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人文風物08」沈從文寫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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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寫洪江

沈從文（1902－1988），原名沈嶽煥，字崇文，筆名休芸芸、甲辰、上官碧、璇若等。湖南鳳凰縣人，祖母劉氏為苗族，母親黃素英為土家族，祖父沈宏富為漢族。

沈從文14歲投身行伍，浪跡湘川黔邊境地區。

1917年，加入湘西靖國聯軍第二軍遊擊第一支隊，駐防辰州（沅陵）。

1918年自家鄉小學畢業後，隨當地土著部隊流徙於湘、川、黔與沅水流域一帶，後正式參軍。

1922年，沈從文脫下軍裝，來到北京。

1923年，報考燕京大學國文班，未被錄取，在北京大學旁聽。

1924年，開始文學創作，出版有《長河》、《邊城》等小說。

1928年，從北京到上海，與胡也頻、丁玲籌辦《紅黑》雜誌和出版社。

1929年，去吳淞中國公學任教，結識夫人張兆和。

1930年，赴國立青島大學（國立山東大學前身）執教，到抗戰前，共出版20多部作品集。

1931年至1933年，在國立山東大學任文學院講師。同年9月，與楊振聲合編《大公報·文藝副刊》。

1938年11月任西南大學中文系教授。抗戰時到西南聯大任教，八年後回到北京大學任教授，這段時間是沈從文最輝煌的人生高峰，成就他的事業就是文學創作，而他的創造源泉又是故鄉，是湘西，是沅水。正如沈從文自己描述的那樣：

“十四歲後，在沅水流域上下千里，各個地方大約住過六七年，我的青年人生教育，恰好在這條水上畢的業。”

沈從文先後三次到過洪江，第一次是民國五年（1916年），沈從文十四五歲左右，隨部隊調防路過洪江。

第二次是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的冬天，沈從文因事由北京回湘西，從辰溪坐船上行到洪江，再轉回離開十八年後的家鄉鳳凰。

第三次是民國二十九年（1940年），只讀過高小的沈從文這時已成為北京大學的教授，重遊沅水，又到洪江。

到底是什麼吸引沈從文對洪江的關注呢？是洪江城裡流金溢彩的繁華景象？是沅江沿岸迷人沉醉的山水風光？是川流不息首尾相銜的木排和船隻？是那質樸、厚道、剽悍、野性、多情的湘西鄉親？

在《沅水上游幾個縣分》一文中，沈從文是這樣描寫的：

由辰溪大河上行，便到洪江，洪江是湘西中心。出口貨以木材、桐油、鴉片煙為交易中心。市區在兩水匯流一個三角形地帶，三面臨水，通常有“小重慶”稱呼。地方歸會同縣管轄。湖南人吃的“洪江柚子”，就是由會同、黔陽、漵浦各縣屬鄉下集中到洪江來的。洪江商務增加了地方的財富與市面繁榮，同時也增加了軍人的爭奪機會。民國三十年來貴州省的政治變局，都是洪江地方直接間接促成的。貴州軍人盧燾、王殿輪、王小珊、周西成、王家烈，全用洪江為發祥地。湖南軍人周則範、蔡鉅猷、陳漢章，全用洪江為根據地，找了百十萬造孽錢，負隅自固，周陳二人並且同樣是在洪江被刺的。可是這些事對本地又似乎竟無多少關係。這些無知識的小軍閥儘管新陳代謝，打來打去，除洪江商人照例吃點虧，與會同卻並無關係。地方既不因此而衰敗，也不因此而繁榮……

對沅水上行駛的船和行船的人，沈從文更是刮目相看。

沈從文是著名作家，善於觀察生活細節，見識獨到。對各類船隻頻有研究，更對洪江人物的描繪，更是精微、生動、傳神。在《常德的船》一文中，他這樣寫道：

在沅水流域行駛，表現得富麗堂皇，氣象不凡，可稱為巨無霸的船隻，應當數“洪江油船”。這種船多方頭高尾，顏色鮮明，間或且有一點金漆裝飾，尾梢有舵樓，可以安置家眷。大船下行可載三四千桶桐油，上行可載兩千件棉花，或一票食鹽。用櫓手二十六人到四十人，用纖手三十人到六七十人，必待春水發後方上下行駛，路線系往返常德和洪江。每年水大至多上下三五回，其餘大多時節都在休息中，成排結隊停泊河面，儼然是河上的主人，船主照例是麻陽人，且照例姓滕，善交際，禮數清楚。常與大商號中人拜把子，攀親家，行船時站在船後檀木舵把邊，莊嚴中帶點從容不迫神氣，口中含了個竹馬鞭短煙管，一面看水，一面吸菸。遇有身分的客人搭船，喝了一杯酒後，便向客人一五一十敘述這隻油船的歷史，載過多少有勢力的軍人、闊佬，或名馳沅水流域的妓女。換言之，就是這隻船與當地 “歷史”發生多少關係！這種船隻上的一切東西，無一不巨大堅實。船主的裝束在船上時看不出什麼特別處，上岸時卻穿長袍（下腳過膝三四寸），罩青羽綾馬褂，戴呢帽或小緞帽，佩小牛皮抱肚，用粗大銀鏈系定，內中塞滿了銀元。穿生牛皮靴子，走路時踏得很重。個子高高的，瘦瘦的。有一雙大手，手上滿是黃毛和青筋。會喝酒，打牌，且豪爽大方，吃花酒應酬時，大把銀元鈔票從抱肚掏出，毫不吝嗇。水手多強壯勇敢，眉目精悍，善唱歌、泅水、打架、罵野話。下水時如一尾魚，上岸接近婦人時像一隻小公豬。白天弄船，晚上玩牌，同樣做得極有興致。船上人雖多，卻各有所事，從不紊亂。艙面永遠整潔如新。拔錨開頭時，必擂鼓敲鑼，在船頭燒紙燒香，煮白肉祭神，燃放千子頭鞭炮，表示人神和樂，共同幫忙，一路福星。在開船儀式與行船歌聲中，使人想起兩千年前《楚辭》發生的原因，現在還好好的保留下來，今古如一。……

對洪江這座歷史文化厚重、物質生活富足、民俗風情獨特的山水古城，沈從文不時流露出“那是一個小重慶”……“名角都到洪江去了……”的嚮往。

1938年7月，沈從文在昆明給妻子張兆和寫信，請夫人為他《邊城》中的主要人物翠翠是否離家出走安排到洪江來住的情節作出選擇決定。由此可見，沈從文確是一位純粹善良的理想主義者，他缺乏政治理論思維應有的某些堅持與機敏。

從1948年開始，不附潮流、不合時宜的沈從文受到左翼文化界的猛烈批判。1949年後，沈從文忍痛割愛放棄文學創作，在中國歷史博物館和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文物，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服飾的研究。1950年因承受不了政治壓力而自殺，幸好獲救。文革中又被迫下放到湖北咸寧五七幹校勞動改造。1978年恢復工作。1981年出版歷時15年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專著。1983年和1984年大病兩次，搶救脫險後生活不能自理。1988年5月10日下午心臟病復發，一位可能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文學巨匠去世。

沈從文早已為自己撰寫了墓誌銘：“一個戰士回不到戰場，那就回故鄉。”

因沈從文，世界瞭解了湘西、瞭解了洪江。所有湘西人、洪江人都以沈從文為自豪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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