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捐下半個故宮,病危時想住高幹病房,卻被告知:級別不夠!


“黃金易得,國寶無二。” 他是直隸總督之子,是袁世凱表侄,與張學良、溥侗、袁克文共稱“民國四公子”, 他家財萬貫,卻散盡家財,只為收藏珍奇古畫, 他把畢生所藏全部捐贈給故宮博物院, 卻在建國後被扣上“反革命”,最後在醫院落魄離世。 他就是近代中國最著名的收藏家——張伯駒 。

- 錦衣玉食的前半生 - 1898年,張伯駒出生於河南項城,7歲那年,被過繼給袁世凱的內弟張錦芳。張錦芳位高權重,為張伯駒提供了相當奢華的生活。 張伯駒自小就顯露出超人的聰慧,張錦芳對他期望極高,但張伯駒生性淡泊恬然,看不慣官場的汙濁之氣,也不願沾染一身銅臭,每日呆在家中,寫詩作畫,清淨逍遙。

家境雖然殷實,張伯駒從不狂妄自大,正如他的自評:“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 但對看中的文物字畫,張伯駒卻是一擲千金,很多字畫商人都喜歡和他打交道,因為人家開出的價,他從來不還。 為此,母親整日在家哀嘆:“讓你做官不去,讓你開銀行不好好開,就知道花錢買字畫!”


張伯駒每年到上海分行查賬兩次,其實是做做樣子的,他來上海只是玩玩而已。既然來玩,也時而走走“花界”,結果就撞上了潘素。

潘素長得美豔不可方物,被人稱作“潘妃”,本是蘇州名門千金,但架不住父親揮霍成性,家道迅速中落,在潘素十三歲時,母親病逝,她被繼母王氏賣到上海妓院。因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很快成了上海灘的大紅人。 如果不是遇上張伯駒,潘素活色生香的名妓生涯未必結束那麼早。

潘素在臺上嫋嫋彈曲,張伯駒在臺下一見傾心,當場揮筆寫了副對聯:潘步掌中輕,十步香塵生羅襪;妃彈塞上曲,千秋胡語入琵琶。 那是1935年,潘素二十歲,張伯駒三十七歲。

兩位佳人郎才女貌,迅速墜入愛河,但當時的潘素已經和一名很有權勢的國民黨中將有了婚約,得知張伯駒有意潘素之後,命人將潘素軟禁了起來。 張伯駒買通了衛兵,連夜帶潘素離開。不久,在潘素的故鄉蘇州舉行婚禮。

婚後,張伯駒發現了潘素靈巧異常的繪畫天分,為她請來名師學習花鳥畫,兩人琴瑟和鳴,一伴就是一生。

- 為救國寶,傾家蕩產在所不惜 - 張伯駒收字畫不是為了玩票。為了收藏李白、杜牧、黃庭堅等珍品,他幾乎變賣了所有房產。 不單出於喜歡,而是不願這些國寶流入洋人手中,再也回不到祖國的懷抱。被他救過的字畫數不勝數,其中最著名的要屬從溥儒手中買下的《平復帖》。

《平復帖》 溥儒與張大千有“南張北溥”之譽,曾將國寶級的《照夜白圖》倒賣給英國人。而《平復帖》是陸機真跡,是中國最早的文字手跡,素有“中華第一帖”之譽,價值不可估量。 張伯駒知道溥儒有意將《平復帖》賣給洋人後又急又氣,找到溥儒,豈料溥儒一開口就是20萬的天價,張伯駒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放棄。 後來溥儒母親病危,張伯駒聽聞立即解囊相助,借出1萬大洋,溥儒自嘆不如。

最後經人周旋,4萬大洋將《平復帖》賣給了張伯駒,為中國留下了這一重量級國寶。張伯駒手上有多幅奇珍古畫的事兒一經傳開,難免惹來歹人惦記。一天早上,張伯駒剛出門就被三個大漢綁走,歹徒向潘素勒索200萬,否則就撕票,潘素那裡去找這麼多錢,就想到變賣家中字畫贖回張伯駒。 後來經人調解,潘素得以見張伯駒一面,而張伯駒見到潘素的第一句話竟是:“寧死魔窟,也不得變賣!”


