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助力膠西海戰
1161年6月，在基本完成南侵軍事準備之後，完顏亮入駐汴京，開始具體佈置侵宋事宜。
9月份，完顏亮集 50萬重兵，對南宋發動大規模戰爭。之前，完顏亮曾雄心勃勃地宣佈：“百天之內，一定滅掉宋國。”
完顏亮按原計劃在開封誓師，兵分四路南下侵宋。第一路完顏亮親率32萬總管兵進軍壽春（安徽鳳台）。第二路水軍由海道進趨臨安。第三路自蔡州（河南汝南）進攻荊襄。第四路由鳳翔（陝西鳳翔）攻取大散關（陝西寶雞西南），並待命進攻四川。另外，以左監軍徒單貞率兩萬人攻江蘇淮陰。
然後，完顏亮頂盔貫甲，率領大軍60萬，號稱百萬，浩浩蕩蕩大舉南下。
還有一路入侵的路線，在大海之上。
這路人馬以金國工部尚書蘇保衡為浙東道水軍都統制，完顏鄭家奴做副手，率領一支擁有戰船600艘與水兵7萬人的艦隊從膠州灣出發，沿海南下，越過連雲港，直取杭州灣。金兵以四路並舉、海陸夾擊的攻勢，意欲一舉滅亡南宋。
此時，以耿京為統帥的山東忠義軍已攻克兗州、東平。在起義軍中初步奠定威望的辛棄疾，以掌書記的身份參與最高決策，更以視野開闊、高瞻遠矚為耿京所重用。
忠義軍雖然人數眾多，規模漸大，但畢竟大都由農民弟子組成，組織渙散，缺乏訓練，整體素質還參差不齊，作戰主要依靠單純的勇氣、個人能力和人多的優勢。忠義軍中不少將領都是有勇無謀的平庸之輩，很多人汲汲於功名富貴和錢財女人，對於金國的真正實力和敵情變化毫無瞭解，對己方面臨的近期和中長期威脅缺乏思考。
辛棄疾不失時機地給耿京提出明確建議，從長遠看，如果儘早歸附南宋軍隊，由朝廷統一指揮，統一行動，方能有大作為。從地域上來講，忠義軍要注重向東南發展，與北上抗金的南宋軍隊形成呼應，必要時可以兵合一處，共同對付金兵。
耿京基本上聽從了辛棄疾的建議，並派辛棄疾、賈瑞到海州（連雲港）去，代表山東忠義軍統帥部指揮魏勝、開山趙與王世隆等部，全力配合抵抗金兵的南宋水軍。
這年的8月14日，面對強大的金國水軍，南宋浙西副總管兼海船副提督李寶和他的兒子李公佐、副將邊士寧率戰船120艘與兵士3000人由江陰出發，北上抗金。當年在宗澤指揮下的開封保衛戰中，李寶曾和抗金名將岳飛並肩作戰，與桑仲守護開封西城。李寶有著豐富的戰場經驗和堅定不移的抗金決心，曾在同金軍作戰中屢立戰功。
然而，這一次畢竟敵眾我寡，軍事力量對比太過懸殊，加之海上氣候多變，作戰前景撲朔迷離。第一次出發後不久，就遇到風浪大作，李寶只好被迫退回。
隨著山東忠義軍南移策略的實施，歸耿京節制的魏勝部、開山趙和王世隆部等已經轉戰至離萊蕪500多里遠的蘇魯交界處的沿海一帶。
到了9月，魏勝部一舉攻克海州（連雲港），李寶獲得消息後迅速率師北上。忠義軍拿下海州後，魏勝權知州事，臨時代行地方長官職責。他派人告諭懷仁、沭陽、東海諸縣，各地望風歸順。於是捐租稅，釋罪犯，開糧倉，濟貧民，犒戰士。忠義軍軍紀嚴明，深受百姓擁戴。魏勝自兼都統制，廣募忠義，以圖收復失地，十幾天內便有數千壯士應招而來。
不久，佔領連雲港的義軍沒有等到南宋的軍隊，卻遭到金軍的瘋狂反撲。魏勝撤出連雲港後，率兵向西遠距離運動去攻打沂州（徐州），結果入城後中金兵埋伏，義軍死傷慘重，魏勝只帶領少數人馬得以逃脫。他召集舊部重新回到連雲港，結果又被金軍包圍。
李寶知道後，連忙率部來救，逆風往東海進軍。，在連雲港的新橋地區連續兩次大敗金軍。他指揮士兵從海上登陸，夾擊敵軍。他用一把劍指著地上，對士兵說：“這個地方是敵人的的地盤，眼下還不屬於我們，弟兄們應該拼死力戰！”然後他身先士卒，與敵奮戰，士兵們無不以一當十，結果大敗金兵。
這時候，開山趙與王世隆兵合一處，共同攻克城陽軍（莒縣）。開山趙主動遣派使者與李寶聯絡，被封為修武郎。王世隆一開始屯兵於日照，後亦轉至高密一帶，李寶又將王世隆、開山趙封為山後都統制，等待官軍北上進攻，互為呼應。
