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洋船長原創小說:《那年那海》之夢醒衛青輪

遠洋船長原創小說:《那年那海》之夢醒衛青輪

“衛青”輪是一艘拉運海產品的冷藏船,她有一個和大漢將軍一樣威武的名字,載重卻只有三千多噸。因為有了現代化的冷藏集裝箱,這樣的專用冷藏船越來越少。

算算年齡,她已經有三十歲了,很顯然已經芳齡不再。水手們日常保養的油漆補丁,像是半老徐娘臉上的紅色粉底,雖則鮮豔,卻遮不住滿臉的褶子。

七月正是酷熱的季節,比起北方,江南尤其溼熱。幾隻克令吊無精打采的舉向天空,像是烈日底下被曬得蔫巴巴的向日葵。

按著計劃,在寧波北侖港卸完貨後“衛青”輪要返回到太平洋去裝金槍魚。沒想到卸貨期間海事局上船檢查,很輕鬆就列了幾條代碼“30”,也就是扣船的項目。

於是“衛青”只能呆在碼頭上,等著修理結束,整改缺陷。據說除了一條必須修理的通訊設備故障,官員們還列了一條理由是機艙管理不善,環境衛生太差髒亂不堪。

這讓船東老闆很是惱火,據說大老闆破口大罵:操,這都是一群什麼破船員啊!當然,這些是楚天放登船幾天,大家熟悉以後的小道消息。反正,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個想法:操,這是一條什麼小破船啊!

他繞著船的主甲板走了一圈 ,沒費多長時間,因為這條船的總長不過百十米。到了船尾,順著梯子來到了最高層,也就是駕駛臺外翼的甲板。駕駛臺在靠港期間鎖著兩側的門,只能從生活區內部的走廊進出。透過玻璃,楚天放看到了雷達操舵儀等熟悉的東西,卻感覺他們都比以前見過的設備小了一號。

從門到窗子是七步,從窗子到門是七步,這是伏契克在二六七號牢房的無奈之舉。雖然這個小駕駛臺要寬敞一些,但那種逼仄應該是相同的。院子裡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這是魯迅秋夜的獨自感悟。雖然這裡要熱鬧一些,但那種寂寥應該是相同的。

以後就要在這裡生活工作了,從駕駛臺到臥室是二十步,從臥室到餐廳也是二十步;駕駛臺裡有兩個航海雷達,一個是JRC牌的小屏幕老雷達,另外一個也是JRC牌的小屏幕老雷達。楚天放回頭看看船尾碼頭上泊著的一條大散裝巨輪,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實在不行就回家去了,路費不給報銷就算自己白搭了。楚天放心裡唸叨著,感覺叫那個中介公司給騙了。那個傢伙口口聲聲一百多米的大船,只有一百點三米,這讓楚天放覺得很窩火,也怨恨自己沒有了解清楚。“再有半年的航海資歷就可以報名考試大副了,錯過了這次可能還要錯過幾個月,先混下來再說了,別人不是一樣在做著嘛”,楚天放開導著自己。“就當是接受鍛鍊了。”

後來的經歷確實鍛鍊了楚天放。因為船小,風不大的時候也顛簸的很厲害,楚天放開始暈船了。不能像實習生那樣請假回房間躺著睡覺,但那種實習期間孕婦妊娠反應一樣的四肢無力的暈船狀態卻持續了好幾天才消停下來。畢竟他曾經在海上航行幾年,也遇到過更大的風浪。而在大風大浪面前,再大的船也會像一片樹葉跟著風雨飄搖。

跟著楚天放值班的水手叫王新,舟山人,瘦瘦的黑黑的,留著魯迅一樣的直立的短髮。他的眼睛很大,總是神采奕奕的樣子,不過這裡指的只是眼睛。你不能想象一個總是沓拉著拖鞋的水手多麼神采飛揚。

這個每天至少要抽掉兩包煙的傢伙總是生活在雲山霧罩裡,這使得他更瘦了,看起來眼睛更大,而眼光卻隨著香菸的刺激時而呆滯時而明亮,像個當年護送太后西逃的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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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值班,他對楚天放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二副,聽說你是大公司出來的。怎麼到了這家小公司,上了這麼一條破船?”

“被賣身了,既然來了就只有硬著頭皮上了。反正大家都在船上做,別人受的了,咱就沒問題。”

“呵呵,一般都這麼說。”王新笑起來,露出了一口很不潔白的牙齒,那模樣簡直就是逃亡的沒飯吃的清兵了。“不過,做駕駛員這條船還不錯。小公司給的工資也不低,下面的水手機工就不行了。即便這樣,你也不會想到,我已經做了三年了,就在這條船上。”

“三年?一口氣做三年?我都開始崇拜你了。”楚天放真的覺得意外,他無法想象在這裡呆上三年和坐三年監獄有什麼區別。

“是啊。老闆剛買這條船的時候,我就上來了,還有阿國,就是朱建國。還有老楊。我們幾個水手都是那個時候上來的。”

“三年!?你們太生猛了。三年不回家,就在這條船上,是什麼概念?”楚天放有點吃驚了。

“也不是不回家。你知道我們幾個都是舟山人。這條船經常在寧波靠碼頭,去年還在定海的船廠裡修了一個多月。我們沒事了就能回家,老婆孩子也能上來。找條船做,也不容易的。你知道我們舟山的水手機工太多了。”

“那三年也夠長了。”楚天放問道,“以前你在哪家公司做了?”

“跟你們不一樣啊,你們有文化有證書。我們以前都是出海打漁的。老楊還弄過自己的漁船,沒掙來錢,陪了不少,也上遠洋漁船了。我以前在遠洋漁船上做,去西非,南美那裡打漁,比這裡要辛苦多了。這條船真的不錯。”

“哦。”楚天放應聲著,腦子了想起以前看的記錄片。遠洋漁工應該是最辛苦的工種之一,尤其是在冬季北太平洋的魷釣船上,除了特別辛苦,危險性也極高。

阿拉斯加捕蟹,居於全球十大危險職業的首位,排在戰地記者和排雷工兵之前,但是他們的所得也很豐厚,所以還是很有誘惑力。但是對於普通的漁工,收入沒有那麼高,對於未來艱辛生活的人來說,也就是養家餬口而已。

楚天放完全理解了王新他們為什麼不下船,這是一群真正苦過來的漢子。鄭智化唱歌《水手》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那是青春年少時的壯懷激烈。就像是很多的美少女喜歡在火車軌道上擺POSE照相,以為長長的軌道就是自由與流浪,卻全然不顧隨車的大小便也是一路順著軌道拋灑過來。

流浪和自由從來都不是想象的那樣美好和唾手可得,對於王新這些人來說,風雨中的那點痛痛是實實在在的生活,不同的是他們不會擺造型留念感慨,只是讓那點痛化作了一根菸,一杯酒,風雨之後回頭看,算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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