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第一「奇警」,作品入圍諾貝爾文學獎提名,與莫言齊名(一)

大同第一“奇警”,作品入圍諾貝爾文學獎提名,與莫言齊名(一)

曹乃謙,大同市公安局民警,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68年高中畢業後參加工作。1987年開始發表作品。1991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小說集《到黑夜想你沒辦法》、《佛的孤獨》、《最後的村莊》。2012年曹乃謙作品《到黑夜想你沒辦法》進入諾貝爾文學獎複評名單,諾貝爾文學獎評委馬悅然稱“他跟李銳、莫言、蘇童一樣,都是中國一流的作家”,“中國最有希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之一”。


大同第一“奇警”,作品入圍諾貝爾文學獎提名,與莫言齊名(一)


曹乃謙 《到黑夜想你沒辦法》

第一節 親家

一大早,就聽得院外前有毛驢在“咴咴”的吼嗓子。

黑旦說:“狗日的親家來搬了。”

女人說:“甭叫他進。等我穿好褲。”

黑旦說:“球。橫豎也是個那。”

女人的臉刷地給紅了,說:“要不你跟親家說說,就說我有病不能去。反正我不是真的來了?”

黑旦說:“那能行?中國人說話得算話。”

黑旦出院迎親家。

親家把院門框扶扶正,把毛驢拴在門框上,又把門框扶扶正。

黑旦衝窯喊:“去!給親家掏個雞。我跟鍋扣大爺借瓶酒。”

“親家,”黑旦親家說黑旦,“我灌來一瓶。每回盡喝你的。”

黑旦說:“球。咱倆分啥你我。”

黑旦女人低頭出了院,眼睛不往誰身上看,去掏雞窩。

“甭甭甭。夜兒個村裡跌死牛,”親家衝黑旦女人說,“我到隊長家借毛驢,狗日的堂屋正煮牛肉。”

親家把吊在驢脖子上的一個裹著的毛口袋解下來,“給。不爛再煮煮。”

黑旦女人低著頭接住毛口袋,眼睛不往誰身上看,進了窯。

喝著酒,黑旦說親家:“她這兩天正好來了。要不,等回去再走。”

親家說:“行。”

黑旦說:“借隊上的毛驢保險要扣工分兒。要不你們走就走哇。反正是等她完了以後再那做個啥。”

親家說:“行。”

黑旦說:“下個月你還把她給送過來。我這兒借不出毛驢。”

親家說:“咋也行。”

黑旦女人的眼睛不往誰身上看,在地下做這做那的做營生,還順便聽兩個男人說話。

喝完酒,黑旦說女人:“把那洗過的衣裳換上。要不,叫人家村人笑話。”

親家說:“甭甭甭。路過公社我給她買上個襖跟褲。”

黑旦說:“叫親家你破費。”

親家說:“看你說球的。”

黑旦送女人跟親家。送過一道一道的梁,又送過一道一道的溝。

親家說:“你回哇。上山呀。”

黑旦說:“上山哇。我回呀。”

黑旦猶猶疑疑地返轉了身。親家輪起大巴掌,照驢屁股就是一下。驢蹄子圪噔噔噔地踩起了亂碎的點兒。

球,去哇去哇。人家少要一千塊,就頂是把個女子白給了咱兒。球,去哇去哇。橫豎一年才一個月。中國人說話得算話。黑旦就走就這麼想。

扭頭再瞭瞭。

黑旦瞭見女人那兩隻蘿蔔腳吊在驢肚下,一悠一悠的打悠悠。

黑旦的心也跟著那兩隻蘿蔔腳一悠一悠的打悠悠。

女人

溫孩總算是娶上了女人,村人們挺高興。可聽房的說:溫孩女人不跟好好兒過,把紅褲帶綰成死疙瘩硬是不給解,還一個勁兒哭,哭了整整兒一黑夜。

後來又傳出說:溫孩女人不僅是不給溫孩脫褲,還硬是不出地,溫孩從地裡受回來,她硬是不給做飯,還是一個勁兒哭,哭了整整兒一白天。

再後來全村都嚷霧了:黑夜不給脫褲,可以讓過她,可白天不出地受還不給做飯,這是不可以讓過她的。

“咱溫家窯祖祖輩輩沒傳下這一條。”人們說溫孩。

“該咋著?”

“不楔扁她要她撓?”

“那能行?”

“你去問問你媽。”一個臉上的皺紋像耕過沒耙過的山坡兒地,下巴的鬍子像羊啃過沒啃淨的墳頭草的人說。

溫孩去問媽,媽說:“樹得括打括打才直溜。女人都是個這。”

溫孩聽了媽的,回家就把女人楔了個灰,楔得女人臉上盡黑青。

聽房的人們傳出說:這下頂事了,溫孩壓在女人身上就做那個啥就說,“日你媽你當爺鬧你呢,爺是鬧爺那兩千塊錢兒。日你媽,你當爺鬧你呢,爺是鬧爺那兩千塊錢兒。”

“溫孩爹那年就是這麼整治溫孩媽的。”有人說。

後來,溫孩女人就給溫孩做飯了。

再後來,溫孩女人就遠遠兒的跟在溫孩屁股後頭扛著鋤出地了。

“嘖嘖,黑青。”

“嘖嘖,黑青。”

地裡的女人們撇嘴兒,眨眼兒,搖頭兒。

愣二瘋了

人們不機明愣二愣得好好兒的咋就給瘋了。也不機明愣二瘋得好好兒的咋就又不瘋了。

愣二爹有喘病,老根兒了。吃甜草苗不頂用,想上礦跟愣大要點麻黃素。愣二媽說,“去!半年沒見他一分錢。就便兒要些洋灰袋。”愣二爹顫抖顫抖地爬上了到礦拉糞的馬車。

愣二在爹走的第二日就瘋了,瘋得跟上回一樣樣兒的,一天介盡是“殺人——殺人——”的喊,還“叭叭”的拍炕。

愣二面迎天躺在炕上。黑的大巴掌伸直,“叭!叭!”地拍炕,就像那場面打連枷。拍乏了,就後腦瓜頂住炕,身子往起挺著“殺人——殺人——”地喊。喊乏了,再拍炕。

愣二媽不離開,守著他。

“要真殺就灰了。要真殺就撞上鬼了。”愣二媽跨坐在鍋臺邊,瞪著眼睛出神地想。想一會兒撩起大襟揉揉眼。想一會兒撩起大襟揉揉眼。

愣二常說,“窮球的。連頓中莜麵的窩窩也吃不起。老和山藥蛋。”愣二媽說,“想給你攢個錢。”愣二說,“球。靠不吃中莜麵窩窩,幾球年能攢兩千塊。”

這回,愣二媽給愣二做了中莜麵窩窩,可愣二不吃。只是挺著身子喊殺人和叭叭地拍炕。硬是把洋灰袋裱的炕蓆給拍得露出了土泥皮。

村人們說,赤腳板兒醫生不行就問個大仙爺看看。愣二媽搖頭。愣二媽知道這都不行。愣二媽知道上回就不是赤腳板醫生也不是大仙爺看好的。

“真殺就灰了。真殺就撞上鬼了。”愣二媽想。

可是村人們不知道在第幾天的早起,就不聽愣二殺人也不聽愣二拍炕了。

愣二圪窩在炕頭呼嚕呼嚕打鼾睡。

“吃了?”有人問擔水的愣二媽。

“吃了。”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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