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9 賣了廢紙買酒喝,他的一生被毀,卻意外弄了一棟房子,名垂千古


賣了廢紙買酒喝,他的一生被毀,卻意外弄了一棟房子,名垂千古

01

我記得好像是初中課本里有一篇文言文叫《滄浪亭記》,明朝人歸有光寫的。

嗯,就是寫【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金已亭亭如蓋。】的那位,這篇《滄浪亭記》裡提到了一個名字:蘇子美。

歸有光寫的滄浪亭就是蘇子美建的,蘇子美在建起這座滄浪亭的時候,其實也寫過一篇《滄浪亭記》。

而蘇子美建這座滄浪亭其實也算是很偶然的吧,最起碼在他還在京城當官的時候絕對是不會想到自己會跑到蘇州這個地方蓋這麼個玩意的。

蘇子美在他自己寫的《滄浪亭記》裡寫的很清楚了:【予以罪廢,無所歸。】

犯了錯誤被貶到蘇州來的。

而要說起蘇子美犯錯誤的原因,就有點搞笑了:因為賣了公家的廢紙聚餐喝酒被人告了。

賣了廢紙買酒喝,他的一生被毀,卻意外弄了一棟房子,名垂千古

蘇子美

02

蘇子美,名叫蘇舜欽,子美是他的字。

蘇子美是個才子,詞寫的非常好,憑著這一身功夫,蘇子美有很多好朋友。

他與當時的文壇扛把子大哥歐陽修關係非常密切,並且改革派領袖范仲淹也很賞識他。

除此之外,蘇子美還有一個身份也非常顯赫——當朝宰相之一杜衍的乘龍快婿。

自身光環耀眼,又有一眾大佬加持,想要不混出個名堂似乎很難。

實際上這時候的蘇子美也正順風順水,正擔任著進奏院的最高長官。

進奏院是古代地方行政機構在京城設立的辦事處,地方上的官員如果要到京城去找皇帝彙報工作或者幹其他的公務,一般都是住在這裡。

這樣一說你就明白了吧:哦,駐京辦嘛。

嗯,沒錯,就是我們平常理解的駐京辦,而蘇子美就是駐京辦的主任。

宋朝的進奏院是直屬於朝廷管理的,進奏院的最高長官也是朝廷直接任命的,所有的辦公經費也都是出自中央預算,另外,這裡是朝廷協調和控制地方的重要機構,同時也負責編輯發佈【邸報】,是朝中大臣和地方官員瞭解最新時事的窗口,自然的,蘇子美也就成了很多人爭相結交的人物。

如果不出意外,蘇子美在這個崗位上平穩的過渡一下,錦繡前程指日可期。

然而,人生的事兒總是會有很多意外的。

1044年的賽神會(紀念倉頡的節日)這一天,也許是蘇子美一生中最不願意回憶的一天。

賽神會對於蘇子美這樣的知識分子來說當然是個重要的節日,除了搞一些祭祀活動之外,按照慣例每年的這一天還要搞個聚餐喝喝小酒唱唱歌寫寫詩。

這一天有同事來跟蘇子美請示:領導,咋整,今兒下班了喝一點吧?

蘇子美點點頭:喝呀,當然得喝。

可是聚餐得要錢啊,錢從哪裡來?

進奏院的辦公經費是朝廷給的,但是不包括喝酒這一項啊!

不過蘇子美根本沒猶豫:按照往年的慣例整就是。

什麼慣例?

賣廢紙。

進奏院雖然沒有實體支撐的創收來源,但是進奏院有一樣東西非常多,那就是辦公廢紙,過不了幾天就會攢一大堆。

往年的進奏院都是把這些廢紙拿去賣了換錢喝酒,已經形成慣例了,從來沒人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既然沒問題,蘇子美當然也就這樣辦,手下的人還是很勤快的,馬上就把那些過去的那些公文啊信函啊給拿去賣了。

蘇子美看看手下拿回來的那點錢,好像沒多少,咬咬牙:乾脆,我再添十兩銀子,要喝呢咱就喝痛快一點。

手下人一看:靠,領導都帶頭了,咱也意思一下吧?

【其餘諸人也醵金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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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蘇子美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既然要喝酒,光是一幫子同事有個毛的意思?

一天到晚的見,乾脆再喊幾個朋友大家一起嗨皮一下吧。

於是就給幾個朋友發了個微信:晚上別安排別的活動,一起過來喝一杯。

接到微信趕來的人還不少,有在朝廷秘書處上班的王益柔,江休復,周延讓,宋敏求,有在最高學府太學當教授的周延雋,刁約,有在建設部當司長的王洙...

等等,大概十來個人吧。

蘇子美搞聚餐這事被一個叫李定的人知道了,這個李定是跟著太子混的【太子中舍人】,這個李定雖然也很有些才華,但是是靠著他老爸的關係混上來的,蘇子美一向很看不起他。

但是這個李定好像對蘇子美平時的態度不以為意,聽說蘇子美這兒有趴體,便也想來個熱鬧,但是被蘇子美一口給回絕了:什麼玩意兒,也不尿泡尿瞅瞅自己有幾斤幾兩,這麼高端的宴會能是你來的?

