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一座巴黎聖母院並不困難,但重建圓明園不可能了

昨天,我老婆一大早告訴我,巴黎聖母院遭遇了火災。

八百年的哥特式大尖頂,漂亮的玻璃玫瑰大花窗,塔尖的聖人遺物,穹頂的木結構,付之一炬。

我翻了個白眼說:“沒關係,以現在的修復技術,分分鐘都能重造一個”。

我老婆坦白說,她對巴黎聖母院本身也沒多少了解,主要靠的就是雨果的著名小說《巴黎聖母院》,她作為一個文學類研究生,讀了四五回,每一次都卡在開頭部分了,因為雨果大師開篇就長篇大論來了一大通寫景,描繪巴黎聖母院的宏偉壯觀。

我喜歡雨果,雨果是法國文學史上不朽的人物,他的小說,可能比巴黎聖母院本身更能代表法國,《巴黎聖母院》是我的文學啟蒙小說之一,故事很動人,也很簡單,拿我們中國的大白話說,就是:“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總是體面人。”吉卜賽女郎善良柔弱,醜陋的卡西莫多才是真正的“騎士”,副主教和隊長身上,只能看到偽善和自私。宗教信仰並不能保護世人,唯一能夠信任的,反而是底層人民的階級感情.....

巴黎聖母院屹立了八百多年了。這座教堂上一次遭受大規模破壞要追溯到法國大革命時期。兩次世界大戰,也沒有讓它傷筋動骨。但是昨天,這個法蘭西的標誌之一,被烈火熊熊環繞,大尖頂轟然坍塌。

法國人淚流滿面,說:“我們的一部分被燒掉了!”


重修一座巴黎聖母院並不困難,但重建圓明園不可能了


重修一座巴黎聖母院並不困難,但重建圓明園不可能了



昨天的中國社交網絡,鋪天蓋地都是巴黎聖母院的消息,無數明星、名流都在曬當年去巴黎的照片表示悲傷,我不知道他們對巴黎聖母院瞭解幾何?也不知道他們懂不懂文學和歷史?但人同此心,美好事物遭遇破壞,心情總不會好過。

當然,也有人把巴黎聖母院和中國北京的圓明園聯繫了起來,這網絡上就更熱鬧了,有人說:“當年我們的圓明園被強盜焚燬的時候,有人替我們痛心悲哀嗎?”有人怒罵:“這是人類文明的瑰寶遭遇浩劫的時刻,你為什麼如此狹隘?”還有人陰陽怪氣,寫了篇十萬加文章,證明當年圓明園被燒是有道理的,因為清政府不講道理,不懂得國際貿易法則,拒絕人家洋大人,理應遭到懲罰。


重修一座巴黎聖母院並不困難,但重建圓明園不可能了



可是,人家雨果大師並不這麼看,1861年他寫了一封信給法國軍隊,說:

人們常常這樣說希臘有帕特農神殿,埃及有金字塔,羅馬有大劇場,巴黎有聖母院,東方有圓明園。沒有親眼看見過它的人,那就儘管在想象中去想象它好了。”

“有一天,兩個強盜闖入了圓明園,一個動手搶劫,一個把它付諸一炬。原來勝利就是進行一場掠奪,勝利者盜竊了圓明園的全部財富,然後彼此分贓。”

“我們,歐洲人,總認為自己是文明人;在我們眼裡,中國人,是野蠻人。然而,文明卻竟是這樣對待“野蠻”的。”

“在將來交付歷史審判的時候,有一個強盜就會被人們叫做法蘭西,另一個,叫做英吉利。”

我不止一次遊過圓明園遺址,從那殘垣斷壁中走過很多回,每當走到出口的時候,都會看到一尊老爺子的銅雕像,有一回,兩個南方口音的遊客圍著那尊雕像指指點點,討論這是誰,我走上前告訴他們:“這是維克多-雨果,一個博愛、善良的文學家,一個當年同情中國,同情圓明園的真正法國人。”


重修一座巴黎聖母院並不困難,但重建圓明園不可能了



有人說,圓明園不過是個皇傢俬人園林,燒了與我何干?可是雨果先生不是這麼認為,他說:“這是為什麼人建造的呢?是為世界的各族人民。因為創造這一切的時代是人民的時代。"既然巴黎聖母院是人類的文明遺產,那麼圓明園本也可以是勞動人民共同的文明遺產,因為這是人民的時代,有什麼問題嗎?

