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拉薩的“仙女節”，有關這個節日的傳說眾說紛紜，今天要給大家推薦一篇已故民俗學家廖東凡的文章，這也是有關“仙女節”最權威的解讀。您所有的疑問都可以在文章裡得到解答。
站在崗拜拉姆山上
遙望聖城拉薩
女神班丹拉姆啊
請賜給幸福吉祥
------西藏民歌《崗拜拉姆》
攝影：王偉華
對聖城守護女神的崇拜
文：我國著名民俗學家 廖東凡（本文摘自《節慶四季》）
吉祥天女的來歷
吉祥天女，藏語稱為班丹拉姆，或者白拉姆，她是藏傳佛教最主要的護法神，是千千萬萬女性神靈的首領，被譽為“三界主母”，意思是遇界、色界和無色界一切生靈的女王。她還是拉薩城和大昭寺的守護者，是婦女和兒童的保護神。
據說拉薩的婦女們之所以相貌美麗，舉止溫柔，身段苗條，都是吉祥天女護佑的結果。但是她本人的形象並不怎麼美麗，甚至還是非常醜陋和猙獰的。
根據佛教的理念，醜陋的外表並不能掩蓋她純潔的靈魂；猙獰的表情，說明了她內心的慈善，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相輔相成，相互依從的，譬如說，美與醜、善與惡、黑與白、明與暗。在大昭寺三樓東南側的護法神殿，人們可以看到吉祥天女兇猛而憤怒的尊容。
拉薩南城次丹卓嘎老人，是一位長期敬信吉祥天女的善良婦女。她告訴我，吉祥天女原先是印度南部馬德拉斯附近一位國王的妃子。
有一次外敵入侵，戰爭很殘酷，國王和所有的男人都戰死了，王妃從血泊中站起，舉起寶刀和弓箭，騎著一匹騾子，在鮮血和火海中衝鋒陷陣，率領所有的婦女與敵人拼殺，最後還是死在強敵的刀下，成了印度教和婆羅門教的憤怒之神、戰爭之神、復仇之神。
公元7世紀，藏王松贊干布興建大昭寺，專門把吉祥天女請到拉薩，讓她擔任大昭寺的護法神，到了藏王赤松德讚的時候，蓮花生大師又將吉祥天女的職能一分為二，變成文神和武神，美神和醜神，白神和黑神，文神、美神是白拉姆，黑神、武神和醜神是班丹拉姆，其實她們的本質和靈魂是一樣的。
融入拉薩民族社會
拉薩人極富於想象力和藝術才華，吉祥天女從印度落戶拉薩聖城以後，她們毫無顧忌地把女神世俗化、平民化、人性化了，神的氣質少了，人的氣質多了，怖畏的成分少了，親和的因子多了、她和她的幾種化身變成了拉薩八廓街上的一戶人家，猛相的班丹拉姆被形容成一家之主，一個性格古怪，對女兒嚴厲的老太婆，而其她的幾種化身，變成了班丹拉姆的女兒。
大女兒白巴東贊相貌醜陋，生性淫蕩，先是和城東獨眼恰赤神相好，後來又和守護釋迦牟尼像的宗贊神勾搭，班丹拉姆一氣之下，把宗贊神趕出大昭寺，趕過了拉薩河，讓他成為河對岸一名名叫赤覺林的村子的守護神，每年只讓他和她有一次見面的機會。
二女兒名叫東蘇拉姆，她不愛勞動，整天在外遊逛，有時候吃飯也不回來，老太婆生氣的說，“遊手好閒的傢伙，乾脆到八廓東街大旗杆下要飯去吧！以後不要回來了！”從此，東蘇拉姆天天在那裡要飯。貴族索康府的牆上，有她一個摩崖石刻像。
小女兒白拉姆，勤勞又孝順，倒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不過，有一次她在想心事，媽媽叫她抓頭上的蝨子，她沒有立刻行動。班丹拉姆罵道：“女兒，我叫你抓蝨子你不抓，將來你頭上的蝨子，會比老鼠還要大的。”
在大昭寺二樓和三樓之間的神殿裡，供奉著白巴東贊和白拉姆的神像，白巴東贊是青蛙臉，呲牙咧嘴，容貌可怕，一年四季都用一塊黑布遮蓋。旁邊的白拉姆，眉清目秀，美麗端莊，可親可敬。不過神壇前後，寶座周圍，甚至她身上都爬滿了無數的老鼠。剛開始我也感到非常驚奇，後來才知道，像大昭寺這樣的千年古剎，老鼠自然很多，每個朝拜白拉姆的人，都要拋灑青稞，祭祀神女，老鼠集中在她的周圍，也就不足為怪了。
