我感到程派非常內含、深邃,有很多東西可學。近年來我為趙榮琛、葉蓬錄製《四郎探母》,為李薔華、梁慶雲錄製《武家坡》兩出戏操琴。說明兩種不同的流派演奏技巧,只要風格分得開,同時演奏不成問題。


我認為各種流派有其不同的風格品味,如拉程派時,左手的彈、打、揉、滑基本功應樣樣具備,時時要用,尤其柔腔多,伴奏時相應地揉音就多些,右手收音時,輕聲,拉長弓(有時一弓拉奏十餘個音符),要專門學習,非其他流派所能代之。程腔中常有由弱到極弱、似斷非斷的旋律,以表現人物細膩的幽怨情感。尚派演唱也有由弱到極弱的時候,但要斷,斷後突起,弱後驟強,反差很大,戲劇效果強烈,表現巾幗英傑的雄姿。他們都是依人物的特定感情而設計的唱腔。程派的唱與伴要完全同步,否則就離股了,餘派則不能始終同步,而是“掏”著走,“裹”著走,反之則不悅耳。

可以斷言,不管是拉“四大名旦”、“四大鬚生”,或其他各種流派,只要真正鑽進去,接受準確的指導,經過自己的研究、琢磨,定能悟出箇中三味,重要的是必須嚴格區別,無論在旋律、風格、勁頭、技巧、感情等各方面,都要有所區別,才能“合槽”。決不能摻和,否則,必然支離了流派的特殊風格,造成聽覺上的混亂,破壞了藝術的完整性。

最後讓我用徐蘭沅先生的一段話來結束:“胡琴是工具,技巧是手段,要通過它去達到一個目的——表達人物的思想感情。琴師好不好就在乎這一點能否做到。”

(陳國卿記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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