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8 愛新覺羅·載漪:1922年在窮困中死於寧夏

1

公元1900年的1月24日,原本應該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

那一天,御前大臣、內務府大臣、南書房、上書房的翰林以及各部的尚書,外加一些近支的王公貝勒,忽然被慈禧召集到了中南海儀鸞殿。

然後,慈禧向這些人傳達了一道懿旨:

“皇帝嗣位時,曾頒懿旨,俟皇帝生有皇子,慎選元良,纘承統緒,其繼大統者為穆宗嗣子。現在皇帝多病,尚無子息,故擬立端郡王長子溥儁為大阿哥,繼承穆宗,免致虛位。”

什麼意思?

就是說,光緒皇帝身體不好,老是沒孩子,要另外立一個繼承人了。這個繼承人,就是端郡王載漪的兒子溥儁。

但問題是,那一年,坐在皇帝寶座上的光緒還不滿29歲。

這個變故,讓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大清要換皇帝了。

2

慈禧的那隻靴子,終於落地了。

自“戊戌變法”失敗以來,朝廷上下,包括洋大人們都在關心的一個問題:

慈禧會怎麼處置“不孝”的光緒?

愛新覺羅·載漪:1922年在窮困中死於寧夏

光緒帝

毫無疑問,1898年那場場貌似能帶領中國走向“新時代”的變法,深深傷害了慈禧的感情,一個作為“母親”的感情——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她真的是把光緒當兒子來對待的。

當然,慈禧也需要光緒的這個“兒子”的身份。

當年同治帝駕崩,作為太后的慈禧力排眾議,堅持不讓比同治小一輩的皇族作接班人,而是把同治的堂弟(也是自己的侄子)光緒先立嗣為咸豐的兒子,然後再推上了皇帝寶座,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這當然是經過慈禧深思熟慮的——大清慣例,皇太后可以垂簾聽政,而太皇太后是必須放權的。

當然,慈禧應該是對光緒有過真心的。

一方面,慈禧當年對小光緒付出了對同治都沒付出過的母愛。光緒年幼膽小,遇到打雷就會啼哭不止,慈禧會親自抱著小光緒,又安慰又哄騙,就這樣過一整夜。

另一方面,對於培養小光緒,慈禧也是上心的。從光緒十歲開始,慈禧批閱奏章時就讓他坐在一旁,給他講解,有時甚至讓他試著批閱。

慈禧這樣做,無非是希望將來能實現兩點:

第一,你要感激我,把我當做你的母親一樣侍奉。

第二,你要好好幹,將來做一個好皇帝。

但是請注意:第二點是必須建立在第一點之上的,也就是說,如果第一點不存在了,那麼第二點對慈禧而言是沒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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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

可惜的是,“戊戌變法”讓慈禧的美好願望落空了——光緒能不能成為好皇帝她不知道(或者她認為變法已證明他做不了好皇帝),但至少,這個從小一把屎一把尿培養到大的孩子,將來肯定是要反對她的。

更雪上加霜的是,“戊戌變法”後期傳出了康有為和譚嗣同謀劃的“圍園殺後”計劃,讓慈禧徹底心碎——我這樣辛苦地把你培養成一個皇帝,你就這樣對我?

那年已經63歲的慈禧,還真的想去“頤和園”享受晚年的。但一想到自己一旦失勢後的命運,乃至百年之後被開棺鞭屍的可能,寢食難安。

怎麼辦?

只能是一個字:換。

3

選來選去,慈禧選中了15歲的溥儁。

溥儁是誰?他是端郡王愛新覺羅·載漪的次子。那端郡王載漪又是誰呢?是光緒的堂兄弟。

雖然載漪已經屬於遠支了,但溥儁和光緒的叔侄關係是沒問題的。

按老辦法,慈禧又要辦一道手續:讓溥儁入同治帝的嗣,也就是做同治帝的兒子,自己的孫子,這樣的話,當皇帝的法統就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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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儁

但問題是,慈禧為什麼要選溥儁?

