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鹿原》為例,談談在馬爾克斯的影響下陳忠實的創作

陳忠實在接受採訪時曾說過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為他打開了小說書寫的另一種形式,也就是後來被稱呼的

魔幻現實主義寫法。他第一次看到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時最直接的閱讀感受是“陌生、震撼”。陌生是因為這部小說形態完全不同於他之前看到的歐美文學,既不屬於寫實主義,也非現代派,與此同時小說的內容又很震撼。在馬爾克斯的影響下,陳忠實在創作《白鹿原》時,借鑑了馬爾克斯的魔幻現實主義手法,同時在小說的情節設置、敘述視角以及細節描寫等表現技法上向《百年孤獨》也多有學習。再次,馬爾克斯也影響了《白鹿原》的創作思想,激發了其對民族文化意義的探討。


以《白鹿原》為例,談談在馬爾克斯的影響下陳忠實的創作

一、《白鹿原》創作的時代背景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西方的各種文學流派傳進國內,當時的國內文學家們企圖打破單一主旋律的現實主義創作,一大批先鋒文學作家充分學習借鑑西方流派文學表達技巧。陳忠實在和一群文學圈的朋友聊天時,無意得知馬爾克斯的節譯稿要在《十月》雜誌發表,陳忠實趕緊表示想看,就這樣陳忠實成為作為國內首批看到《百年孤獨》部分作品的人。但其看到內容時已經無法表示其心中的震撼之情,應該不亞於莫言對馬爾克斯的評價:“原來小說還可以這樣寫”。

當然,面對傳統的時候,也許作家期待的是某一時刻的靈光乍現。陳忠實在創作《白鹿原》時一個人搬到老家祖房裡住了四年,每當想要放棄時便搬著凳子做到破敗的院子裡,感受心裡記憶深處的廈屋爺的呻喚聲,他書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是記憶中家族老輩人的形象展現,站在破敗不堪的中院裡,使書中的白嘉軒鹿子霖鹿三等人摻雜著記憶中廈屋爺的咳嗽聲在眼前鮮活起來。

而也正是因為這份傳統的保留,使陳忠實的創作自然而然接受了馬爾克斯的手法,而不是其他一大批西方流派的五花八門的技法,馬爾克斯的筆下是拉丁美洲早起原始部落建造時的圖景再現,在原始叢林裡關於牛鬼蛇神的出現、倫理性愛的複雜以及社會關係必然是缺少秩序的。《白鹿原》的扉頁上寫的是馬爾克斯的一句話:小說是一個民族的秘史。《白鹿原》正是陳忠實對關中地區民族歷史的挖掘和再現,通過陳忠實對縣誌的考察以及老一輩人的訪瞭解,他了解到在這個自己生長過的密閉封建的白鹿原,封建倫理封建道德觀念根深蒂固,所以陳忠實決定把封建倫理對女性的迫害撕開寫,把白鹿原隱藏的秘史揭露出來。


以《白鹿原》為例,談談在馬爾克斯的影響下陳忠實的創作


陳忠實作為八十年代的先鋒作家,想從一貫的現實主義中跨越出來無疑是需要膽魄和學識的。馬爾克斯的“魔幻現實主義”所描繪的荒謬的現實對於想要打破一貫的固有寫法的作家有著極大的吸引力。陳忠實深刻體會到僅僅學習這種手法不免流於形式,魔幻現實主義的出現必須深植於每個民族的文化根基,他將其內化為本民族的文化之中,把白鹿原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優秀文化和民族糟粕都展現出來。以白鹿原清末民初到建國以來幾十年的歷史發展為脈絡,把對馬爾克斯《百年孤獨》中表現技法和創作思想的學習深入《白鹿原》中,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開啟了長達四年的創作。

二、《白鹿原》對馬爾克斯筆下《百年孤獨》表現技法的學習

中國很多作家都深受馬爾克斯經典開頭的影響,陳忠實也是其中之一。陳忠實寫下那句“白嘉軒後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裡娶過的七房女人”以效仿馬爾克斯那句“多年以後,站在行刑隊面前,奧雷里爾諾·布恩迪亞上校仍然會想起父親帶領他看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這句“過去將來式”的敘述,打破了固有的按時間敘述的結構,讓讀者急於想了解是如何引起將來這一事件的。

再者《白鹿原》和《百年孤獨》兩本書有著類似的整體行文構思,都是以家族幾代人的興衰為線索,描述村莊部落的社會歷史發展,以興-衰-再興-再衰的曲折構成全書的情感起伏。在兩本書的角色設置上,陳忠實把一個角色分裂到了幾個人身上,這也正如他在創作中談到的白嘉軒鹿子霖鹿三等都是他在回憶廈屋爺的聲音中而創作出的,而與之對等的是《百年孤獨》中xxx一個人的形象。在兩書中都有一位預測未來的先知者身份,陳忠實筆下是白鹿書院裡的儒學學者朱先生,在《百年孤獨》中則是瞭解各種科學的吉普賽人。

