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公文化|民間大衆的關公崇拜(1)

民間是關公崇拜形成的源頭、成長的土壤、發展的基礎。民間大眾的關公崇拜,一方面是崇敬關公人格,把關公的優秀品德作為自己立身處世的榜樣和處理人際關係的準則。關公亡命涿郡前的“仗義行俠”、桃園結義後對劉備的忠誠、華容道釋曹時的義氣、威震華夏時的神勇等,正是平民百姓所追求的精神偶像的品質。另一方面是崇拜關公的神格力量,企盼關公的神靈護國佑民,帶來風調雨順的豐收年景,保佑大家過上安寧的日子,保佑每一個家庭平安和順。在以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為主的古代社會中,平民百姓對於現實生活和未來命運有著美好的祈盼和嚮往。但是,實際地位的低下和對不公際遇的無奈與憤懣,使他們產生藉助外來的精神力量改變現實、改變命運的心理需求。主持正義、懲惡佑善、法力無邊的關公之神便成為民眾尊奉祈禱的對象。這樣,關公就自然地受到百姓的愛戴和尊敬,並逐步走上大眾頂禮膜拜的神壇。

民間大眾的關公崇拜,見於文字記載的,主要是三個方面:一是民間傳說故事對關羽的神化;二是民間集資修建關廟的增多;三是以祭祀關帝為發端、逐步演變為關公廟會等民俗的形成。

隋唐之時,民間的關公崇拜逐漸活躍起來。民間傳說中關公日益突出,而不再與其他三國人物相提並論。唐段成式《酉陽雜俎》記錄有這樣一則傳說:“武宗之元年,戎州水漲,浮木塞江。刺史趙士宗召水軍接木,約獲百餘段。公署卑小,地窄不敷用,因並修開元寺。後月餘日,有夷人逢一人如猴,著故青衣,亦不辨何制,雲關將軍差來採木,今被此州接去,不知為計,要須明年卻來取。夷人說於州人。至二年七月,天欲曙,忽暴水至。州城臨江枕山,每大水猶去州五十餘丈。其時水高百丈,水頭漂二千餘人。州基地有陷深十丈處,大石如三間屋者,堆積於州基。水黑而腥,至晚方落,知州官虞藏圮及官吏才及船投岸。旬月後,舊州地方幹,除大石外,更無一物。惟開元寺玄宗真容閣去本處十餘步,卓立沙上,其他鐵石像,無一存者。”關將軍派一猴人來採木,運木的方式則是依靠洪水波濤,“關將軍”已經有了一定的神秘色彩。通過平民百姓的口碑傳頌,英雄故事逐漸演繹為帶有神秘性質的民間傳說,流傳至今的大量關公傳說就有“南海龍王轉世”、“關羽借雨”等。

宋元時期,民間的崇關之風進一步發展。其一,關公的民間神話傳說增多,如“李若水受關公顯靈赴靖康之難”、“關公神方療瘡”、“關公轉世岳飛”等等。其二,在城市經濟迅速發展的帶動下,市井俗文學勃興。“說三分”、戲曲、皮影等藝人們在蒐羅採集正史、民間傳說的基礎上,創作了許多的三國藝術作品,使關公英雄故事在市民階層廣為傳誦,關公的忠義神勇激發起更為廣泛和強烈的共鳴。張耒《明道雜誌》記載:“京師有富家子,少孤,專財,群無賴百方誘導之。而此子甚好看弄影戲,每弄至斬關羽,輒為之泣下,囑弄者且緩之。”這段故事生動地反映了當時人們對關公的敬重和情感上的認同。著名話本《三國志平話》的出現,使關公系列故事和關公藝術形象基本成型,加之元雜劇的進一步烘托、渲染,關公在大眾心目中日益成為忠義絕倫、神勇無敵的楷模和典範,極大地推動了民間對關公的景仰和尊崇。其三,民間祭祀更加廣泛,且逐步習俗化。宋元時代,關廟的大量出現給平民百姓提供了祭祀的方便。《宋會要輯稿·禮二十》在記載當陽漢壽亭侯祠時說:“邑民疫癘,必禱寺僧以給食。”百姓出於對關公的崇敬,也開始捐資建關廟。1177年(金大定十七年),解州鄉民王興捐資修葺常平家廟的關王祖塔;1306年(元大德十年),洪洞縣鄉民蘇漢臣募資創建關王廟;延禱中,大同縣商賈立關帝祠於丁字街。當時,祭關的日期逐漸固定下來,祭祀禮儀也十分隆重。郝經《漢義勇武安王廟碑》所記:“夏五月十三日,秋九月十有三日,則大為祈賽,整仗盛儀,旌甲旗鼓,長刀赤驥,儼如王生”。就充分印證了這些情形。