最大的理由,自然是溥儁比光緒聽話,15歲的孩子,又不是當年的康熙爺,肯定還是乖順的。

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爸爸端郡王載漪聽話,是明顯站慈禧這一邊的。而且載漪的背後,還站著一批皇室中的保守勢力,他們都是願意捨命維護大清“光榮傳統”的。

這樣一來,溥儁一旦登上皇帝寶座,就會形成一個小集團,不但不會像光緒集團那樣對慈禧“翻燒餅”,反而會將慈禧的意志堅定地傳承下去。

所以,慈禧準備在立皇儲後不久,就舉行光緒皇帝的“禪讓”儀式,而她替溥儁的年號的都想好了,就叫“保慶”。

可惜,慈禧的這個“頂層設計”連“保”都保不住,更別提“慶”了。

4

首先站出來反對的,是一批高級官員。

態度最堅決的,是當時的兩江總督劉坤一。在“戊戌變法”失敗後,劉坤一就明確表態不能廢黜光緒,當時還致電總理衙門:

“孝慈相孚,尊親共戴,護持宗社,維繫民心。”

後來看到慈禧廢黜光緒之心不死,更是通電留下名言:

“君臣之義已定,中外之口難防。”

而其他的重臣如張之洞、李鴻章等,在慈禧徵詢意見時,全都裝聾作啞,顧左右而言他。慈禧是何等聰明之人,這些重臣的心意,她已完全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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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坤一

其次站出來反對的,是輿論。

立皇儲的諭旨一出,上海電報局總辦經元善就領銜上海的1231人發出保皇通電:

“奏請聖上力疾臨御,勿存退位之思,上以慰太后之憂勤,下以彌中外之反側。”

1200多人中,不乏章太炎、蔡元培、唐才常這樣的名流。

同時,上海報人汪康年也發電報給湖廣總督張之洞,期望:

“憲臺主持忠義,中外欽仰。乞酌奏慈聖,毋議傳位,以定國是而挽危局。”

如果這兩個方面的反對聲音還不能阻止慈禧“換人”念頭的話,那麼第三股阻撓勢力,就讓她非常惱火了。

但她又不能不認真考慮,因為反對的,是各國的洋大人們。

早在“戊戌變法”失敗之時,各國公使就對光緒帝本人的安危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關心。

當慈禧不斷放出風聲“皇上龍體欠安”為廢黜做準備的時候,法國公使先提出要派法國醫生入宮為光緒看病,並且得出了“身體健康”的結論;日本公使提出要親自面見光緒,給光緒授勳,實際目的是要確保光緒本人的安全;英國公使直接暗示慈禧,表示大英帝國只認光緒,其他人不認(英國公使對李鴻章說:“鄰國固無干與之權,然遇有交涉,我英認定光緒二字,他非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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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慈禧身邊的重臣榮祿。“立皇儲”是榮祿深度參與的一件事,但後來看到反對聲那麼多,榮祿自己也縮了回去。

當然,除去這三個原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皇儲”溥儁本人。

慈禧身邊的一位叫榮兒的宮女,當初曾這樣回憶溥儁:

“提起他來,咳,真沒法說他,說他傻吧,不,他絕頂明,學譚鑫培、汪大頭,一張口,學誰像誰,打武場面,腕子一甩,把單皮打得又爆又脆。對精巧的玩具,能拆能卸能裝,手藝十分精巧。說他機靈吧,不,人情上的事他一點兒不通。在宮裡,一不如意,就會對著天長嚎,誰哄也不聽。”