他早已料到潘素會賣畫湊錢,所以一開口就表明立場,毋寧死,不能賣畫!最後潘素四處借債才將張伯駒贖回。1946年,張伯駒又變賣了弓弦衚衕的宅子,220兩黃金從古董商人馬霽川手中買下有“天下第一畫卷”之稱的珍品《遊春圖》。

這是大太監李蓮英的宅院,馬未都曾感嘆說:“這宅子擱在今天,光拆遷,就得一個多億。” 1956年,張伯駒把這些誓死捍衛的國寶盡數捐給了國家,其中包括:《平復帖》、《遊春圖》、《杜牧手卷》、《范仲淹手卷》等8幅一級珍品。 “張伯駒先生捐獻的任何一件東西,用什麼樣的形容詞來形容它的價值都不為過。”電視紀錄片《故宮》的策劃之一、紫禁城出版社社長章宏偉由衷地感慨。

時至今日,這些珍品還都是故宮的鎮館之寶。

- 顛沛流離的後半生 - 1957年,張伯駒因為排演戲曲《馬思遠》,被打成了“右派”。面對詆譭流言,張伯駒淡然處之:“戴什麼帽子,我倒無所謂,一個渺小的凡人,生死得失,無關大局。但要說我反動,實在是有些冤枉。”

陳毅聽聞很是讚歎,為張伯駒賦詩一首: 大雪壓青松, 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潔, 待到雪化時。在陳毅的安排下,張伯駒夫婦到長春做文物鑑定工作,夫婦倆不僅將畢生所學傾囊相受,還把最後的30多件藏品悉數贈予吉林博物館,包括張伯駒極為喜愛的珍品《百花圖》。


《百花圖》 本以為就此安貧樂道的度過餘生,誰料文革來了。 張伯駒被定性為“現行反革命”,在北京的宅院也變成了十幾戶人家的大宅院。已到古稀之年的張伯駒,帶著潘素住進一間不足10平的房間,靠救濟度日。 當年風流倜儻的少爺生活恍如隔世,如今張伯駒坐看風起雲湧,泰然處之,每日與潘素溫書作詩,平靜如昨。

紅學大家周汝昌這樣評價他:“因為時間座標系特異,一般人時間座標系三年五年,頂多十年八年,而張伯駒的座標系大約有千年,所以他能坐觀雲起,笑看落花,視勳名如糟粕,看勢力如塵埃。”

1972年,陳毅去世,張伯駒悲痛之餘寫下一副輓聯送到悼念會場,這副輓聯被穿著睡衣,臨時趕來參加追悼會的毛澤東捕捉到了,他連聲說寫得好,詢問陳毅夫人張茜,撰聯者為何人,張茜趁機將張伯駒的近況告訴了毛澤東。 於是,張伯駒進入了文史館,潘素則進入了中國畫院。

1982年,84歲的張伯駒因為感冒住院,被安排進了一間8人病房,非常簡陋。因為級別不夠,被醫院拒絕調入更好的病房。 病房中接二連三的有人去世對張伯駒造成了很大的打擊,病情急轉直下,成了肺炎。張大千的孫子來看望他時,張伯駒只是和他握了握手,默默垂淚。 就在上級領導的批文下達的前一天,1982年的2月26日,張伯駒停止了呼吸。

追悼會上, 輓聯如雪。 經濟學家千家駒感嘆道:“真正不朽者,張伯駒是一個。”

他有“採菊東籬下”的淡泊悠然,也有“赤膽為國”的肝膽相照。前半生榮華富貴,後半生顛沛流離,他不怒不怨,坦然接受。 他的身上有真正的民國氣象,是數一數二的如蘭君子。在歷史的轟轟前進中,他從未被人忘記,如今再談起他,只嘆斯人已長逝,今者當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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