講道理,我們不是無情冷漠的人,聽到人類文明的瑰寶遭遇災難的時候,無論處於何時何地,什麼立場,心裡總歸不好受。我們今日的心情,大概和158年前的雨果先生沒有太大分別,唯一的區別是,雨果先生除了痛惜之外,還有憤怒,因為巴黎聖母院的大火可能是意外,而圓明園的大火是赤裸裸的毀滅和掠奪。

你不能要求每一箇中國人,都對巴黎聖母院的火災感同身受!如果故宮遭到火災,我相信每一箇中國人都心急如焚;但是伊拉克博物館、敘利亞神廟被極端分子破壞的時候,我們只是感到惋惜,心情並不會那麼急切。


重修一座巴黎聖母院並不困難,但重建圓明園不可能了



就好比當年圓明園被焚燬的時候,除了痛心疾首的維克多-雨果先生,廣大的法國人民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法國貴族、上層階級、遠征軍的將士可能還欣喜若狂。我們能說什麼?這就是立場決定意識。

世界上從來沒有千秋萬載的文明遺產,巴比倫的空中花園早已湮沒在塵埃中,金字塔在風化,長城在風化,大雁塔也在風化,應縣木塔在變形......楚王的章華臺在哪裡?始皇帝的阿房宮在哪裡?

我是學建築出身的,比較瞭解東西方建築結構的差異,像巴黎聖母院這樣的情況,已經算萬幸了,因為西方宗教建築大部分以砌石結構為主,只有穹頂和哥特式尖頂使用木製框架,一場大火,也就是燒個屋頂,對主體的傷害有限。而中國古代建築,注重實用性和取材便捷性,很少造永久性的宗教建築,所以大部分宮殿、屋宇,都是木結構,很少能夠在歷史的長河中保存下來,你去西安,只能看到大明宮的遺址。你到南京,也只能看到明故宮的遺址。

其實,重點不在於我們能夠把祖先的遺產保護到什麼程度,而在於我們對待文明的態度。正如雨果所說的,文明人,怎麼能去毀滅文明?

兩年前,我們的國寶兵馬俑送到美國去展出,然而展覽期間,美國特拉華州的24歲青年邁克爾·羅哈納,在參加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舉辦的晚間活動派對時,利用兵馬俑展廳未完全關閉的漏洞進入展廳,掰斷並盜走了正在展出中的“騎兵俑”左手拇指。然而直到現在,美國法院未能就其盜竊和藏匿文物罪名作出裁決。


重修一座巴黎聖母院並不困難,但重建圓明園不可能了



我們對待文物,對待文明,不能雙重標準!我家遭劫遭竊,你無動於衷,你家遇火的時候,又怎能讓我捐款救助?

今天早上,中國圓明園遺址公園的官方賬號也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這一刻的中國人,怎能不想起,揹負了一百多年圓明園燒燬的心靈創傷,何其艱難、何其罔然,可惜聖母院,可惜圓明園,文化不應該這樣毀滅,更不應該人為踐踏願文物都能遠離災難,代代傳承!”


重修一座巴黎聖母院並不困難,但重建圓明園不可能了


講到底,大家都是人,大家都有自己珍愛、珍視的東西,你尊重我的文明,我自然也尊重你的文明,人類的文明才能源遠流長,大家才能做到“給歲月以文明”。

以當代的科學技術,重修一座巴黎聖母院並不困難。

但重修一座圓明園是再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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