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了好幾種針劑之後,她短暫昏迷過去,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醫院白得晃眼的天花板。
林楠怔了一下,旋即想起了什麼,連忙起身低頭朝自己的肚子看去。
“林小姐,你醒了?”一旁的護士過來換藥,看出了她的焦急,“你肚子裡的孩子沒事了,不過以你現在的情況以後一定要注意,如果再摔這麼嚴重,孩子保不保得住還真是個問題。”
林楠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孩子還在就好,不管自己和傅彥之間發生什麼,孩子都是無辜的……
護士又叮囑了幾句,要她在飲食上注意些,多吃有營養的東西,定期來醫院做檢查。
林楠認真聽著,暗暗記在了心裡。
這時候,門被推開了。
護士見了門口那道頎長的人影,很是察言觀色地拿起手裡的病歷本,離開了病房。
“醒了?”傅彥看著病床上的人。
林楠也定定看著他,那雙清冽的眸子裡只剩下疲倦,少了許多神采:“傅彥,你放過我吧……”
傅彥下頜線有一瞬的緊繃。
在他心急火燎把她送進醫院,在他守在她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之後……她的頭一句話,居然是叫他放過她,一直以來,她就是這麼回報他的?
“林楠,你欠我的那麼多,叫我怎麼才能放過你!”他整個人都變得森冷起來。
“或許在你眼裡我只是個生育的工具,可我還沒有這麼看低自己。”林楠很少用這麼認真固執的語氣跟傅彥說話,“所以請你放過我,你可以提任何條件,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會做到,好不好……”
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而待在傅彥身邊,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麼保護得了肚子裡這個正在成形的小生命?
“林楠,”傅彥深深皺起眉,臉上的溫和轉瞬消失無蹤,恢復了一貫的冰冷,薄唇開合,“我是太放縱你了,讓你以為懷上了孩子,就能在我面前為所欲為?你今後最好安分一點,否則孩子可以留下,可孩子的母親不一定非要是你!”
“你說什麼……”
林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彥的怒火,已經徹徹底底被她勾了起來,連眸光都變得冷冽:“我說,孩子不一定要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母親!”
冷冰冰的話語,穿透了林楠的耳膜,一路刺到了她的心裡。
她知道他無情,可不知道他竟然無情到了這種地步!
這也是她的孩子,他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把她排除在外?
就像把她排除在他的婚姻關係之外一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林楠抓緊被子,強忍著心中的苦澀。
他對自己不是喜歡,更談不上愛,愛從來不是強迫,不是佔有,不會讓人這麼痛苦絕望!
傅彥看著她揪住被子的雙手,那泛白的指節讓他心內微痛,話到嘴邊,卻又變了一番滋味:“林楠,當初是你自己選擇留在我身邊,既然留,那就留一輩子,別奢望我會放過你!”
他說完,大步離開。
林楠沒有看他絕情的背影,她怔怔地靠在床頭,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
渾身都很疼,然而相比心中的酸楚,那疼痛只是小兒科。
與此同時,外頭傳來細微的議論聲,
“聽說了嗎,傅先生今天剛訂婚……”
“是嗎,那這個女人又是傅先生的什麼人?”
“這誰知道啊,指不定是情人呢,這年頭有錢人不都喜歡包養情人嗎?”
“嘖,不是說很快就要結婚了嗎,怎麼還來看情人?”
“還不是因為這位手段高,在這節骨眼上懷了孕,男人嘛,不在乎女人,總是在乎孩子的……”
議論聲漸漸遠了,林楠手指抓緊床頭櫃的邊角,眼前的一切很快就在她朦朧的淚眼裡變得模糊。
她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
婚禮……
她和傅彥永遠也不可能有的婚禮……
只要他娶了別人,她就永遠見不得光,只能是一個情人,一個小三。
連帶著,肚子裡的孩子也會被人瞧不起!
林楠的心揪得緊緊,指甲嵌進掌心。
傅彥。
你真就覺得,這些對我一點也不重要,對嗎?
還是說,我對你而言,根本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你把我囚禁在身邊,只不過是在為了那場車禍報復我……
林楠在床上坐了很久,久到天都黑了,也沒有一絲動彈。
她像是一座雕像,身體冷冷的,沒有任何溫度可言。
直到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床頭櫃上那個之前被保鏢收走的手機,一絲細微的思緒才陡然劃過心頭。
林楠下意識地抓起手機,冰涼的心內一陣起伏。
她慌亂地找出那個躺在通訊錄最後頭,沒備註姓名的號碼,看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住眼淚,鼓足勇氣撥了過去。
一片安靜中,嘟聲似乎被一點點地拉長。
也不知過了多久,最後終於有人接起電話,那人的嗓音略顯蒼老:“喂?”