當時的溥儁,在宮裡成天和宮女糾纏,帶著太監出宮聽戲,和街頭流氓打群架被揍得屁滾尿流。雖然長得儀表堂堂,卻一點沒有要當皇帝的樣子。

綜合各方面的考慮,慈禧只能放緩了“換帝”的腳步。

5

雖然慈禧按下了一口氣,但有一個人憋不住了。

他就是溥儁的父親,端郡王載漪。

愛新覺羅·載漪:1922年在窮困中死於寧夏

愛新覺羅·載漪

據說練得一身好武藝。

按照清朝皇室直系後人愛新覺羅·恆懿(載漪的曾孫女)在《我的皇室家族》一書中的記載,已經做好當“皇帝老爹”準備的載漪,在立皇儲詔書下達後的第二天,被洋人激怒了。

那一天,載漪囑咐自己家的僕人,一定要多準備些茶點。為什麼?因為他估計各國的公使會到府上來道賀,恭喜他的兒子在不久的將來將成為皇帝。

當時,包括軍機大臣剛毅和大學士徐桐(同治帝的岳父,溥儁的老師)在內的一批勢力,已經自覺地開始向未來的“權力中心”載漪靠攏,而載漪也開始掌握北京的一些武裝力量(虎神營),所以他覺得,各國公使是不會放過這個向他“示好”的機會的。

然而,第一天,一個公使也沒有來。

載漪不放棄,第二天又讓僕人再次準備了大量茶點。

結果,第二天,還是一個也沒有來。

各國的公使借這個也明確了自己的態度——我們不承認這個所謂的“皇儲”。

這無疑等於是在打載漪的臉了。

根據恆懿的敘述,自那以後,凡是有人拜見載漪,載漪動不動就會說“殺盡洋人”,而當時外界也都評論,“載漪之痛恨外人也,幾於不共戴天之勢。”

6

載漪胸中的這股積怨,馬上就找到了宣洩口——義和團。

在整個義和團的運動中,載漪對慈禧的最終決策起到了關鍵作用。他不僅頻頻在慈禧面前稱讚義和團的“刀槍不入”法術非常厲害,並且讓自己統帥的“虎神營”率先修習義和團“大師兄”的“神術”,還把義和團的“神壇”直接設立在自己的府中。

愛新覺羅·載漪:1922年在窮困中死於寧夏

義和團

1900年4月,載漪掌握總理衙門大權,幾乎集軍、政和外交權與一身,開始讓義和團大舉進京,幫助“剿滅洋人”。同時,本來也有一股怨氣的慈禧,最終決定向各國“宣戰”。

1900年5月,八國聯軍從渤海灣登陸。

至於結果,大家也都知道了。

一次愛新覺羅家族的“立儲”之爭,最終成為了一場讓中國賠款4億5千萬兩戰爭的一個伏筆。

【作者饅頭說】:

可想而知,載漪和溥儁這對父子,結局都不太妙。

八國聯軍攻入北京,自然要興師問罪。當初力主引入義和團的載漪,自然被推成了“禍首”。念在是皇族,慈禧沒砍他的頭,將他流放新疆伊犁。

溥儁被剝奪“大阿哥”稱號,取消了皇儲資格,隨父親一起流放。。

當然,慈禧最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這對父子逃到了蒙古。溥儁在那裡娶了蒙古羅王的女兒,還算過了段好日子。但辛亥革命後,父子兩人都遭遇淒涼。

載漪1922年在窮困中死於寧夏。溥儁,這個原來要成為皇帝的“大阿哥”,後來窮困潦倒,寄人籬下,但依舊吃喝嫖賭,沉迷鴉片,最終在1942年去世,去世後就被埋在後院,直到解放後才得到安葬。

有人可能會問:慈禧也算閱人無數,為什麼會看中這對平庸的父子?

要知道,當時在慈禧可選的範圍內,溥儁已算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了,大清皇室之後繼乏人,由此可見一斑。

那麼,就一定要換掉光緒嗎?

在這點上,慈禧倒是沒有絲毫猶豫的——她已經對光緒完全失望了。她知道,如果不換,自己生前還有把握掌控一切,但到去世之後,所有的風向標都會轉向,自己的執政時的種種,恐怕都要被“翻燒餅”。

在這種無形的恐懼壓力之下,慈禧只能硬著頭皮換人,希望能換一個將來至少還會尊重她的“自己人”。

只是,無論是曇花一現的溥儁,還是後來迷迷糊糊的溥儀,一個搖搖欲墜的王朝,豈是換個皇帝就能拯救的?而歷史對慈禧的評價,又豈會因她留下一個“自己人”,就會完全改變?

更何況,那麼在乎“身後事”的慈禧,又何曾會料到,在這世間,還會有一個像孫殿英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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