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曉培
商業與生活｜xiaopeizhu8
2017年已經開始。一如既往，這一年會形成新的風口，會有新的人站在風口浪尖。
站在風口外面向裡看，人們可能會看到激進的佈局，誇張的投資，熱火朝天沸沸揚揚的競爭，看到的是泡沫。但是，拂去泡沫，留下來的是實實在在的價值沉澱。這些結實的價值沉澱，又為下一個風口的到來提供了支撐。
而經歷過了這些風口起伏的創業者的思考，是最值得借鑑與反思的。暴風的馮鑫顯然是這樣的創業者。
以下是我們與馮鑫在過去一年交流中，摘錄出的問答。
勒緊褲腰帶走到今天，暴風不是一家誇張的公司
Q：從應用軟件到移動互聯網，你是怎麼跨越這些時代，還在VR領域裡掀起了很大的波瀾？
馮鑫：互聯網變化是越來越快的，資本突然變得很熱，創業氛圍變得很強，太多人創業，你走過這些路，再回頭看，會覺得這很神奇。但是這些變化是有規律的。每個階段，用戶在變化，用戶的需求在變化，我們能做的就是用自己已有的資源想辦法去滿足他們的這些變化。我覺得，我們這也是能到今天的唯一原因。
Q：暴風今天的整體佈局越來越大，涉及的業務也越來越多。
馮鑫：其實暴風各個業務線，都不誇張。我們TV衝得很快， 2015年的12月發佈了產品，一年多的時間基本上就做到了第二名，有半年的時間，在互聯網上這些大平臺上看，暴風TV都超過了小米。但你看我們的財務分析，它虧損的錢非常少，一兩個億，是很可控的狀態。
當你看準一個正確方向，我覺得有兩類工作方法。一類是，我很猛，把所有的資源都砸到這一個方向。但我們從來不是這樣的。過去十年，我們是勒緊褲腰帶走到今天。我們一直的方式就是，做那些不太花錢的核心競爭力，不是燒錢的那種核心競爭力。
包括做體育，我們最近也公佈了一些數據，2016年9月份上的產品，3個月的時間就做到第三名了。前面只有騰訊和樂視，他們已經做了兩年多了，去年所花的版權費用都是10億元以上，但是我們可能花了1個億。再有三個月，沒準能當第一。我們其實內部是有這個計劃的。
我們整個投入產出比，跟對手比，效率應該都不是10倍。所以，我們沒有哪件事很誇張。我覺得做事的風格不一樣，我們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一定每件事情看清楚一年到底會發生什麼？我們不會把一年的事情全部賭到別人手裡，是儘可能在自己能控制的情況下做事情。
Q：怎麼去做不燒錢的競爭力？
馮鑫：比如，我們知道，我們做在線視頻這個事情我們贏不了，視頻這個戰爭簡單粗暴，就是你買版權。你買內容和不買內容是天壤之別，你買了這個大劇了和不買大劇天壤之別。所以我們要離開視頻去做娛樂。我們去做了類似於看電影啊，或者想做投影儀啊，最終找到了VR。就是我們必須在別的戰場上去打。
Q：暴風的員工越來越多，你是如何提升自己的管理水平？
馮鑫：我一直說，目標就是最大的管理。
一個公司無論怎麼樣，都是在商業體系裡面一個有生命的個體。這個個體無論怎樣，它都需要一年做一兩件成功的事情。一個公司，你內部是什麼管理都不重要，最終是看在社會上產生什麼結果。所以，每年我就會追求那一兩個目標。
Q：對於暴風要做的事，哪些地方會擔心做不好嗎？
馮鑫：我是屬於反覆錘鍊自己想法的人，就是有一個想法出現，我會反覆挑戰，這是一個很好的習慣，不容易很誇張，也不容易出錯。
但我覺得本質問題是兩個問題，人和事，這也是我想的比較多的地方。人能做的事情確實有限，也不會所有崗位都要最優秀的人，但是特別關鍵的一些崗位，是需要一個非常夠優秀的人做那個事情。我覺得這個是到今天也是我們心裡不是很踏實的一塊，是否有真正特別合適的關鍵人才在那個崗位幫你做事情。
第二，現在泡沫變冷也有好處，巨大競爭對手到來的時間可能又往後推了。但是問題是，你有更多時間以後，你是否利用了這個時間，有效積累了一些真正有長遠價值的核心競爭力。我們可能做了100件事情，其中只有10-20件事情，是三年後看來很有核心價值的。我們是否能夠讓100件事情裡的60%是對未來有核心價值的。就是別浪費時間，能夠培育真正對未來有價值的事情。