陳忠實其實是將馬爾克斯筆下關於馬孔多卷帙的百年曆史畫卷描寫手法構建到自己的關中白鹿原上,是在第一次創作長篇小說的時對一篇業已成功的長篇小說的有效借鑑。

在敘述視角上,陳忠實學習馬爾克斯,在《白鹿原》中打破固有的一種視角,而是將全知視角、第一人稱體驗視角以及攝像式外視角交叉使用,這樣做增加了小說的神秘感,也更加貼合“魔幻現實主義”。


以《白鹿原》為例,談談在馬爾克斯的影響下陳忠實的創作


所謂“魔幻現實主義”是一種用魔幻的內容來表現現實生活的寫作手法,雖然情節怪誕,但卻突顯真實。陳忠實選擇古老的關中鄉村地區來創作,當然不可避免的會摻雜各種鬼神的故事,有馬爾克斯筆下寫死過的人來纏著活人,並三番五次託夢的真實性描寫,陳忠實也大膽的將這種荒謬的現實引入筆下。比如田小娥在被鹿三用梭鏢捅死後,帶著怨恨附體到鹿三身上,藉著鹿三之口說出自己死亡的實事,並且要求白鹿村人為自己設廟供奉。為了讓這一現象更加真實,書中還設置捕捉鬼魂的差事,這無疑讓這一現象更加使人信服。

此外在大量的情節設置上,《白鹿原》和《百年孤獨》中也有大量相似之處,但這些並不能去說陳忠實先生是對馬爾克斯的效仿,這些無疑是《百年孤獨》對陳忠實先生的影響至深,也正是在這一影響下,使《白鹿原》帶上了“馬爾克斯式”的特色,讓帶有關中地域特色的白鹿原更加鮮明活泛。

三、陳忠實對馬爾克斯創作思想的學習

陳忠實對馬爾克斯創作思想的學習可以分兩個層面:學習和突破。第一是在馬爾克斯《百年孤獨》中所學習到的對民族文化意義的探討,第二是突破馬爾克斯《百年孤獨》中對愛情表達的缺席,在《白鹿原》中增加真實愛情的描繪。

首先是對民族文化意義的探討上,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展現了一個家族的兄弟姐妹和夫妻父母之間缺乏溝通和基本的信任,因而每個人都深陷孤獨,無法打破隔閡團結起來。作者的真實用意是批判外來侵略者對拉美大陸的一種精神層面的侵略,以及西方文明對拉美的歧視與排斥。而結局家族的破滅也象徵著固有的拉美文明就在外來文明的侵略中衰亡。


以《白鹿原》為例,談談在馬爾克斯的影響下陳忠實的創作


而《白鹿原》所構架的關中地區的古老文化圖景也同樣遭受著時代文明的替代和取締。作者設置文化大儒朱先生在書中傳道受業解惑,一直以古老的儒家文明教授弟子。而且白鹿村有著濃厚的祠堂文明和家風教養,違反族約必須受到族人懲罰,要在老祖宗面前認罪。像白、鹿兩大家族也有著家風在世世代代教導後人。這也都充分展現了作者想要表達的中國傳統儒家文化對本民族與個體的優良影響。

書中的朱先生作為私塾先生,卻以其過高的學識和占卜能力被整個滋水縣城稱為聖人,上到縣長省長下到土匪盜賊都對其表示尊重,這些都從側面展現了古老的關中地區對老祖宗文化的繼承與尊崇。

其次是《白鹿原》中增加的關於愛情的展現。馬爾克斯在《霍亂時期的愛情》一書出版後,曾公開談及過布恩迪亞家族的孤獨感,馬爾克斯說:“我個人認為,是因為他們不懂愛情。布恩迪亞整個家族都不懂愛情,不通人道,這就是他們孤獨和受挫的秘密。”而這句話的談及也大大晚於《白鹿原》的出版。愛情在被封建倫理道德矇蔽了千百年後的白鹿原上,無疑是被世人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尤其是禁犯了綱常倫理的愛情。

田小娥和黑娃的愛情一經出現在村裡,便遭到整個白鹿村的反對,不守婦道的田小娥和被婊子迷惑的黑娃形象便在人前樹立。但也只有作者大膽的寫出對愛和性的觸犯,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搖撼固有的綱常倫理,註定造成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裡無可避免的悲劇。

而白靈和鹿兆鵬鹿兆海之間純粹出於自由戀愛的新思想,也無疑造成了新式思想和原上根深蒂固的家長安排婚姻制度的衝突。


陳忠實的創作是對馬爾克斯的創作手法和技巧的學習,並且在此基礎上開創具有本民族文化特色的寫作風格。《白鹿原》一書的發行,讓我們不僅看到了馬爾克斯寫作的影子,同時深切感受到關中地區古老的地域文明及傳統文化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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