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桑派的藝術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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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桑派的藝術特色

——河南省藝術研究院 羅雲

河南豫劇桑派的創始人桑振君,雖然離開我們已經五年了,但她的人格力量和她所創建的桑派藝術不但不會與歲月流逝,相反地隨著時光的轉移其影響日益擴大,日益深遠,使我們後輩對她的逝世所造成的惋惜與追思之情,變得與日俱增。而桑派藝術歷久彌深,愈來愈受到專家學者們的高度重視和廣大觀眾的熱愛。無疑,把造詣精深,內涵豐富,風格獨具的桑派藝術並列為河南豫劇六大名旦早已是眾望所歸,是歷史發展的必然,是河南豫劇的榮耀,無愧於當今,更無愧於後人!

談桑派的藝術特色

我最初知道桑振君的大名,是1956年我跟隨申鳳梅老師參加河南省第一屆戲曲觀摩會演,觀看到她上演的《白蓮花》、《下陳州》兩出大戲才銘記於心。在《下陳州》一劇中,桑振君雖然不是領銜主演,但她與飾演包公的王在嶺一淨一旦配合得相當默契,珠聯璧合相得益彰。王在嶺威風凜凜的功架和規正嚴謹的做派讓我羨慕非常,而桑振君飾演的民女張桂英冒死上告,剛烈不屈的激情演唱更讓我動心動容。《白蓮花》是以歌舞演故事,加上機關佈景和彩燈的渲染,白蓮仙子婀娜多姿的嬌健身段和豐富多彩的優美唱腔,滿合生輝,令人歎為觀止。給我留下的印象極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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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桑振君和申鳳梅關係特別好,相處如同姐妹,情誼深厚,只要申鳳梅到許昌演出,桑振君必然請到家中熱情招待。而我作為申鳳梅老師培養起來的導演,也得到桑振君老師的器重。1985年我應邀為邯鄲市平調落子劇團執導《七品芝麻官後傳》,她得知後約我到家吃飯,著實讓我感動。2004年冬我同幾位專家應邯鄲市東風豫劇團的邀請,專程赴邯鄲觀看了由桑振君重新加工整理復排的《齒痕記》(即《桃花庵》),由她鍾愛的弟子苗文華主演竇氏。苗文華是桑振君一手培養起來的青年表演藝術家,深得桑派藝術的真諦。她扮像豐潤可人,表演端莊大方,其唱腔韻味不僅極富桑派特色,而且蘊藉著文化內涵和時代精神。從中也讓我看到這位老藝術家忠貞不渝,終生相守的戲劇情緣,和對培養後繼人才的高度負責精神。這也成為我與桑振君老師的最後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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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觀桑派的主要代表劇目,就會發現她塑造的婦女形象,正直剛毅,極富正義感,對貪官汙吏、惡霸豪紳決不屈服,敢於同他們進行抗爭。表現了古代婦女呼喚正義,追求生存,嚮往美好的人生意願。這與桑振君的苦難悲慘的身世分不開,在她幼小心靈裡對邪惡勢力深深埋下仇恨的種子,並把這種刻骨銘心的人生體驗貫注到她的舞臺創造中,轉化為生動可感的人物形象,從而構成桑派嫉惡如仇、愛憎分明,主持正義的思想傾向和致力歌頌真善美的藝術品格。她在《白蓮花》中塑造的白蓮仙子冰清玉潔,熱情豪爽,抑惡揚善,扶危濟困,亦仙亦人,超凡脫俗,亦歌亦舞,剛柔並蓄,充滿浪漫主義色彩和理想化的情感張力。在《下陳州》中有力地展示了民女張桂英威武不屈,貧賤不移,憤世嫉俗,勇於跟權貴鬥爭,使人物湧動著生命的激情。在《打金枝》中塑造的國母賢淑豁達,儀態萬方,流佈著“家和萬事興”的情致和意趣。在《秦雪梅觀文》中的秦雪梅,透過嬌羞洋溢著青春的衝動。傳遞出對情的忠貞、對愛的堅守、生死不渝,具有一種內在的精神美。在《對繡鞋》中塑造的竇秀英,從懼怕官府,到挺身而出公堂對答,據理力爭,表現出人物的聰慧伶俐。在《投衙》中,把一個溫柔樸實民間女子胡鳳營投衙獻杯,於企盼憂慮中面對未來的公婆且羞且喜的矛盾心態,描繪得真切生動,恰到好處。在《桃花庵》中,準確地表現了竇氏等待時的幽怨、感傷;疑慮中的精明機智;釋怨後的寬厚體諒,從人物之間世理人情的微妙和複雜中揭示人性善惡,對立和對應。把竇氏演得沉穩淡定,落落大方,風韻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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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流派,唱腔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區分標誌。尤其是以唱著稱的豫劇,表現得更為突出。桑振君是梨園世家,門內出身,幼年跟父母學唱河南墜子,後來改唱豫劇。河南墜子是以說唱為主個體表演的曲藝類形式,“說”佔據著重要位置,而其“唱”又特別靈活自由。無論多麼複雜的故事情節或各種人物形象,全憑一個人用“說唱”形式表現出來。因此對“說唱”的技巧性要求非常高。這就為桑振君創立桑派藝術,區別於其他豫劇旦角流派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也是形成桑派獨特風格的重要因素。我認為桑派的聲腔藝術有三大特徵:

