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爆發的甘肅冒賑案是乾隆後期一起震驚朝野的貪汙大案，僅僅因貪汙兩萬兩銀子以上而被處死的官員就達56名，其中包括前任甘肅布政使王亶（dǎn）望、現任甘肅布政使和陝甘總督。如此巨案已經丟盡了朝廷的臉面，讓人沒想到的是，此案又引發了另一場更加不堪的鬧劇。
處理完王亶望案，乾隆一方面心情鬱悶、氣憤難平，另一方面心裡也有一個隱秘的“期待”。
原來，在一年前，乾隆七十大壽（虛歲）之時，王亶望曾經向乾隆進貢了一份厚禮，幾乎件件精美絕倫，其中一對玉瓶和一座玉山子玉料極佳，造型別致，乾隆對此喜歡不已。只不過，乾隆收受禮品有“進九回三”之成例，百般掂量之後，乾隆最終忍痛割愛，將這兩樣東西退還給了王亶望。退回之後，乾隆又有些後悔，這兩樣珍寶的樣子日日浮現在眼前，讓他牽掛不已。
王亶望案發之後，乾隆高興了：這回好了，犯官是要被抄家的，雖然貪腐案讓朝廷沒有顏面，但起碼這兩樣東西又可以進宮了；而且，以王亶望之貪婪，他家中指不定還有什麼更好的奇珍異寶呢，那些都是自己的了！
抄家的結果很快就彙報上來：在王亶望的原籍山西，查出的房屋、鋪面房、土地、當鋪共估值近十萬兩銀子；此外還有金器、珍珠、玉器等眾多珍品。王亶望在案發時是浙江巡撫，其浙江任所的好東西更多。乾隆特意命閩浙總督陳輝祖細細查抄，報上來的結果是抄出九千多兩銀子、大量金器，以及金珠寶玉等565箱。乾隆心中暗喜，他迅速下旨，將這565箱金銀珠玉以最快速度送交到內務府（掌宮廷事務）。
一個月後，數十輛大車抵達京城，幾百個箱子在皇宮內堆積如山。乾隆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和喜悅，親自開箱驗看。然而，一個又一個箱子打開了，他卻始終沒有發現那對玉瓶和那座玉山子，就連其他珠寶也大多設計老套、做工一般，“大率不堪入目”，令乾隆大失所望。
大惑不解的乾隆命人把浙江省抄家官員記錄的第一手檔案呈上，一樣一樣細細查對。不對不要緊，一對之下，乾隆大驚失色：抄家冊上的一百多件上等珍寶根本沒有運進京城；而單子上沒有的東西，在乾隆面前卻多出了八十九樣。
很顯然，是有人把王家的財寶調包了！
氣急敗壞的乾隆命自己最信任的兩名大臣放下手頭要務，星夜兼程趕往浙江，會同閩浙總督陳輝祖查辦此事，嚴令他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乾隆推測，大抵是經手的小吏甚至僕從們無知者無畏，一時利慾薰心，做了這驚天大事。
查出來的結果又讓乾隆大跌眼鏡：見財起意的不是別人，竟然是堂堂閩浙總督陳輝祖！
原來，王亶望所蒐羅的寶物令陳輝祖垂涎不已，意圖據為己有。而陳輝祖平日貪贓枉法之事做得太多，膽子越來越大，對欺騙皇上這樣的大罪也視如平常，調包時大大咧咧，竟然忘了修改抄家底冊，以致最終敗露。
犯了欺君之罪的陳輝祖當然難逃一死，而乾隆這個皇帝和陳輝祖這個重臣為了爭奪一個犯官的財產，一個急赤白臉，一個形同鼠竊，也在中國政治史上留下了荒誕的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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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宏傑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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