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訓:世間少有的堅韌

武訓:世間少有的堅韌

1838年,京杭大運河畔的山東冠縣柳林鎮武莊,誕生了一個異於常人千倍萬倍的人物。他生活的那個時代,一是動亂,1860年,捻軍進入山東。冠縣的一個叫宋景詩的夥計組織起一幫年輕人,成立黑旗軍,焚燒了縣署。其後,黑旗軍對清廷或戰或降,在魯西縱橫馳騁了好多年;還配合捻軍於曹州擊斃了僧格林沁——黑旗軍的事蹟,劇作家陳白塵曾於1954年1月寫過一個劇本,名《宋景詩》。二是奢侈,此風因大運河水運發達而滋生。大運河兩岸的富有人家,肥馬輕裘,飛鷹走狗,六博美食,豔婦媚妓,使得無知少年們豔羨不已。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他不慕別人橫刀立馬的威風,不羨別人妻妾成群的豔福,從二十一歲(1859年)開始,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時間,通過乞討等許多無所不用其極的辦法,為興學積下一定的錢財。他先後興辦了三處義學。他的義行被山東巡撫張曜聽說以後,親自召見。並下令免證義學錢糧和徭役。同時,奏請光緒皇帝,向他頒發了“樂善好施”的匾額。光緒皇帝授予他“義學正”的名號,並賞穿黃馬褂。黃馬褂是清代的官服。被賞穿黃馬褂的人,相當於有了官職。1896年6月5日,他在臨清御史巷義塾師生們的琅琅讀書聲中含笑而逝,終年只有五十九歲。師生的哭聲如風如雨,市民們也都聞聲淚下。出殯時,自動送殯者一萬多人。人們遵其遺囑,歸葬於柳林崇賢義塾旁邊。1906年,清廷將其業績宣付國史館立傳。併為其修墓、建祠、立碑。這個人就是武七。因其在兄妹中排行為七,故名。清廷在嘉獎他行乞興學的義舉時,把七改為了訓字。

武訓行乞興學的念頭,源於那次平白無故遭到的毒打。七歲喪父的武訓,在十四歲之前,是靠乞討為生的。他沒有讀過一天書。年紀大了一點之後,他離家為人傭工。僱主因見他是一個文盲,便屢屢欺侮。甚至於一個財主還以假賬相欺,說三年的工錢已經支完。武訓與之爭辯,反被誣為訛賴,進而又被狠狠地毒打了一頓。武訓回到家中,氣得口吐白沫,病倒三日,不食不語。

在這三日裡,武訓肯定思考了很多東西。也許他想到過拜武師學藝,然後好與財主算賬;也許他想到過投奔捻軍,用打打殺殺來一除心中惡氣;也許他想到過學習經商,在財力上超過那位毒打他的財主;也許……,但他最後決定的行動卻是:行乞興學。

漫長的三十年,人的一生又有幾個三十年啊。在這三十年中,武訓的心中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積錢辦學。為了這個目標,他把人之大欲都滅絕了。在他有了一些錢財之後,別人勸他娶妻成家,藝人似的他唱道:“不娶妻,不生子,修個義學才無私。”親情,更不在武訓的顧及範圍之內。面對兄長親友們求助的面孔,他唱道 :“不顧親,不顧故,要修義學好幾處。”

武訓積累錢財的艱難寫來讓人心酸。二十一歲的他手持銅勺,肩背褡袋,破衣爛衫,在人家門口一站,便高聲歌唱,以便討得幾文小錢。他乞討的足跡很廣,山東各地、河北、河南、江蘇等地他都去過。他將討得的較好的衣食賣掉,而自己只胡亂吃些粗劣、發黴的食物和菜根、地瓜蒂等東西充飢。在吃著這些東西時,他還忘不了歌唱:“吃雜物,能當飯,省錢修個義學院。”在行乞的同時,他還揀收破爛、績麻纏線。在進行這些勞作時,依然是要歌唱的:“接線頭,纏線蛋,一心修個義學院;纏線蛋,接線頭,修個義學不犯愁。”他在給財主當短工時,隨時編出歌謠演唱,以冀主人一笑之餘,好掏幾個賞錢出來。他在給人家推磨拉碾時,學著牲口的聲音唱道:“不用格拉不用套,不用幹土墊磨道。”另外,他還給人做媒紅、當郵差,以獲得謝金。他還具有表演雜技的才能,立豎鼎、打車輪什麼的,身姿十分瀟灑。模仿蠍子的姿勢往前爬行,也十分相像。他被人當做馬騎,以兩手、兩膝、兩腳六個支點支撐,能夠往前狂奔數步。更有甚者,他還可以吃蛇蠍、吞磚瓦,以便能夠更多地收取看客們的賞錢。他平時的形象十分滑稽:剪掉髮辮的大部分,只在額角留一小辮。目的無非是招徠眾人,求得施捨。