其一:唱腔旋律豐富多姿多彩

桑振君是以豫劇祥符調為根基,大膽而又巧妙的把河南墜子音樂元素和行腔方法融入其間,並不斷地豐富和發展唱腔的旋律性,由直到曲,曲線中求得自然圓潤;由簡到繁,雖繁不冗,於曲折婉轉中達到細膩傳神。桑振君善於設腔度曲,對唱腔旋律的展開和把握能力極強,總能依據不同的人物和特定的心理狀態,作出不同的藝術處理,或緩慢淺唱低吟,或快捷風掃殘風,曲直有致,簡繁相宜,既貫注著幽雅之氣,又閃耀著靈性之光。如《桃花庵》竇氏唱的[慢二八]“九盡春回杏花開”,唱得低沉幽咽九曲迴腸,似淡猶濃,淺中見深。唱出竇氏思夫盼夫怨夫苦等無望的惆悵心聲。旋律中流淌著柔腸百結的情感內容的同時,唱腔是那麼富於詩情畫意,含蓄蘊藉,委婉深沉。恰似李清照的婉約詞章,暗香浮動沁人心脾。《白蓮花》白蓮仙子唱的“千年的白蓮修成仙”,由[大起板]轉[慢板]再轉[慢流水],旋律明豔華美,悠揚動聽,從中釋放出白蓮仙子的自然天性。而《對繡鞋》張純姐唱的“俺到鎮平縣內前去喊冤”[慢二八]旋律是在敘事結構中跳動著明快的節奏。尤其在公堂的表述性唱腔繪聲繪色,俏麗、精巧、靈動,如鶯聲燕語,珠落玉盤,把說唱藝術的奧妙發揮到了極致。

其二:唱腔技巧靈活多變

桑振君在運氣、吐字的技巧方面,功夫過硬,造詣很深。對於氣口的運用非常講究,利用唱腔本身的抑揚頓挫,跌宕起伏,把喚氣、偷氣與感情、潤腔結合起來,在氣息的控制和多種氣口的變換過程中,以氣託聲,以聲繪情,取得“音斷意不斷”或“若斷若續”的演唱效果。她採用曲藝的“活口”、“貫口”、“垛口”的技法,吐字清晰悅耳,噴口乾淨利索,注重吐字歸音,強調字音的“頭、腹、尾”。既不以腔害字,也不以字害腔。她的演唱做到了字和腔的相對轉化和相互適應。正如清末舉人鄒少和的說“凡尖團陰陽及上口字,無不暗合道妙”。無論多快的唱腔,無論多長的詞句,她總會處理的疏密相間,輕鬆自如。在吐字的技巧方面,申鳳梅曾受桑振君的影響,獲益匪淺。可以說桑腔中的偷、閃、滑、搶和離調的演唱方法,每一種都具有很高的技巧性,所以被河南戲曲界公認為是桑派的絕活。桑腔中還往往以口語的方式連說帶唱出現很多襯字,不但不顯得多餘,而且把唱腔襯托得機巧靈秀,鮮活豐滿。有人曾認為常香玉的“唱中有哭”,申鳳梅的“唱中帶笑”,桑振君的“唱中加說”,三大家各有獨到之處。

桑派在唱腔技巧方面,往往是“取淡於濃,得平於險”。她的《對繡鞋》唱腔,其高超的技巧和獨特的演唱方法,完全可以與評劇名家新鳳霞《花為媒》“報花名”的演唱相媲美。

其三:唱腔音韻醇厚美妙

押韻合轍,行腔歸韻是唱腔的一般規律和必然走向,“韻”是腔的歸宿情的詩化,而“韻味”才是唱腔審美的最高境界。常言通,“腔易唱味難尋”,而桑振君就是一位能掌握音韻,唱出“味道”的絕妙高手。她摒棄了粗腔大調,平鋪直敘,倒字少腔簡單乏味的演唱,借鑑音樂元素,吸納漢腔京韻,兼融曲藝評彈,在保持豫劇唱腔主音的前提下,調整字與腔、腔與韻的配合關係,控制潤腔時音色音調抑與揚和濃與淡。由“字密腔少”過度到“字腔適中”,最後發展到“字正腔圓”,不僅增強了豫劇旦角唱腔的韻味,而且大大的豐富了它的表現能力,更好地傳遞出劇中人的內心活動和思想感情。在她的拿手好戲《投衙》中,胡鳳蓮唱的“夜深時我幫他逃往外邊”,雖然用的是[流水板],可是在田夫人與胡鳳蓮一問一答,一說一唱中,流風逸韻,情趣盎然,膾炙人口,不但唱出人物的心境,而且充溢著“有意味的形式”。桑振君能把唱腔中密如繁星的音符處理得悠悠揚揚,也能把簡明稀疏的旋律唱得層層疊疊。桑腔韻味醇厚濃郁,新穎別緻,耐得咀嚼,餘味無窮,具有很強的藝術魅力。

談桑派的藝術特色

桑振君把唱腔中的旋律、技巧、音韻三者有機地結合起來,建立起桑派的聲腔體系,形成了她那柔中含剛,平中見奇,“字乖韻巧,百唱不竭”的獨特風格。桑腔之妙,妙在描心繪情的深刻細膩,妙在音律音韻的完美和諧。真可謂爐火純青,美不勝收。

附:

芝風、陳牧二位老師:

著名導演羅雲同志是我的知己好友,他治學態度嚴謹,工作非常認真,也是越調大師申鳳梅先生親密的合作伙伴。數十年來。羅雲同志執導的劇目近百部,獲獎20餘次,在河南和省外都是相當出色的實力派人物。他寫的《淡桑派的藝術特色》,有見地、有價值,如有可能,請在《中國演員》發表。

荊樺 拜託

2010年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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