辛忠當年跟隨辛贊在連雲港待過三年，對這裡十分熟悉，而且在當地結交悠不少朋友。現在跟著辛棄疾重回故地，便充分利用辛讚的舊部下和自己積累的人際關係資源，在收集情報、聯絡各方與協調溝通方面大力發揮作用，積極助力辛棄疾率領山東忠義軍與南宋軍隊聯合作戰。
金主完顏亮知悉山東忠義軍攻陷海州，便派蒙恬率萬餘金兵前來攻打。忠義軍在耿京與辛棄疾指揮下從容應對，魏勝自率精兵進抵離海州20裡的新橋迎敵，與金兵展開殊死大戰。金兵憑藉人多勢眾，步步緊逼，忠義軍沿途佈下伏兵，先頭部隊佯裝失敗，且戰且退。就在金兵得意之際，後隊伏兵大發，金兵一下子亂了陣腳。魏勝率隊殺了個回馬槍。蒙恬措手不及，被魏勝一刀斬下馬來。金兵失去主帥，慌亂不堪，被斬千人，數百人投降，其餘倉皇逃遁。
這些勝利，極大地鼓舞了忠義軍，也鼓舞了南宋水軍的士氣，更加堅定李寶北上打擊金軍艦隊的信心。一時間，忠義軍軍威益振，山東、江蘇百姓均紛紛欲來歸附。忠義軍審時度勢，傳檄兩省百姓，希望他們：“結寨自守，以待王師到來。” 李寶表奏朝廷後，宋高宗封魏勝為“閤門祗候”，正式任命他為海州知州兼山東路忠義軍都統。
與此同時，在掌書記辛棄疾的主持下，起義軍最高指揮部對魏勝參與膠西海戰制定下一系列周密的作戰計劃。
山東忠義軍在陸路上沿海岸線予以協同配合，李寶則放心大膽率領南宋水軍北上，頂著凜冽的北風，朝金國船隊集結的海面駛去。
10月初，李寶率水軍到達位於膠東地區西部的膠州陳家島附近海域，也就是現在青島黃島區薛家島南部鳳凰山下一帶，發現金軍的船隊正停泊在那裡。
（青島附近的海面，和膠西海戰發生地遙遙相望 作者 攝）
在辛棄疾的精心設計下，山東忠義軍事先安排大量士兵扮作漁民、艄公等，潛伏到金國水軍先頭部隊中，臨近戰鬥打響前，對那些水軍士兵迅速展開攻心戰，誘使他們反叛。那些漢人水軍本來就是被迫為金軍賣命，有的還是被抓去的壯丁，到此時一看南宋大軍壓境，又有漢民的策反，幾乎一呼百應，一下就有數百名大漢紛紛乘小船逃離金兵戰艦，歸降南宋水軍陣營。他們的到來，更使李寶信心大增。這些人深諳金軍底細，將金軍的戰船構造、兵力部署與具體戰法悉數說給告知。
10月27日清晨，眼看時機已經成熟，李寶遂發出進軍命令。巧的是，船隊起錨後，原來的北風瞬間變成了南風，大宋軍隊感覺有如天助，個個摩拳擦掌，義憤填膺，殺敵的鬥志鼓得滿滿。金軍艦隊的水手遠遠就望見李寶的艦船，這些水手中也有很多人是被金兵強徵去的漢族漁民，飽受金人欺壓，早已心懷不滿。這時候，他們就想方設法把金國水兵騙進船艙裡，為南宋水師贏得戰機。
很快，宋軍船隊已迫近金艦，一時殺聲四起，驚天動地，金水軍因為毫無準備，如夢方醒，手足無措，升起風帆就想逃跑。
（走舸是宋朝的一種高速輕便的戰船，在水上速度極快，像飛一樣，便於水上機動作戰。圖片來自網絡）
那時候，金軍的船帆都是由油布製作的，看上去豪華結實，但此時由於金兵操作得手忙腳慌，加上狂風大作，船帆都糾結纏繞在一起，頓時亂作一團。
李寶下令南宋水師開動剛配備不久的明輪船，並動用威力極大的霹靂炮和灰炮對準金軍船艦轟擊。明輪船又叫車船，船舷的兩側裝有對稱的數對車輪，輪上有激水葉片，以輪葉代替漿楫，人在船內用雙腳踏動輪軸，帶動外面的輪葉旋轉，“其速如飛”。霹靂炮、灰炮是由紙管、火藥和石灰製作而成，點燃火線後由拋石機發射，殺傷力很強，這也是南宋水師最近才啟用的新型火器。一時間，硝煙瀰漫，炮聲震天，金兵被炸得死傷無數。
（南宋時應用的霹靂炮，在那個時代可謂威力巨大。）
與此同時，南宋水軍還動用當時非常先進的猛油火櫃，向敵船發射火箭。
猛油火櫃以猛火油為燃料，用熟銅製成櫃，櫃有4腳，上有4個銅管，管上橫置唧筒，與油櫃相通。唧筒前部為內裝引火藥的“火樓”。使用時，燒紅的烙錐點燃“火樓”中的引火藥，然後用力抽拉唧筒，向油櫃中的空氣施壓，進而使猛火油從“火樓”噴出時燃成烈焰，以燒傷敵軍及其裝備，其射程能達六七米遠。
（猛油火櫃在當時已經算是很先進的武器了）