VR的方向是正確的，2017年將是拐點
Q：2014年，暴風開始做VR的時候，還是看不到用戶需求的。你為什麼要堅決的做這個事兒？
馮鑫：我做了這麼多年的IT，走到今天， 我覺得VR是對我衝擊最大的，我甚至懷疑，我的工作未來20年，唯一一次感覺到這樣刺激。
2014年3月我第一次體驗VR，我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我真的不誇張的說，當時每天晚上下了班躺在床上，我腦子裡全是這個東西。大概想了一個月，就忍不住的去看自己能不能做，開始做各種調研，去問技術，看自己有沒有機會做。當知道自己有三成或者是五成的把握能做的時候，就下了百分百的決心。
Q：從開始做VR到VR真正熱起來，中間有兩年的時間差。
馮鑫： 2014年的時候，80-90%的人還不知道VR是怎麼回事。我們還要先解釋什麼是VR。當時我跟產業裡面的大佬交流這個事的時候，大夥基本上是搖頭的，覺得這個事太遠了，基本上都是一片反對聲。
VR就不像大家做電商，做互聯網金融，裡面有很多的核心價值或者是核心服務。在VR裡，更多的就是愛好者在一塊。
今天再問大家覺得VR使用體驗好不好，我覺得有大部分人不舉手了，但是大家忘了自己第一次使用的感受，當時一定是很震撼，你會覺得前所未有。所以極客也好，行業從事人員也好，對普通人來講，VR就是零和一。
我一直說VR不是蘋果手機問世，VR相當於當年的586電腦。那時候，每個月工資不到1000塊錢的時候，好多人跑到中關村，花了將近七八千塊錢買了一臺機器，兩個禮拜壞了，再扛到中關村去修。只是因為這個586電腦一打開，能玩玩紅警，看看電影。它是零和一的感受。
Q：你覺得VR有泡沫嗎？暴風激進了嗎？
馮鑫：我覺得，VR的方向沒有任何問題。
我對泡沫的理解，可能角度跟大家不一樣。前一年，VR確實太泡沫了，比當時的互聯網金融都要火。所有的投資人，媒體圈都在談VR，但這也說明VR本身是有價值的。電商、互聯網金融也都有過泡沫，但泡沫過去了，留下來的是一個很結實的有價值的產業。
在節奏上，我們早期做魔鏡，整個產業基本是空白的，我們也不可能只提供硬件、軟件，我們需要協調提供內容和服務，所以孵化了太多東西，包括魔眼我們同時孵化了10幾個模塊。現在這個產業已經起來了，有很多人做遊戲，有很多人做相關的服務和內容，所以，我們沒必要什麼都做了。而且，眼下資本環境確實不好，當資本環境不好的時候，我們要勒緊褲腰帶，保證自己先活下去。無論怎麼樣，活下去是所有企業的大前提，就是你得先有飯吃。
Q：那你怎麼平衡當下和未來？
馮鑫：我們看很具體的事情。比如VR，2016年我們大概總共賣出去兩三白萬臺，我們最近一兩個月，每月出貨都在30萬臺，日活大概10幾萬，人均時間20多分鐘。這些數據比2015年都高10倍了。這個行業激活了華強北，二三十元的頭盔，他們差不多總共在中國幹了1000萬臺，那就意味著中國至少有1000萬人使用過VR。2015年整個中國都不會超過100萬人使用過VR，一年10幾倍甚至20倍的數字，我初步估算，2018年以後，會有1億VR用戶在中國。
我覺得明年是真正的時間拐點。一個平臺每天有50-100萬人使用，就會讓周邊做遊戲的人，做內容的人可以賺到錢。現在一個手機的UP值一年大概八九十元，VR的UP值不會少於這個錢。一開始慢吧，就50元，1000萬的用戶就是5億。一個廠商如果拿300萬的話，就可能將近養活100個內容服務廠商。所以，我覺得也許2017年後半年，就會迎來VR另外一個爆發。這些人不靠投資，他們兩三百萬元是可以養活10-20人團隊，可以做好一個VR的內容和服務。
上一輪爆發，魔鏡從2014年底決心做，2015年是一個起步。到2016年的時候，這個數據上了一個規模，2017年這個產業又會上一個規模。所以長遠也好，不長遠也好，我們不是那麼簡單看的，我們只是算眼下我們確認能看到的一些情況。
