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私下進行的簡歷更新，既沒有在辦公室操作，也沒有告訴任何人，為什麼老闆會知道？近日有用戶發現，如果你在招聘網站上更新簡歷或者投遞簡歷，你現任的老闆可能會收到一份員工跳槽警告郵件。是誰在為僱主提供這樣的“告密”服務？勞動報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
市場現跳槽動向“告密”服務
近日，李先生在網上發佈圖片爆料說：“如果你還沒有從上家公司離職就開始在拉勾上更新簡歷、尋找新的就業機會，拉勾會發一份郵件，提醒你的老闆有員工可能會跳槽。”李先生還提醒說：“都留個心眼，小心被老闆知道了！”
李先生髮布的圖片是一封郵件的截圖，郵件內文稱：“新發現該公司員工馬女士有跳槽可能，若想查看有跳槽意向員工的詳細信息，可點擊鏈接查看完整詳情。”
圖片中的郵件是李先生企業郵箱收到的郵件，他一度認為推送郵件的是拉勾網。而隨著事件在網上發酵，拉勾網CMO、聯合創始人鮑艾樂“坐不住”了，其直接在李先生微博評論中實名澄清，稱“這是一個名叫助理小獵的公司提供的服務，跟拉勾沒有任何關係。”
勞動報記者查詢國家信用公示系統和天眼查後發現，助理小獵是北京機到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旗下產品，確實與拉勾網無關。
打開助手小獵的官網，記者發現其主要提供“定向挖人”、“人才引擎”、“員工流失預警”等業務，暴露拉勾網上求職信息的正是“員工流失預警業務”。並且，這些業務都需要付費，費用為一年1380元。
記者隨後致電該公司，一位工作人員表示，購買該服務後，只要公司員工在前程無憂、智聯招聘、拉勾網、獵聘網這四大招聘平臺上更新或投遞了簡歷，他們就會做預警提示，“三個月內動過簡歷的，我們都會把信息更新過去，另外還可以附帶下載120份簡歷。”據說，該業務覆蓋範圍後期還會拓展到BOSS直聘等平臺。
此外該工作人員還表示，他們提供給公司的信息不包括敏感信息，只是一些姓氏、職位等信息，大概能猜到是哪位員工。
對他人平臺數據“加工變現”
記者發現，結合近年來信息洩露案例，酒店行業、金融行業、社交平臺以及人力資源（HR）部門的信息洩露最為嚴重。尤其是分屬人力資源行業的招聘平臺，因為其上有大量求職者和在職者的詳細信息，包括姓名、電話、家庭住址、身份證號等敏感信息，是黑客攻擊和偷取信息的主要對象。
滬上一家互聯網安全服務商負責人告訴記者，“事實上，有不少公司都存在私下販賣用戶數據、任意使用用戶數據的行為。這些公司的典型行為是，通過不法手段去獲取數據，例如購買、流量挾持，或者乾脆利用軟件來截獲他人平臺數據，再對這部分數據進行加工變現。”
而這種數據獲取行為隱秘不為用戶所知，所以，用戶就收到了大量針對性的垃圾短信、騷擾電話，或者像此案例一樣，被“打小報告”。
該負責人解釋，數據洩露一小部分歸咎於人為洩露，“一些平臺的程序員被買通，每月向購買者更新平臺數據，”而大部分的洩露都歸於“惡意爬蟲”，“理論上爬蟲軟件只能爬取到部分簡歷信息，但糟糕的是，目前招聘平臺的移動端存在縫隙組合，在多個縫隙的組合情況下，就會形成大範圍的數據走漏。”
此外，市面上還有不少商家直接出售採集數據的軟件，“買這樣一套軟件，誰都可以自行採集數據，這並不是說店家有多慷慨，而是這種軟件早就‘爛大街’了，這也使得數據盜取的門檻大大降低。”他說。
該負責人總結，“對招聘網站來說，在數據洩露的情況下，原本高價獲得的簡歷信息都在以價廉的價格流出。對於個人求職者來說，提供給招聘網站的個人材料沒有被保護好，而是被人採集、售賣，用於各種不法途徑。”
員工簡歷洩露現象普遍
要獲取主流招聘網站的簡歷信息究竟有多難或有多容易？勞動報記者進行了一番調查。 首先，在58同城、智聯招聘等諸多招聘平臺的用戶協議中，求職者在平臺上傳個人簡歷並授權平臺提供給有意向的招聘公司。而在企業端，企業需要向平臺方支付費用，其中少部分費用用於職位信息推薦，大部分費用被用於下載求職者簡歷。
以智聯為例，企業賬號可以在全網搜索求職者簡歷，但下載一份簡歷需要30個智聯幣，每個智聯幣相當於1元人民幣，相當於每份簡歷售價約30元。
然而在網上，多家店鋪可以提供智聯、獵聘、前程無憂簡歷代下載業務，每份簡歷售價6-12元不等。甚至在QQ群，還有從業者低價出售可供下載簡歷的企業賬號，其中，售價較低的一位從業者報價稱“下載2000份的賬號，售價500元”。該價格遠低於智聯招聘官網，而且該從業者還“大量出售最新簡歷”。
此外，諸多QQ群中有大量從業者宣稱“出58、趕集、百姓、前程無憂、智聯各大平臺最新簡歷”。還有部分從業者號稱可以提供“58簡歷採集工具”、“58微聊強制打招呼工具”。 去年，58同城平臺漏洞被黑產從業者利用，後者可以採集58同城官網所有被脫敏保護的簡歷信息。此事件曝光之後，58同城已經報警，並稱修復漏洞並增加多項隱私保護措施。
除上述渠道之外，更多的簡歷信息在諸多“簡歷共享群”中氾濫，在QQ群中，存在大量以“HR簡歷共享群”為名的QQ群，百人以上的群超過100個，群中存在部分人力資源行業工作者，以及大量倒賣簡歷數據的黑產從業人員。
突破職場道德和社會倫理
人力資源專家曹靜認為，僱員與僱主之間的角力，的確是職場上的長期痛點。“這種員工離職預警系統以爬蟲技術侵犯其他同行的數據安全，又以盜用的方式侵犯個人隱私，同時，因為其‘打小報告’的性質，又突破了職場道德和社會倫理。”
上述互聯網安全服務商負責人表示，這種處於灰色地帶的創業，其實是整個中國互聯網公司關於數據和個人隱私亂象的一部分。在中國，數據安全正得到更多人的重視，但現實情況則是，多數個人數據始終處於裸奔狀態。而相應地，數據爬蟲技術則肆無忌憚地侵入傳統的個人領地。
“從去年開始，大數據相關行業的創業公司遍地生長，但一年過後，多數企業並沒有合法合理的手段來獲取用戶數據，最後演變成了數據竊取和盜用者。”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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