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權與謀:商鞅必須死

【原文】《資治通鑑》周紀二

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復內之秦。商君乃與其徒之商於,發兵北擊鄭。秦人攻商君,殺之,車裂以徇,盡滅其家。

【譯文】

秦國秦孝公去世,其子即位為秦惠文王。因公子虔的門下人指控商君要謀反,便派官吏前去捕捉他。商君急忙逃往魏國,魏國人拒不接納,把他送回到秦國。商君只好與他的門徒來到封地商於,起兵向北攻打鄭。秦國軍隊向商君進攻,將他斬殺,車裂分屍,全家老小也被殺光。

【解析】

商鞅在秦國主持變法21年,執政秦國十年,還被冊封為商君。可以說在秦國商鞅的地位僅次於秦王。但是秦孝公駕崩之後,商鞅就面對反攻倒算,最終更是落了一個抄家滅族的下場。秦國一統六國得益於商鞅21年變法打下的基礎,商鞅對秦國有功。商鞅之死雖然令人惋惜,但是這或許也是人性和權力的必然。

1.得罪人太多

商鞅在秦國的權力基礎並不是他有多高的官位,而是他有秦孝公的支持。秦孝公是商鞅最大的靠山。秦孝公的死意味著商鞅沒了靠山。如果僅僅是秦孝公死了,還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關鍵是商鞅得罪的人太多了。

變法之初,商鞅為了立威,確立變法的威嚴。藉口太子犯法處置了公子虔(秦孝公的兄弟)、公孫賈,這兩人一個是秦國公室(王族)一個是文官,兩人都是太子的老師。雖然是給太子頂罪。但是商鞅這板子打下去直接是把這兩人給逼成了死敵。何況商鞅處置兩人的辦法,一個是割鼻子,一個是臉上刺字。這是要把人往死裡得罪。

如果說和公子虔和公孫賈成死敵,是因為本來就存在的利益衝突不可調和。那麼商鞅在推動變法的過程以及制定律法太過嚴格,把秦國中下層都給得罪乾淨了。得罪到什麼程度,在商鞅死前幾個月,有個叫趙良的官吏商鞅說了一段話,截取其中兩句就能一窺端倪。。

“商君相秦,用法嚴酷,嘗臨渭論囚,渭水盡赤。”(商鞅在秦國,用法嚴酷,曾經在渭水邊處決囚犯,把渭水都給染紅了)這從側面說明他殺的人多。

“君之出也,後車載甲,多力而駢脅者為驂乘,持矛而操戟者旁車而趨。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

(商鞅出行,必定要帶大量車輛衛士,讓孔武有力的侍衛守衛在身邊,持矛揮戟的武士在車旁疾馳。這些保衛措施缺了一樣,商鞅就絕不出行)這是說商鞅怕死嗎?一方面是,同時從另一方面更說明有很多人想殺商鞅。

得罪了這麼多人,其中不乏權貴,又有這麼多人想殺他。現在商鞅的靠山沒了,這不正是把商鞅搞死的好時機嗎?

2.沒有自己的勢力

商鞅變法靠嚴刑峻法把秦國整合了起來,得罪人是必然的過程。這也沒什麼,得罪了就得罪了。但是問題是,商鞅並沒有建立自己的勢力。

玩政治,一個人單打獨鬥只靠君主的信任這叫孤臣、獨臣,商鞅走的就是這條路。商鞅的權勢全繫於秦孝公一人身上,這就等於把希望寄託在一人身上。

商鞅得勢之後有沒有人想依附他?有!之前在《資治通鑑》包括《史記·商君列傳》裡面都提到過。商鞅推行變法有人說不好,推行一段時間後,這些人又轉過頭來說商鞅的變法好。這些人固然是牆頭草左右搖擺,但是成熟的政治家這個時候都應該把這些人給捧起來,為自己變法作良性標榜,然後藉機籠絡人心。但是商鞅沒有這麼做,而是將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遷徙到邊遠地區去了。之前也有個文章分析了商鞅這個做法,有興趣的可以看看。

但是如果我們以一個旁觀者來看這個事情,有人對一個領導釋放善意,表示親近,這個領導不接納就算,反而把這個人考核一頓甚至要開除。我們旁觀者會怎麼想?這個領導太不是個東西了!