一切的關鍵是意識，順應趨勢可能比輸贏更重要
Q：你平時的信息都從哪裡來的？
馮鑫：上網，跟別人聊天，自己琢磨都得做啊。但關鍵是意識問題。實際上，我真正意識的改變是2013年。
Q：什麼事情促使你改變的？
馮鑫：小米的火爆對我的提示還是很大的。小米2012年發佈產生吧，2013年變得就比較火。它那個成長速度是驚人的，在互聯網上我都不記得誰這麼成長過，BAT好像都是慢慢來的。而且雷軍跟我們也比較近，是一個很熟悉的人。突然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一個成長現象，就引起我非常大的思考。就是一定要選對的方向做，絕不能選錯誤的方向。
Q：所以要感謝雷軍？最近有見過雷軍嗎？
馮鑫：我反正很感謝雷軍。雷軍當時說我：第一你找的方向不夠大；第二你得找個人幫你；第三你對錢認識不深刻。其實這話也沒什麼特別的，有些話它永遠是真理，只是說恰好在某個時間你完全聽進去了。
從那兒以後，我們就真的不做紅海戰爭，我們做事情也變得很順，就是因為你適應那個潮流了，先對那個潮流做了很足夠的判斷和認識，然後再去做事情。
他最近給我的建議對我也有幫助。我們聊了幾個小時，臨走的時候，我說你給我一個建議吧。他說你應該克服自負。這句話也是一句真理。其實前面幾年，我也在努力克服這個東西。
Q：你覺得以前的馮鑫自負嗎
馮鑫：我早以前肯定是，別人肯定也會說馮鑫很驕傲，很狂。但那時候我還覺得挺開心的。後來覺得不好，我以為自己克服了很多了，不自負了。但有人再跟你說的時候，說我好像還是挺自負的，大夥既然這麼說，肯定還是自負。我可能還真是要當回事兒去搞一搞。
Q：用你的邏輯，怎麼看眼下互聯網的機會？
馮鑫：我覺得，互聯網其實沒變，用戶需求是沒變的。再深一步講，在這些看似亂七八糟的各種各樣的創業領域，中間會有那種特別縮口的地方。縮口的地方，早期就是門戶，是所有信息的源頭，後來是搜索，到現在有可能是《今日頭條》，但有可能不是，不管它是不是了。萬一有個縮口的地方，這個事兒才能成就企業。你看BAT的產生，都是繞過了前面的縮口，找到新的縮口。
Q：創業十多年，你有過覺得創業很無趣的時候嗎？
馮鑫：有有有。就是2008年，2009年吧，我覺得好沒意思，看公司覺得它變得越來越庸俗，越來越功利化，很世俗化。
Q：它跟賺沒賺錢沒有關係？
馮鑫：沒關係。其實，現在我也不喜歡，也認為它是一個世俗眼光中的上市企業。我只是覺得，現在有機會把它變成一個我認為有趣的公司。
Q：是自己的心態變化了？
馮鑫：過去我可能輸贏的思維很重，競爭的思維很重。現在我發現，最終的結果其實是內因乘外因出來的結果。外因永遠不是你控制的，就像我們上市的時機。你把這個看清楚後，你會發現你能做的就是把公司內部做好，只有這一件事情有意義的。但是即使做好了這個也不代表你一定會贏。所以，我現在不把輸贏作為我評判一件事情的標準，現在我評判的標準就是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有價值，是不是真的是符合大勢所趨。就是它一定是順勢而為的。
對自己誠實，不能混
Q：企業10週年慶典都會有些深沉的回顧，熱淚的慶祝，隆重的抽獎，你們怎麼做成了一個搖滾的音樂會呢？
馮鑫：過去10年也有過激動的時候，但也有很多尷尬、難堪的時候。我覺得總結沒有什麼意思，一些回顧，自己會覺得煽情，但也有點自己哄騙自己的感覺。
Q：十年慶典上你們給未來寫了幾句話。你寫的小紙條是什麼？
馮鑫：我希望未來十年之後，大家有一個不亞於現實女朋友的虛擬女朋友。
Q：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馮鑫：我覺得會實現的，也許十年不行，但十五年，二十年肯定會的。未來人類會有很大變化的，包括人類的價值觀、道德觀都會發生變化。我對未來是有興趣的，正好暴風和未來十年關係挺大的，我確實清晰地看到未來十年在全球互聯網娛樂這兒有一個非常大的變化，暴風正好是在這個領域當中，這個事情變得很有意義，也變得很有趣。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一塊為2025年做些事情。
