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柚子
2月21日，是「鑽石公主號」在海上漂著的第33天。
就在幾天前的17號，這艘牽動全世界人的心的郵輪，才終於完成了一輪所有人員的檢測樣本採集。
隨著達標乘客開始陸續下船，「鑽石公主號」這一輪全員檢疫的感染人數，也浮出水面——
目前，3711人的船上，634人感染，2人死亡。
這一切，還要從一個香港乘客說起。
而在海上的33天，對郵輪上的乘客來說，是如電影般荒誕的經歷。
01
平靜，美好
故事的開始，一切都是美好的。
1月20日，日本，橫濱。
「鑽石公主號」郵輪，緩緩駛出海面，它原計劃途徑鹿兒島，香港，越南下龍灣，基隆和沖繩，於2月4日返回橫濱。
「鑽石公主號」，是全球最豪華的十五艘郵輪之一。
18層甲板。泳池、湯浴、酒吧、劇院、免稅商店應有盡有，還有世界各地的美食，供乘客品嚐。
堪比一座移動的五星酒店。
硬件如此奢華，價格自然也是不菲的。
這一趟下來的費用，少則1.6萬人民幣，多則8.7萬人民幣。
有些人為了登上這艘豪華郵輪，省吃儉用了好久。
船是美好的。
大家登船的目的，也是美好的。
或許是出於大海的浪漫，有人選擇在郵輪上慶祝結婚紀念日。
一對英國夫妻，登船是為了慶祝結婚50週年的。
一對年輕的夫妻，則是準備在船上度過9週年紀念日的。
也有不少人把家族旅行選在了這裡。
來自香港的黃雅曦，是一個很有儀式感的人。她帶著一家老小上船，是為了迎接新年的。
來自美國的一家三口，為了度假而來。
旅行開始，他們也都沉浸在愜意之中。
他們會把沿途的美景拍下來，發到網上。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一份舒適。
1月28日，郵輪到達越南下龍灣，一位乘客曬出自己在甲板上看風景的照片。
可那時候的人們，又怎麼會想到，一場危機，正在悄悄蔓延.......
02
鉅變
最先打破這份平靜和美好的，是一個80歲的香港男性。
1月20日，他登上了「鑽石公主號」。1月25日，他在香港啟德碼頭下船。5天后開始發燒，2月1日，被確診為新冠肺炎。
據報道，這名男性，在19號的時候就已經有咳嗽的症狀.......
而在得知船上有新冠患者後，「鑽石公主號」立馬改變了行程，比原計劃提前一天，也就是2月3日回到了橫濱。
也是從這天開始，一切都變了。
儘管當時乘客們已經不能下船，可大部分人還是很樂觀的。他們以為「不能下船」只是暫時的......
可這，僅僅是「噩夢」的開始。
2月5號，「鑽石公主號」通知所有乘客，將進行為期至少14天的隔離檢疫，不許下船，不許出房間。
乘客們每天要測量體溫，並填寫檢疫問卷。
隔離不可怕，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要呆在自己的房間裡，不許出來！
於是，乘客們炸鍋了。
一位船上的工作人員說出了很多人的心聲，“這哪裡是隔離，這不就是等著被傳染嗎？”
其實，大家的擔心不無道理。
在狹小又高度密閉的空間裡呆上14天，還有之前一直在運作的中央空調......
再結合乘客曝光的郵輪正常行駛時，大家在一起玩鬧的畫面。這一切，細思極恐.......
當時人擠人，距離如此之近，誰知道站在自己身邊的，是不是病毒攜帶者呢？
而在之後的2月19號，日本傳染病醫學專家巖田健太郎發佈的一則視頻，也佐證了大家的擔心。
他在視頻中，揭露了自己在郵輪上的震驚發現。
他說，「我從事這份工作20多年，應對了埃博拉和非典等許多傳染病，並沒有過分的擔憂恐懼過，但“鑽石公主號”中的情況堪稱悲慘，我從心底感到害怕！我真的覺得自己束手無策了。」
隔離檢疫消息公佈後，一同炸鍋的，還有日本網民。
本以為自己離新冠肺炎很遠，可如今，病毒已經到了家門口了。
再聯想下最近日本的確診病例......神奈川去世的奶奶，發病期還在工作的出租車司機。而現在，日本的確診人數，已經全球第二了......
不寒而慄。
圖片來源：青蜂俠（這位司機是在接受電臺採訪時，接到確診電話的。前一秒他還在說，自己沒有症狀，應該沒事。）
總而言之，從郵輪要在海上隔離檢疫的那天起，日本，特別是「鑽石公主號」，就籠罩了一層陰霾。
03
焦慮，絕望
此一時彼一時。
眼看著「豪華郵輪」變「恐怖郵輪」，前一秒還被大家羨慕著的乘客，下一秒就變成了唏噓的對象。
不少人打趣道，感謝自己沒錢，沒資格上船。
再看看困在海上的乘客，日子也是真的難熬。
病毒並沒有給他們緩衝的時間，上來就是當頭一棒。
2月5號，日本官方先是提取了船上273人的樣本進行檢測，當天晚上，31人檢測結果出爐，10人感染！
隨後，乘客們每天醒來要面對的，是不斷攀升的確診人數——
10、61、64、70、135、174、218、285、355、454、542、621、634.......