這時，只見道道火光，劃過天空，紛紛落上金軍船帆，那些油帆布遇火即燃，片刻之際，金軍的幾百艘戰艦很快陷入無邊的火海。金國水兵被燒得紛紛跳海，淹死不計其數。一些倖免火箭攻擊的敵艦，仍想負隅頑抗，宋軍戰船相繼突入敵陣，好幾艘鐵甲快船衝入敵船隊中間，直奔金兵的主帥樓船進攻。臨近敵船時，南宋水兵縱身一躍跳上敵方甲板，與金軍短兵相接，展開激烈的白刃戰，通過面對面的戰鬥大量殺傷敵人。
這些先進武器的應用，為南宋軍隊取得陳家島海戰勝利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眼看大勢已去，金國水兵紛紛跳海，有的無心戀戰，乾脆直接投降，軍中被徵召來的漢族水兵大量起義。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金兵一敗塗地，潰不成軍。一些逃跑到岸上的金兵，被埋伏在那裡的山東忠義軍悉數抓獲。魏勝、王世隆與開山趙等都率領義軍參加了追殺金軍的戰鬥。
戰鬥結束，金兵被殺、淹、燒死無數，3000名籤軍解甲投降。金朝簽發漢人丁壯當兵，謂之籤軍。此外，金軍副統帥完顏鄭家奴等五位金軍高級將領被擒獲，並現場處斬。大量金朝的詔書、印章及兵器、甲冑、軍糧等輜重被繳獲，有數以萬計之多。其中那些不能帶走的物件被宋軍放火一燒了之，據說光是大火就燃燒了三四個晝夜才熄滅。
金軍主帥蘇保衡所乘坐的船隻由於距離金軍戰船較遠，不在其列，才得以倖免。
這場以少勝多的典型戰役，因為是海戰，因為是火器第一次大規模應用，而被載入史冊。後來，還被英國學者收錄進《影響人類最重大的100次戰役》一書中。
膠西海戰的勝利與南宋的戰船有直接關係，圖為南宋水軍的巨型戰艦。圖片來自網絡
在掌書記辛棄疾直接指揮下的忠義軍所屬各部表現英勇，配合默契，全心助力南宋軍隊，在陳家島海戰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大大提升了山東忠義軍在南宋朝廷心目中的地位，為以後歸附朝廷奠定下良好的基礎。辛棄疾非凡的洞察能力和卓越的作戰指揮才能，在這場著名海戰中得到有力印證。
此役的勝利，解除了南宋海防方面的後顧之憂，使之能夠將水軍集中專注於江防，而對金朝則形成戰略上的重大打擊。它和之後不久虞允文指揮的采石之戰一起，徹底挫敗完顏亮的南侵計劃，某種程度上挽救了南宋的國運。
從採石磯望過去，就是長江的一段江面，被綠洲分隔開。這平靜的畫面，很難讓人想象當年的場景 作者 攝
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完顏亮被部下反叛殺死。
完顏亮在采石之戰大敗後移師揚州瓜洲渡，準備會集水軍渡江攻宋。此時的他已經因失敗而變得暴怒無常、氣急敗壞，他命令金軍三天內必須打過長江，否則將被處死，這一下子促使金軍的內部矛盾迅速激化。
1161年11月27日，金國兵馬都統領耶律元宜、其子王祥和都總管徒單守素、猛安唐括烏野等聯兵反叛，與完顏亮近衛軍將士共謀，於拂曉發動兵變，將完顏亮在軍帳中亂箭射倒。完顏亮聽見動靜時還以為是宋軍來劫營，急忙起身穿衣。這時，一支箭正好射入帳內，他拿起一看，很詫異地說道：“這是我的兵器啊！”再等他剛要伸手取弓，又一支箭射中了他，隨即倒地。叛將看到他的手和腳還在動彈，就用布帶子將他勒死，他的5個妻妾也都被部下所殺。
實際上，在此之前，差不多一個半月左右的時間，也就是10月8日，比他小一歲的堂弟完顏雍已經在遼陽誅殺高存福等人，登基稱帝。完顏雍親赴太廟，祭告祖先，又在宣政殿登上皇帝寶座，成為金世宗，改元大定，下詔廢除完顏亮。
也就是說，完顏亮被部下所殺時，早已眾叛親離，大勢已去。
歷史有時候就像是一個很會開玩笑的老人。12年的時光很快過去，這個當年靠弒君篡位登上皇帝寶座的一代梟雄，幾乎一摸一樣地重蹈了自己的覆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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