Q：看書頻繁嗎？你會覺得什麼樣的事是有趣的？
馮鑫：有空就會看，衛生間、床頭、書包裡，都會放著書。
但我更喜歡思考的樂趣，就是不斷地去研究，比如說前段時間有個電影《長江圖》，這個就挺有趣的一個電影，就值得你反覆品味。關於人的事情我都有興趣，人為什麼會有感情，為什麼會有血緣，《人類簡史》也提過一些吧，還有一個叫《基因進化論》吧，這個蠻有樂趣的，比如說什麼是男人，什麼是女人，為什麼會有同性戀，人為什麼會做夢，這種事我覺得我興趣更足。
Q：你說要是組個樂隊的話，希望是唐巖，王小川，周鴻禕。
馮鑫：陌陌的唐巖，幾年前聊過幾次了，很痞的感覺。他自己都承認這個，我們有時候還不好意思說。周鴻禕真的是紅衣大炮，王小川也不錯。
我們可能會有一點能夠跟搖滾相近事情，誠實、不投降、有勁兒。都有點執著，只要認為那個事兒是對的，不會輕易的有任何的動搖，也不會投降。
誠實是最重要的，騙別人偶爾是可以的，千萬別騙自己，一點都不能騙自己。簡單舉個例子，如果你心裡真的是為了自己買房買車，你就不要站在舞臺上說自己不在乎錢。假設你真的心裡有很多算計，你就不要說這個事兒我只是為了創造未來。如果自己一旦說出的話和平時的行動和心理的想法超出10%，這個事兒系統一定就亂了。所以我就說誠實挺難的，咬牙要誠實。
還要咬牙堅持，真的不能投降。我們現在碰到的誘惑比較多，以前碰到的壓力和恐懼比較多，但是你得堅持一下。無論如何做這件事兒還是要投入熱情，要有勁兒，不能混。
所謂錯誤，就是對必需做的事沒有足夠重視
Q： 2015年3月上市連續漲停板，什麼感覺？
馮鑫：有一點爽，覺得還是挺好玩 的，但是真正的感覺，感覺跟自己沒什麼關係。說實話，A股這個樣子，當時那個時點，暴風上市，主流的輿論，整個商業社會的審美的感覺，包括A股的很多特殊性，共同促成了這個事情的發生。其實，我也會有一點看客的感覺，覺得好像是旁觀者。有時候，所有的聚光燈打在你身上，其實你感覺可能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你只是恰好被照到了。
Q：回頭看，你總結過暴風犯過的一些錯誤嗎？
馮鑫：要回頭看，都可以當事後諸葛亮，但其實就是選對選錯的問題。
比如做視頻的時候，我就知道要做在線，但是我們還是做了錯兩件事兒。第一，視頻的本質是買版權，買版權就需要資本，但那時候沒意識到資本的重要性。第二，我們推在線視頻推的也很晚。這都是我的信息瓶頸吧，在線視頻研發週期很長，我不是個研發背景的人，就交給別人來做，我們前後換到第四撥才做出來。
Q：你知道要做在線，但是下面的人卻做不出來，會有無力感嗎？
馮鑫：實際上是自己的意識問題。你知道這事兒必須做，但是你還是沒有太重視。
如果足夠重視的話，即使第一撥做不出來，第二撥的時候我自己牽頭去做，還是做得出來的。雖然我不懂研發，但是也會管理，也會控制嘛。沒做出來，還是覺得看別人擅長讓別人做，沒有把這個重視程度抬高到足夠大。你說你第三撥人都做不成，那其實肯定是錯誤了，但當時自己不太明白重視背後所含的嚴肅意義。
Q：這跟你的性格有關嗎？
馮鑫：這件事兒跟性格沒什麼關係，就是我對重視這個事而認識不夠。但性格導致的錯失可能也有吧，比如我不是特別喜歡出去結交人，我沒有找到那種戰略盟友。
Q：你希望的戰略盟友是什麼樣的？
馮鑫：我覺得搜狗、獵豹扮演這個角色扮演的都很好。我現在有這個意識了，會在這件事上會花一點時間，但是重視程度還是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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