明清時期,由於皇家的推崇、宗教的宣傳、商人的參與、文學藝術的渲染,民間對關公的崇拜也達到高潮。關公的神話傳說層出不窮,僅明清時《解梁關帝志》就收錄有建玉泉、破蚩尤、勉忠良、救水厄、恤貞孝、佑忠義、全仙遊城、顯聖殺寇、關夫子講學等傳說。民間崇拜更加廣泛,如方孝孺《關王廟碑》所云:“古之享天下萬世祀者,必有盛德大烈被乎人人。其或功蓋一時,名震一國,祀事止於其鄉,而不能及乎遠。惟漢將關侯雲長窮荒遠裔,小民稚子,皆知尊其名,畏其威,懷其烈。”關公在民眾心目中成為無所不能的神靈,以至於抗禦水旱、消弭戰亂、科考舉士、求取功名、官司訴訟、打卦算命、習武練功等等都求助於“關聖”;懲惡揚善、扶危濟困、打抱不平、伸張正義等,藉“關聖”庇佑也可如願以償。紀昀《閱微草堂筆記》卷六《灤陽消夏錄六》載,1742年(乾隆十七年),江南鄉試,一士子在三月初一日,吃齋沐浴祈禱,請求關羽指示試題,“得一簽日:‘陰裡相看怪爾曹,舟中敵國笑中刀。藩籬剖破渾無事,一種天生惜羽毛。’是科《孟子》題為‘曹交問日:‘人皆可以為堯舜’,至‘湯九尺’,應首句也;《論語》題為‘夫子莞爾而笑日:割雞焉用牛刀’,應第二旬也;《中庸》題為‘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應第四句也。是真不可測矣。”《神鉞記》記載說,嘉靖三十七年,“京師正陽門外帝之廟素稱靈赫,有王姓者持錢乞籤,卜殺其母,亦即昏眩,大呼伏地雲:‘帝縛我,帝縛我,欲爾爾。’邏者以其事聞上,命送大理獄。”全國許多鄉村,每遇乾旱,往往求助於玉皇、龍王和關帝,這種“鄉俗”甚至影響到了官員和皇帝。據《清文宗實錄》載:1854年(咸豐四年)五月,因京師“入夏以來,尚未得雨”,十九日,咸豐帝奕許親到天壇和關帝廟上香行禮祈雨,“即於是日酉刻,濃雲密佈,雷電交作,甘澍滂沱”。