聽著這陌生的聲音,林楠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頓了頓,她小聲地問:“請問是宏伯嗎?”
“是,”那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麼,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壓抑著內心的詫異和驚喜問,“你是……大小姐?”
這個號碼很少有人知道,要不是大小姐,他很難想到還有誰會叫管自己叫宏伯。
“我不是什麼大小姐,”林楠的第一反應就是對方認錯人了,“這個號碼是我媽給我的,她說如果有要緊的事可以聯繫您……”
“你的媽媽,叫什麼名字,是姓林嗎?”電話那頭,男人問得小心翼翼,卻又充滿期許,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
“嗯,她叫林昭柔。”林楠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激動。
“那就沒錯了,是夫人,就是夫人,”男人點頭,不覺已經老淚盈眶,“七年了,大小姐,可算是有您和夫人的消息了……您和夫人現在在哪,我馬上派人去接……”
“現在不用,”林楠連忙拒絕,“不過再過幾天,我可能會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林楠在醫院待了好些天,眼看著日子一點點朝傅彥的婚期推進,她也一點點變得心灰意冷。
自上次之後,他就從沒來看過她,更沒提過他即將和另一個女人結婚的事。
他似乎總有別的事要忙,顧不上理會她的情緒,又或者從來都對她的情緒毫不在意。
是啊,人又怎麼會在意一隻自己已經不喜歡的寵物呢?
而現在,她在傅彥心裡甚至連寵物也不是了……
就在婚期的前一天晚上,保鏢幫林楠辦好了出院手續。
林楠收拾好了東西,藉口要上廁所,進了病房裡的衛生間。
她從包裡翻出這些天用偷偷攢的床單做成的繩索,一頭系在窗戶上,一頭扔到樓下,強忍心中的害怕,順著繩索爬了下去。
此時此刻,比起害怕自己這輩子只會是傅彥身邊一道沒有姓名的影子,她更怕自己的孩子出生之後會被強行抱走……
這種恐懼支撐著她,讓她勉強克服著恐高症,在夜色的掩護下,從五樓一點點爬到了樓下。
發軟的腳好不容易踩到了平地,她縮回因疼痛而近乎麻木的手,剛來得及輕呼出一口氣,黑暗裡忽然有無數道亮光朝這邊直射而來。
四周陡然變得明亮,林楠一驚,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逃?你想往哪裡逃?”傅彥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轉過身,看到了他在黑暗中輪廓分明的臉。
心跳似在這一瞬停滯,她屏住呼吸,他一步步走來,像是重重踏在了她心尖上。
“有什麼要解釋的嗎?”傅彥的聲音冷然至極。
他陰沉的眼睛分明盡在眼前,林楠卻覺得他與自己彷彿隔了一整個世界的距離,不知這距離是從哪個點開始拉開的,兩人一直漸行漸遠,到這一刻已經再也無法拉近半分……
林楠仰頭看著他,片刻,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什麼要對你解釋的。”
該說的早就已經說完,她說事情是餘茵做的,他不相信,她說自己和莊喻之間並沒有貓膩,他也不信……
爭執和眼淚、心痛和辯解,無非都是因為在乎。
當一個人真正不再在意的時候,哪怕心碎了一地的玻璃碎,也只會悶頭彎腰一片一片地拾起,不想再作解釋,也不想再和那個毫不信任自己的人,再有任何的感情交集。
被困在傅彥身邊這個無形的牢籠裡,林楠突然很渴望回到那間畫室,渴望找到片刻的安寧,渴望自己在那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一走了之,然後再也沒有被找到過……
可這一切,都不可能。
看到她想方設法地離開,傅彥恐怕又會誤以為她是要去和莊喻私奔吧?
林楠苦澀的笑容中帶有一絲寒涼,傅彥從沒在她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
他眸光一滯,面無表情地出聲:“把她帶回別墅,永遠不許她踏出房間半步!”
林楠如一具木頭人,就這麼被保鏢帶上了車。
坐在後座,她眸光空洞洞的,清瘦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這時,醫生把病歷本和藥交給傅彥身邊的管家,不失時機地說道:“傅先生,林小姐懷孕還不到一個月,要注意情緒,千萬不能太過激動……”
傅彥臉色僵硬了一瞬。
不止他,管家常叔也不禁一怔。
懷孕不到一個月?
那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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