1868年,武訓將分家所得的三畝土地變賣,加上十年行乞的積蓄,一共二百一十多吊,全部交給別人代存生息。後來,武訓又置地收租,以加快資金的積累速度。到1886年,武訓已置田二百三十畝,積資三千八百餘吊。這個時候,他感到資金積攢得差不多了,便決定創建義學。1888年,武訓投入四千多吊錢,在柳林鎮東門外建起了第一所義學,取名“崇賢義塾”。

如果說武訓在窮困的時候,生活上厲行節儉,人們還能理解。難解的是武訓成為一個校長之後,還是過分地省吃儉用,繼續以前那樣自輕自賤的生活作風。武訓置宴招待老師,他自己不做主陪,讓當地的紳士代替。自己則站在門外,專門等候開始上菜時磕頭感謝老師。宴罷人散之後,他便吃些殘渣剩羹了事。

武訓的下跪對象十分廣泛。尋找任教老師,他要下跪。請求貧寒人家送子上學,他要下跪。每逢開學之時,武訓先拜老師,次拜學生。平時,他常去私塾探視。對於勤勞教務的老師,他叩跪致謝。對一時懶惰的塾師,他跪著請求人家有所悔過。對於貪玩的學生,他下跪,流淚無聲地勸說:“讀書不用功,回家無臉見父兄。”

武訓的這一套感化措施,十分有效。義塾師生無不嚴守學規,勤奮教、學。“崇賢義塾”漸漸地興旺起來。武訓繼續擴大辦學規模,於1890年,資助一個叫了證的和尚在臨清楊二莊興辦了第二所義學。1896年,還是依靠行乞積蓄,並求得臨清官紳資助,於臨清御史巷興辦了第三所義學。

由於自幼便家境貧困,武訓有著嚴重的營養不良。後來,連續幾十年的乞討生涯,顛沛流離,白眼受盡;雜物果腹,殘汁充飢;苦難如此,體質也就漸漸地壞了起來。1888年,年過半百的武訓辦起了第一所義學,按說是該消停一下,喘一口氣,恢復恢復幾十年的時間所積下的疲勞了。可他不,他在自奉甚薄的路途上行走習慣了。為了二十一歲時定下的那個高尚的目標,他義無反顧地繼續自苦、繼續自輕。他的生命當中,沒有逸樂,沒有休閒。他像一隻黃牛似的,對於不遠處的青草不聞不看,只顧在耕耘的征程上一直地往前走,往前走,直至精力耗盡、仆地而逝為止。

武訓的長期奮鬥結出了豐碩的成果。三處義學,算是成果。清廷的褒獎,自然也不能不算。但這些,與武訓的精神所給予後人的巨大影響相比,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武訓的業績與精神受到世人的極大欽敬。一百多年來,社會各界名人紛紛題詞讚美。羅列一下:全國範圍內,出現以武訓之名命名的學校多處。還曾一度將堂邑縣改為武訓縣。1945年,冀南行署還在柳林創辦了一處武訓師範。建國後,電影工作者拍了一部電影,名《武訓傳》。人們以上的種種行為,包括清廷的獎勵在內,都是在肯定武訓一生毫無私念、行乞興學的義行善舉的。應該說,這種肯定是正確的。自然,否定的意見也有,那就是電影《武訓傳》拍出來不久便遭到了錯誤批判。還有,在“文革”鬧劇當中,武訓的墳墓也橫遭破壞。但這些下作的行為,是無損武訓的光輝形象的。

1986年,國務院辦公廳作出了大快人心的決定——為武訓恢復名譽。

聊城 武俊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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