聚會很成功,大家喝的也很高興——當然高興了,為了增加氣氛,蘇子美還特意叫來了兩個官妓吹拉彈唱。

大家都知道,知識分子平時都喜歡端著一個架子,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冷範兒,但是大家也還都知道,這些知識分子只要一喝了酒基本上都都原形畢露——肆意,狷狂,放浪。

蘇子美這一幫人也不例外,喝到面紅耳赤的時候就嘴上沒有一點把門兒的了,開始了高談闊論,對於時政對於朝局各抒己見,唾沫星子滿天飛。

那個叫王益柔的還當場寫了一首詩,其中有這麼兩句:

欹倒太極遣帝扶,孔子驅為奴。

兄弟們啊,給我照死裡喝,喝醉了讓皇帝老兒來給咱扶著走,讓孔老二給咱當小弟。

乖乖,也不知道蘇子美是整了多少硬菜,把這哥們兒給喝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但是大夥兒都喝得雞子不認得鴨子了,誰管他寫了什麼,還一個勁兒的鼓掌叫好。

在場的沒有人知道,他們已經被人給告了。

有人說是李定舉報的,因為蘇子美不讓他參加聚會傷了自尊心,所以轉身就去負責紀檢監察的王拱辰(御史中丞)那兒去給彙報了。

舉報的理由很簡單:以蘇子美為首的進奏院全體人員借賽神會的名義公款吃喝。

王拱辰一聽:啥?公款吃喝?這還了得?這事兒我得管。

於是他吩咐自己的手下劉元瑜等人在朝堂上彈劾參加聚會的那一幫子人。

當時宋朝的大老闆是仁宗,眾所周知仁宗是一個特別仁慈的老闆,一般來說大臣們犯點錯誤他是不會用太計較的,但是這一次仁宗接到彈劾奏章的時候卻生氣了:查,給我一查到底,不管牽涉到任何部門任何人都要給我查個底朝天。

於是,一幫子喝的連牆都扶不住的醉漢剛剛回到家就被開封府給擒拿了。

賣了廢紙買酒喝,他的一生被毀,卻意外弄了一棟房子,名垂千古

04

皇上親自交代下來的案子,開封府當然不敢怠慢,當即就開始了調查。

經過一番走訪,詢問之後,最終定下的罪名有三個:

1 監主自盜

這一項主要針對蘇子美的:你有什麼權利私自做主把公家的廢紙給賣了?

雖然是廢紙,但那也是公家的,你就算賣了那也得交到單位財務那裡去吧,你有什麼權力拿著這錢去喝酒?

你這不是貪汙公款嗎?

2 燕集喧鬧,近於宮門。

一圈公務人員公然在皇城重地大吃大喝,什麼叫皇城重地?

那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中的中心啊,能讓你們這樣胡來?

你試著去天安門那搞一個燒烤看看?

期間那個叫王洙的還與那些官妓有一些辣眼睛的舉動,最最關鍵的是,那個叫江休復的還在服喪期間。

在古代當官的父母去世了,是要守孝三年的,這個叫江休復的可是真夠可以的,明明知道自己在服喪期間還敢公然參加這樣的聚會,真不知道他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3 放肆狂率,抵完先聖。

這應該是最致命的一條了。

其他的那些罪名說實話都是可以解釋的,再說按照仁宗的性格,也許心一軟也就抬抬手過去了。

可是你們在公共場合對於先聖和當今聖上公然調侃,這特麼是“大不敬”啊!

說白了,這裡面就屬王益柔的錯誤最嚴重,這是要掉腦袋的罪名啊!

王拱辰聯合了張方平幾個人對於蘇子美的這件事展開了不遺餘力的攻擊,強烈要求仁宗把那個叫王益柔的給判死刑。

當時朝廷裡除了蘇子美的老丈人杜衍是宰相之外,還有章得象和晏殊兩位,不過這兩位對於這件事都不怎麼關心,沒有一點表態。

杜衍倒是想為自己的女婿說話,可是又怕別人說閒話,也只好裝啞巴,看仁宗怎麼處理。

而一向支持蘇子美的范仲淹這個時候偏偏又出差了不在京城,只有韓琦等少數幾個人為蘇子美他們辯解:

老闆啊,蘇子美王益柔他們當然做的不對,可是這事兒好像輪不到他們來插手吧?你想想現在西夏在我們的邊境不斷地騷擾鬧事,國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們去幹,他們幾個可倒好,不說給老闆你分憂解難,反倒藉著這一點小事來為難蘇子美王益柔他們幾個年輕人,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仁宗之所以在歷史上能留下好名聲,就是因為他能聽得進去別人的話。他一聽韓琦的這番話,也覺得應該給年輕人一個機會:人嘛,誰還沒年輕過?年輕總是要犯錯誤的,以後國家還要靠他們呢。