再從另外一個方面來分析商鞅為什麼沒有自己的勢力。

商鞅的律法很嚴酷,而他作為律法制定者,也必須以身作則執行。加上商鞅要走孤臣、獨臣這條路,那麼那些想繞開律法、圍繞在商鞅身邊獲取利益的人,商鞅自然是不會同意。

為什麼領導身邊會圍繞一批人?不是領導人格魅力有多大,而是因為領導本身就是一個價值窪地,圍繞在領導身邊能夠獲得利益。但是如果領導不允許身邊人獲得利益,那麼誰還會圍繞在領導身邊?顯然,商鞅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執法嚴苛不許給,要做孤臣、獨臣不能給。這樣的商鞅怎麼可能會構建起他的勢力?

3.權力威脅

秦孝公死了,新的秦王繼位,對商鞅來說,外部的政治環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這個新秦王會對他怎麼看?

首先要搞明白新秦王的利益點。任何組織權力交接期間或者新的領導接管權力初期,必然是這個組織動盪的時候。新秦王才上位沒多久,他需要穩定自己的權力。而權力的穩定,一方面來源於上的授予,比如君權神授、領導提拔。但是新秦王現在最大,沒有上的授予。另一方面來源於下的信任和支持。如果一個領導、君主他手底下的人不認他,說的話不聽,那麼這個領導、君主哪怕他名頭再大都是空的,權力也不存在。

因此秦王需要獲得大多數人的支持。

而在《戰國策·衛鞅亡魏入秦》有這樣一段話“人說惠王曰:“大臣太重者國危,左右太親者身危。今秦婦人嬰兒皆言商君之法,莫言大王之法。是商君反為主,大王更為臣也。且夫商君,固大王仇讎也,願大王圖之。”

意思就是商鞅在秦國威望太高,法律都是他制定的,所有人都知道商鞅,卻不知道有秦王。這不是好事,況且秦王和商鞅有仇(懲罰公孫賈、公子虔之事),需要立即採取措施。

商鞅的存在威脅到了新秦王的權力了。

所以在這兩個各因素的影響之下,秦王要動商鞅。

其實如果放在戰國其他國家或者當時的政治環境,在一個國家乾的不好了,或者得罪君王了,拍拍屁股還能跑路到其他國家高官得做,駿馬得騎。但是商鞅不行。

一則威望太高,誰知道將來到其他國家會給秦國帶來什麼影響。

二則秦王需要商鞅的腦袋來收服秦國的人心,說是立威也好,說是獲取大多數貴族、士族的此支持罷。商鞅都必須死。

商鞅之死

要殺商鞅是一回事,怎麼殺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秦王直接把他抓起來殺掉,那麼這意味著商鞅變法立的制度就崩潰了,因為沒有罪名,這不是秦王想看到的。畢竟商鞅變法內容有利於秦國,有利於秦王集權。他要商鞅死,但是不能讓商鞅的變法沒了。

因此這個時候,他布了一個局,公子虔的門人來指控商鞅要謀反,這等於送上一個必死的罪證。商鞅知道回去不論怎麼解釋都是必死的,只有逃跑。但是逃跑就落實了他有罪。有罪了就要抓人。

商鞅先去了秦魏邊關,但是魏國那邊不放商鞅進來,還說了一句話,《史記》中有記載:“商君,秦之賊。”即商鞅秦國的犯人。試想一下,商鞅要逃命,必然是要快馬加鞭,必須趕在捉拿他的通緝到達關隘之前才能離開。但是等商鞅到魏國關隘的時候,為國人居然說商鞅是秦國的犯人,這說明什麼?秦國的明令已經到了魏國的關隘,而且提前給魏國人說了。這就只有兩個可能,秦國傳遞命令的馬的確快,比提前出發商鞅的馬快。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有人在動手是前就已經把命令發出去了。我傾向於後者。

最後商鞅在五馬分屍時,秦王還說了一句話:“莫如商鞅反者!”別像商鞅一樣謀反。當時,商鞅其實已經死了,在他潛逃出關不成之後又返回封地,召集部隊攻擊鄭國圖中被秦軍剿滅,當場將其斬殺。五馬分屍分的就是商鞅的屍體,秦王說這個話,與其說是說給商鞅的屍體聽,倒不如說給那些貴族、士族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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