明清時期,由於皇家的大力倡導,全國各地普遍興建了關廟,其中直省府州縣關廟主要為官修成或官修民助,而鄉鎮村關廟多為民間集資修築。這方面的事例在各地的方誌中都有記載,不勝枚舉。與此同時,各地為祭祀關公舉行的關帝廟會逐漸增多,且日益隆重。廟會除了迎祭神祗外,還進行名目繁多、種類龐雜的曲藝表演和商貨交易。最常見的是農曆五月十三日,相傳這一天是關帝誕辰,是日全國大多數關廟都要舉行廟會。清同治湖南《巴陵縣誌》載,五月十三日,“鄉中多相率為‘關帝會’祀神者,古傳是日為關帝生日也”。嘉慶《寧夏府志》雲,五月十三日之前一天,“備儀仗迎神,前列社火,周遊城中”。四川道光《萬州志》載,五月十一日,軍民迎關夫子出遊。十三日,集廟中,具醴酒,備牲儀,祭畢會飲,謂之“飲福”。雲南《宜良縣誌》記載:“五月十三日慶祝‘關帝誕’,編竹貯香,飾以五彩人物、花卉,新奇工巧,高二三丈,大可以圍,約三四對,名‘三香會’。又迎合閣彩亭,鄉幡珠蓋。自十三至十八演戲敬神,始燃大香,觀者如堵,稱盛會焉。”北京十里河關帝廟在廣渠門外,“每至五月,自十一日起,開廟三日,梨園獻戲,歲以為常”(富察敦崇《帝京歲時記》)。

相傳六月二十四日是關羽的受封日,全國不少關廟也舉行廟會活動。北京十里河關廟六月二十四日的“賽會”,屆期“鞭炮之多,與新年無異”。湖北武漢,六月二十四日有“關王會”,裡中各演劇迎賽最盛。有一首詩專門描述廟會的盛況說:“爭將故事演新妝,枷鎖高蹺亦太狂。赤日燒空人泛蟻,年年六月賽關王。”

四月十八日也是祭祀關羽的時間。遼寧《新民縣誌》卷十八“禮儀民俗”載,該日即為縣城關帝廟“香火會期。屆期,赴會紅男綠女,概不乏人”。吉林西安縣城東山根關廟,每年四月十八日及二十八日,“村嫗鄉童絡繹焚香祝禱”。

清乾隆時期,山西運城解州關帝廟廟會已具備相當大的規模和影響。廟會每年兩次,會期一個月,時間為農曆四月初八、九月初九。每逢會期,商賈雲集,官人遊客,人物薈萃。經商的、賣藝的、開店的、唱戲的,七十二行各顯神通。蒙古的皮貨、馬匹,四川的藥材,湖北的竹木器具,浙江的絲織綢緞,景德鎮的瓷器等,四方貨物雲集一市。進出馬幫絡繹不絕,叫賣聲此起彼伏,市場上人聲鼎沸,月餘不衰。

除四月初八、九月初九外,每年六月二十二(誕辰)、九月十三(忌日)、五月十三日(賽會),鄉民們都要前往解州關帝廟和常平村關聖家廟舉行盛大的祭祀活動。這種祭祀活動大致有兩種形式:一種是以一村、一社或者一族(同姓者)為一夥前往關廟祭拜,祭品由村社購置,或攤派分戶製作;祭典由村長、社首、族長主持(主祭);所用鑼鼓儀仗均專門訓練,敲打套數、排列秩序亦有講究;獻演的戲劇有的出資聘請專業班社,有的是本村社的“家戲”登臺。鄉民們稱這種祭祀為“公祭”。另一種是一家一戶祭拜,由家長、戶主主持,儀程相對較簡,有的前往關廟進行,有的在自家正屋神位是掛關公聖像,焚香祭祝。

此外,還有正月、三月祭祀關帝的。如貴州安平縣,每逢正月十三日,“羊場河等寨迎關聖帝君”;正月十八日,車頭等寨迎關聖帝君,“皆新衣、鑼鼓、花爆、旗幟,男婦老幼沿途塞巷,觀者如堵牆。餘村則鳴鑼擊鼓,歌唱為樂”(道光《安平縣誌》)。雲南建水縣也在正月十三日“祀關帝”。清光緒廣東《海陽縣誌》載,三月有“關帝廟會”,“各鄉都又次第踵行”。

民間自發的、家庭式的關公崇拜更為普及,明代大儒李贄在《關王告文》中寫道:“蓋至於今日,雖男婦老少,有識無識,無不拜公之像,畏公之靈”福建東山島迄今仍沿襲了家家戶戶奉關公像,祭拜關公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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