於是,平息了一下怒火:算了吧,給他們改正的機會吧。

但是,雖然沒有人被殺頭也沒有人被砍頭,處罰還是很嚴厲的:

進奏院一把手蘇子美二把手劉巽被【除名勒停】,其他的王益柔等一幫子統統被降職到地方上去。

被降職的被趕出京城的都還好受一點,最慘的就是蘇子美的【除名勒停】,這就相當於開除了一切公職,好好地一個大好前程就這樣完蛋了。

賣了廢紙買酒喝,他的一生被毀,卻意外弄了一棟房子,名垂千古

宋仁宗

05

蘇子美當然不服氣:

麻蛋,這叫什麼事兒啊?

不就是賣了一點廢品嗎?

不就是喝了一頓酒嗎?

咋還把官兒給整沒了呢?

不行,我得申訴。

那時候的知識分子要告狀啊申訴不用請律師,因為他們自己對於法律知識都是相當瞭解的——律法是他們參加科舉考試的一個很重要的科目。

蘇子美針對王拱辰提出的罪名給自己辯解:

說我【監主自盜】這屬於適用法律不當,以前進奏院他們也賣廢紙啊,為什麼沒人管?我只不過是【偱先例】,再說了賣廢品的錢我又沒裝到我自己口袋裡,怎麼能稱為【盜】?

就算這罪名成立,也不能就把我【除名勒停】啊。因為律法裡明明白白寫著呢:【私貸官物有文記準盜論,不至除名,杖九十。】

就算是我偷了公家的東西,你打我九十大板就行了,還把我的官職給撤了,你們這是不尊重法律。

而對於其他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蘇子美也沒有忘記,順便替他們辯解了幾句,反正蘇子美說到最後就一個意思:

這件事是有人故意搞鬼故意陷害藉機報復,他們針對的其實不是我,而是我們力主搞改革的這些人和我老丈人,目的就是把我們搞倒搞臭,來實現他們的卑鄙目的。

不只是蘇子美自己覺得冤枉,就連他的好朋友歐陽修 范仲淹等人也覺得冤枉,一直到蘇子美去世後歐陽修還在為他喊冤,他和蘇子美的觀點一樣:這根本是個陰謀,這就是朋黨之爭。

說實話,蘇子美冤不冤?

確實有點,不過如果現在咱們反過來想一想,如果換做我們是當時的大老闆仁宗,我們會怎麼辦?

大概也會處理他們吧?

你說這是陰謀,有人陷害,你特麼拿出證據來啊,你一個精通律法的知識分子難道不知道“追主張誰舉證”嗎?

你拿不出證據光在那夏吉巴叫喚有什麼用?作為監督檢查的御史人家接到舉報來調查你不是很正常的嗎?這能算是陰謀嗎?

要怪也只能怪你倒黴,你要不去賣廢品不拿著賣廢品的錢去喝酒不就屁事沒有?

再說了,你拿著賣公家財物的錢邀請你的朋友喝酒,這就不是公務用餐了而是私人聚會了好嗎?

反倒是你蘇子美說的【偱先例】那只是個你們自己認為的“潛規則”,並不在律法上寫著的啊。

人家說你【監主自盜】人家說你貪汙公款好像也是有道理的吧?

再說王益柔對於先賢不敬這可是在場的人都聽到的你們自己也承認了的,這【大不敬】的罪名是妥妥的跑不掉的吧?

沒有看你的腦袋就算便宜了,還有啥好說的?

所以,對於蘇子美的申訴,仁宗這一次並沒有大發慈悲,而是冷冷的說:上訴無效,維持原判。

沒辦法,最高領導人這樣說了,那就誰也沒辦法了,蘇子美只能滿腹愁緒的來到蘇州閒居,並且在這裡修了一座滄浪亭,寫下了《滄浪亭記》,鬱鬱寡歡,才40歲就離世了。

就連他的老丈人杜衍也因為這件事被罷免了宰相,降職到兗州去當知州了。

平心而論,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陰謀的成分在裡面,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說,但是看蘇子美老丈人的下場,又彷彿真的有些說不清的東西。

賣了廢紙買酒喝,他的一生被毀,卻意外弄了一棟房子,名垂千古

杜衍

​杜衍在宰相位子上只坐了120天,之後各種倒黴,直到掛。仁宗“慶曆新政”推動人之一就是他,可惜沒堅持多久就廢了,這也是北宋一大遺憾。

最後說說蘇多愛酒。

一天,杜衍準備勸勸女婿,窗邊聽到蘇在讀《漢書·張子房傳》。

朗誦到張良刺殺秦始皇不成時,大叫“惜乎夫子不中!”

說完喝了一大杯。

再讀到張良遇到劉邦,又大叫:“君臣相遇,其唯如此!”

再來了一大杯。

杜衍於是不再勸,因為“有這樣的下酒物,一斗實在不算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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