關於班丹拉姆和三個女兒的傳說，似乎純粹是附會，不過，這對於怎樣做人，怎樣處理好家庭、母女、夫妻、姐妹之間的關係，也有一種警示和教育的作用。至高無上的神和普普通通的人，在拉薩老百姓的心中，並沒有什麼不可逾越的鴻溝。
吉祥天女節
吉祥天女，即是神通廣大的神，又是和老百姓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人，因此贏得了拉薩各界的崇敬和親近，人們把藏曆十月十五日定為吉祥天女節。在歡慶節日的時候，婦女的地位忽然有了很大的提高。父親愛護女兒，丈夫厚帶妻子，孩子們也有向父母、路人索要吉祥天女酒錢的習俗。情人們頻頻約會，互贈信物，永結同心，婦女們相邀相約，穿上節日的盛裝，一起去朝拜吉祥天女，然後在八廓街街頭邊走邊唱，到園林裡喝酒歡娛，有人把吉祥天女節稱為拉薩的婦女節，也許是有道理的。
吉祥天女節從藏曆十月十三日開始，這一天木如寺的僧人進入白拉姆神殿，把白巴東贊女神像移到大昭寺二樓迴廊朝南而坐，請著名的畫師重新描繪她的尊容，接著，又稱為白蘇瑪的婦女們象徵性的替她梳頭、洗臉、化妝、照鏡子，換上新的神裝，供奉鮮花、淨水和果品。白蘇瑪們圍在她的周圍，誦經、祈禱、唱歌，從早到晚伺候著。
白蘇瑪，譯成漢語應該是專門敬祀白拉姆的婦女。在古代，她們都是拉薩各個名門望族家的夫人和小姐，主要是多仁家族、吞巴家族，以及七世達賴喇嘛家桑珠頗章家族，也許是這個高貴的夫人和小姐不大願意拋頭露面，或者經受不了拉薩初冬的風雪嚴寒，後來改成由各大貴族家的女管家和親信女僕出任，最後又變成了拉薩城關區能說會道，能歌善舞的女子出任。
總而言之，她們應該具備幾個條件，一是長相漂亮，舉止得體；二是能歌善舞，有一副好嗓子；三是虔誠佛法，崇信吉祥天女，熟悉敬祀女神的各種例規和經文咒語。她們無一例外地要穿上最華貴的貴族婦女服裝，頭戴用珊瑚、松耳石鑲嵌成的三角形珠冠，耳掛長長的拖到肩膀上的金銀耳墜，身穿綵綢襯衫和錦緞藏袍，腰繫虹紋尾腰，腳蹬五彩藏靴，胸佩金銀佛盒，手戴白海螺手鐲。如果她是平民家的姑娘，貴族家有責任給她準備服飾佩飾，白蘇瑪是專門祭祀和娛樂吉祥天女的婦女團體，她們中間要推舉兩位領頭人。稱為白蘇馬“本布”。
白巴東讚的頭像，據說是中世紀時，由蔡巴萬戶長出資，請一個名叫四方頭的塑像師，用藏王松贊干布時期留下的一塊阿嘎土做成的，“文化大革命”期間丟失，以後只好重新塑制。
往年藏曆十月十四日，布達拉宮的總管則加欽波在拉薩湼倉（拉薩宗角管理處）四位官員的陪同下，舉行盛大的供祭吉祥天女的儀式，僧人們擊鈸敲鼓，演奏宗教音樂，唱誦謳歌吉祥天女的經文，供奉一個巨型的 “朵瑪”（食子），布達拉宮總管和其他僧俗官員，一再在吉祥天女像前，頂禮致敬，感謝她為維護拉薩平安，民眾康樂所給予的恩德救助，懇求女神在今後的日子裡，給予更慷慨的眷顧和賜予。
供祭儀式結束，地方政府官員大昭寺木如寺喇嘛，還有白蘇瑪婦女團體，把白巴東讚的神像迎請到底層的釋迦摩尼神殿，頂禮釋迦摩尼佛祖金身，然後和佛祖相對而坐，在閃閃爍爍的長明燈燈光中，度過一個通宵，也許是吉祥神女要向佛祖訴說一年的成敗得失，悉心聆聽佛祖的教誨吧。
在整個白拉姆節的三天中，每晚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有一群稱為 “果噶瓦”的白髮老人，圍著大昭寺周圍的八廓街，一圈接著一圈的轉，不停的唱著神歌，歌的內容晦澀難懂，曲調悠長而淒涼，周圍的居民聽了心裡非常難過，甚至心酸落淚，據說這些歌都是唱給吉祥天女聽的，都是傾訴人世間的苦難和不幸，普通人聽不懂，聽懂了反而不好會給自己和家人帶來災難。。
吉祥天女巡遊聖城