這些甚至在一天內發生數次跳動的數字，就像一把銳利的刀，時刻挑動著人們的敏感神經。
雪上加霜的是，船上的待遇也在發生變化。
剛開始隔離，大家還可以自選食物。食物和剛上船沒法比，但也算豐盛。
可漸漸地，精緻的擺盤不見了，飯菜變成了一次性餐具盛放。
而且，菜譜都是定好的，你沒得選。
舒適的客房服務也停止了。
因為衣服沒人洗，很多人在房間，都是光著身子的。
但最不幸的，還是你住了一間內艙。
這艘船上，大致分海景艙和內艙。
內艙最便宜，大多是這種，沒有窗戶，終日不見光。在這樣的房間裡隔離，和蹲監獄真的沒啥區別。
於是，焦慮和絕望，成為了「鑽石公主號」上的常態。
不想躺著「等死」，人們便開始自救，他們紛紛向外界發出求救訊號。
一對年輕的美國夫婦，妻子有些崩潰，她直接喊話總統，「我覺這不是很安全，特朗普，救救我們！」
一對來自澳洲的母女說，自己好像被遺忘了，沒有什麼比回家隔離更好了......
在郵輪上工作的印度船員，也向國家發出求救信號。
一個75歲的老翁寫的求救信，「不見陽光，非常痛苦」，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絕望
2月17日，海上隔離的第12天，不少乘客的情緒都到了臨界點。
他們在網上發佈了請願書，直接說，「讓我們下船！」
和船內緊張氣氛一樣的，是船外的港口。
這裡，早已沒了平日的車水馬龍，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隨時待命的救護車。
這一切，都壓得人喘不過氣。
人啊，永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面對突如其來的海上隔離，會驚慌失措，也是人之常情。
04
平靜，苦中作樂
有人崩潰，還有人，則在一次次失望後，讓自己平靜下來。
比如開頭提到的那對英國夫妻，心情跌入谷底後，他們選擇坦然面對。
他們還用vlog的形式，向人們展示船上的隔離生活。
印象最深刻的是隔離第二天，他們對著鏡頭，樂觀又堅定地說，「我們不可能被感染的，我們14天后就會回到英國，一切都好好的。」
（圖片來源：Youtube精彩視頻）
一個叫陳日升的魔術師，上船是給大家表演魔術的。
出現新冠患者後，他的精神也高度緊張，後來，他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態，有時還會給網友表演魔術。
不少人也選擇了苦中作樂。
黃雅曦一家，會在放風時，到甲板上跳舞。
圖片來源：推特@Yardley Wong
她的丈夫，則會因為船上發放的零度可樂，開心得像個孩子。
圖片來源：推特@Yardley Wong
一對澳洲夫婦，在網上買了兩瓶紅酒，商家用無人機給他們送過去。
拿到紅酒，他們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在物資匱乏的船上，一瓶零度可樂，一瓶紅酒，就能讓大家開心好一陣。
還有些乘客，乾脆在房間做起了運動。
她們說，“我想要保持健康。”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說不害怕，是假的。
可與其恐懼，不如放過自己，畢竟，隔離的日子，已經很難熬了。
05
下船
陰霾籠罩下的「鑽石公主號」，沒有誰可以置身事外。
每天都在發生變化的，不止乘客，還有各國政府。
日本官方，從最初規定的發燒才能檢疫，到後來，進行了全員樣本的採集。
美國加拿大意大利澳洲韓國等政府，是在下船日期臨近，才終於派包機，接回滯留在船的本國公民的。
而最終要為這件事買單的，是「鑽石公主號」隸屬的郵輪公司。
原本，這一趟旅行下來，他們收入豐厚，而現在，他們甚至要面臨破產。
事發後，他們的市值已經蒸發了60多億美元，他們還承諾，全額退還乘客此次的旅行費用。
當然，最無辜也最「倒黴」的，還是上了這艘船的人。
原本美好的行程泡湯，變成了一場「噩夢」。
再看看已經下船的人。
下船後，他們先是乘坐大巴到橫濱站，然後就地解散了。
就地解散這波操作，引發了熱議。
有人擔心，這些回家的乘客中，會不會存在假陰性，超長潛伏期和無症狀感染者.......
這件事，似乎並沒有隨著下船而結束........
06
有人說，「鑽石公主號」就是現實版的《泰坦尼克號》。
別的暫且不說，「意想不到」這點，卻是真的。
《泰坦尼克號》裡傑克對露絲說的那句話，一語中的，他說——
「我把生活看作是一份禮物，我沒打算浪費它，你不可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再來看看「鑽石公主號」乘客的真實心境與經歷吧——
魔術師陳日升說，「你可以預測（船上有新冠感染者）得到嗎？你預測得到那你就可以預測樂透了嘛，沒有人知道。」
而剛隔離時，堅信自己會平安回家的那對英國老夫婦，也在下船前夕，雙雙檢測出陽性。
他們的兒子說，「聽他（父親）描述目前的處境讓人非常難過，他今天跟我說的意思，給我的感覺就是他認為自己可能回不來了......」
唏噓。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
你永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鑽石公主號」郵輪上，第一個確診的香港患者，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一個月的時間，大家的心情就像過山車——
登船時的美好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焦慮，更是對未知的恐懼。
我想，如果有一臺可以預見未來的機器，沒人會選擇按下這段“冒險之旅”的按鈕。
如果可以，多希望這就是一場夢，2月4號，「鑽石公主號」按原計劃返航。
所有人下船，笑容滿面地擁抱來接他們的人，回到那個熟悉的家.......
只可惜，生活裡沒有如果。
圖片及資料來源：南方都市報，中國新聞週刊，新京報，澎湃新聞，人民日報，觀察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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