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是一首詩
陳玲
昨日休息在家，偶翻唐宋元明清詩詞鑑賞詞典，看到唐代詩人修睦的一首《落葉》，那時，窗外正在秋雨霏霏：
雨過閒田地，重重落葉紅。
翻思向春日，肯信有秋風。
幾處隨流水，河邊亂暮空。
只應松自立，而不與君同。
想必修睦哥也是在一場秋雨過後寫下此詩的吧？秋雨是促使葉落歸根的法寶。或許是風的追求，或許是樹的不挽留，那曾為鮮明空氣付出的綠葉，此時，已被歲月浸染成或紅彤彤或黃燦燦或絢麗多姿的色彩，正伴著秋風秋雨在這個薄涼的季節裡輾轉，飄零……
它脫離樹幹，悠然翩躚地在半空裡飛舞，或隨流水而逝，或在暮色蒼茫中，獨自在河邊的上空盲目地飄蕩著。“河邊亂暮空”一個亂字，吐出了風的強勁，同時也亂了自己的心情，世事變遷，人生無常啊！多麼希望自己像青松一般傲然挺立，四季常青，而不做落葉隨風飄零！
掩卷，信步來到十六潭森林公園，舉目望去，滿眸的秋意，讓人沉醉。說是沉醉又頗有感傷。以前總喜歡對著落花傷懷，如今，突然感到自己也如一片落葉。即便如此，這樣的季節還是我最為喜歡的，它沒有春天的妖嬈，也沒有夏日的炎熱和酷冬的寒冷，唯有這濃濃的秋意伴著淡淡的思念。思念，不特指某一事或某一人，也許是過往的流年，也許是那些穿透記憶裡的感情或名字。
林陰道上落葉鋪陳，滿眸秋意深深，濃烈如醇。踏著滿地的落葉，緩緩而行，一種別樣的感動在心裡慢慢滋生。拾一片落葉於掌心，看著他們的臉龐寫滿滄桑，脈絡分明，那一縷縷經絡，都是曾經流淌過青春碧綠的液汁，都是陽光照耀過的記憶，是雨露潤澤過的痕跡，是經歷風霜的驗證，如今，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我的掌心，像一首讚歌，更像一首詩，那是一首充滿禪意的詩，絕不是蒼白的句子。
它們在春風中萌芽，在秋風裡凋零，無私是它們的追求，它們耗盡了自己的青春，用即將枯萎的身軀，用生命最後的色彩，鋪陳著秋最絢麗多姿的佈景。它們坦蕩地讓秋風捧回大地，融入大地，化為泥，去孕育春的希望。源於塵土，又歸於塵土。墜入塵土，是生命的迴歸，融入泥土，亦是新生的緣始。明年，在高高枝頭招搖的不一定是他們，但是，必定有一處春天與它們有關。
微風吹拂，林樹搖曳，空中徐徐飛舞四散的“彩蝶”，滿目的濃淡疊層，那情景，那心境……多年來，一直以為只有銀杏最懂得秋意最配秋色，唸叨著要去遠方看秋天的銀杏谷，想像著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獨自徜徉在銀杏谷裡，滿眸的黃燦燦，陣陣薄涼的秋風襲來，它們在空中輕盈地婆娑著，似只只美麗的黃蝶，又如個個翩翩起舞的精靈，而道路兩旁滿枝盡披黃金甲，那豐富多彩的顏色沒有春的妖嬈，只有屬於秋天特有的矜持與穩重，多麼富有詩意呀！而如今，在眼前，在眸底，在袖上，在枝頭，都是詩，關於落葉，關於秋：縱算水盡山窮，葉落成空，那老去的年華依舊可以風姿萬種。
原來，生命的落幕可以這樣安然靜美，自然的生命總是這樣張揚著本能，又充滿禪意。繁盛的季節盡情張揚，衰落的時候更要從容面對，每一次的凋零，都是開啟一輪新生命的欣欣向榮的初始，有死亡，才有新生，才有了這個世界萬物的生生不息。
2018年10月21日夜於咸寧
【作者簡介】：梅軒飄雪，女，原名 陳玲 秦嶺南麓人 嚮往走遍萬水千山，交天下朋友！喜歡寫文字，可是文字一不能換功名，二不能換酒錢。喜歡關上窗，將自己淹沒在一個世外桃園的寧靜裡，在屬於自己的文字中游走，在筆端傾訴著紅塵的流離，遣散著歲月的慵懶，記載著流逝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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