藏曆十月十五日，是吉祥天女巡遊的日子，是人神同樂的節日，也是吉祥天女節的高潮。這一天當太陽從東山升起的時候，木如寺僧人、白蘇瑪祭神婦女相繼進入大昭寺釋迦摩尼神殿，恭請白巴東贊女神巡遊聖城，女神像由一位木如寺僧人揹負。他應該是六根清淨，虔誠佛法，心地善良，行為規矩的持戒僧人，節日前，須齋戒沐浴，閉關修煉，如果身心有不潔之處，揹負白巴東贊神像的時候，鼻子就要流血，甚至會當場暈倒。
辭別釋迦佛祖以後，吉祥天女一行便浩浩蕩蕩、熱熱鬧鬧的從大昭寺出門，走上了八廓街轉經路。這個隊伍非常熱鬧而壯觀，前面有僧人鳴鑼開道，後面是木鹿寺的喇叭們，身著鑲金嵌銀的僧裝，高舉著華蓋、寶傘、經幢、佛幡，彩旗等等宗教儀仗，擁著白巴東贊神像，緩緩行進。再後面是身著節日盛裝，雍容華貴的白蘇瑪祭神婦女。手捧青煙嫋嫋的香菸，一路上散發著濃濃的馨香。木如寺喇叭用低沉的聲音，吟誦“梵唄”，白蘇瑪女子用悠揚的曲調唱起神歌，男聲沉洪，女音清越，一高一低，一唱一和，把拉薩古城的宗教氣氛烘托得濃濃的，最後緊跟著成群結隊的善男信女，還有小孩和乞丐們，街道兩邊的圍觀群眾，有的雙手合十，有的頂禮膜拜，有的唸誦經文，總之，吉祥天女巡遊，是一年中最難得的盛事。
巡遊的隊伍到了八廓街東北角名叫甘丹的大旗杆下，據說旗杆裡面裝有著名蒙古族將軍甘丹次旺殺敵用的長矛，他曾統率蒙藏聯軍，把入侵阿里的外國軍隊趕出藏土，使阿里重新歸入西藏的統治下，他的英雄行為一直受到後人的崇敬，當白巴東贊一行到來的時候，附近噶瑪神漢、獨眼恰赤是神的代言巫師，從寺廟一路奔來和女神相會，相傳恰赤大神和白巴東贊女神有過夫妻的情分，兩神相見，格外動情，相互交換戒指，巫師還要不停的縱跳，起舞。做出無限愛戀的樣子。白巴東贊女神繼續前行，噶瑪廈巫師還要追上一程又一程，難分難捨，到了八廓街東南角的東青蘇街口，白巴東贊又要和在街邊要飯的妹妹東蘇拉姆相見，姐妹情深，見面格外親熱，不免相互寒暄，撫慰一番。
巡遊隊伍轉入繞色街巷，在夏扎府（現勝利電影院）東側前停留片刻，和拉薩河對岸的情人赤宗讚的廟遙遙相對，互相看上一眼，然後匆匆分開。會見時，白巴東讚的腳踩在一隻炒青稞的鐵鍋裡，表示她渴望和行人情人相見，像踩著燒紅的鐵鍋一樣心急火燎，但她的目的永遠達不到，僧人們很快把她揹走了。因為她嚴厲的母親班丹拉姆規定，她一年裡只能和情人相互看一眼，比牛郎織女七夕隔河相會還要悲慘。
（赤宗贊神像）
最後，巡遊的隊伍在魯布曠場舉行盛大的驅邪送崇法會，拋撒巨大的“朵瑪”施食，供祭神靈鬼物，然後，白巴東贊神像由眾人擁簇者返回大昭寺，重新送上神壇。而“朵瑪”施食，是供奉過吉祥天女的，特別神聖和靈驗。當僧人們拋擲朵瑪的時候，無數信徒香客、男女乞丐和孩子們都來爭搶，誰能搶到一塊，便興高采烈，大聲歡呼，跟撿到寶貝一樣，吃到嘴裡身強體健，供在家裡全家安康。
神聖的朵瑪拋灑完了，歡樂的吉祥天女節也就結束了。
跟隨攝影師大刀回顧2014年的仙女節
圖：攝影師大刀367
攝影師
班丹拉姆節前一天。
西藏的仙女節（班丹拉姆節），來自全世界的虔誠朝拜者在這一天湧向大昭寺，八廓街內外可謂是人山人海。在松贊干布和班丹拉姆的佛像前，我高舉著相機被人流推著往前走，這樣洶湧的場面，只有在北上廣的上下班高峰期體驗過。
2014年12月6日，拉薩大昭寺。
仙女節那日，婦女們特意書梳妝打扮一番，身著節日的華服，戴滿珠寶首飾，相約來到八廓街煨桑，轉經，為吉祥天母供奉水果，糌粑，青稞酒等供品。以求婚姻美滿，生活幸福。
拉薩的天空。
擁擠中進入大昭寺……
擁擠的大昭寺
祈福的人們
班丹拉姆像。
松贊干布像
祈福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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