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人歷史上對神的心理變化——興安知府求雨記

安康人歷史上對神的心理變化——興安知府求雨記

安康民間俗文化對神祗取此態度,而高層文化則同樣把神當作“牧民之權術”,姑而信之,只要它能令人忌憚果報,促民向善,明知神明無靈也要虛應故事以媚俗以順應民心,保持社會心理結構的穩定。

清代安康名宦葉世倬牛山求雨的故事是一個發人深思的例證。

清嘉慶癸酉(公元1573)年間,興安(今安康)大旱,自六月六日至七月十三日不雨,秋禾枯萎,人心大恐,蹙額相告。

時任興安知府的葉世倬,自度“山邑倉儲無幾,歲飢則民必流離以死。夫斯民何辜,意必某之率屬無方,導民無術”。求神拜雨吧,這位當時的知識精英明知其荒誕,不去求雨吧,歷來父母官都得為民請命、為民禱雨,不求神勢必民情憤湧。於是葉世倬沐浴更衣,於七月十三日子夜親詣牛山忠惠王廟致禱求雨,並“請與神決,三日不雨則將自劾以去”,“山舊有靈湫三,上牛山寺三里許有金牛洞,惟石乳滴瀝而無泉。山後又有新舊二泉,約去寺皆八九里。向之取水者,寺僧必請卜兆三者,唯神所命。餘聞而非之,親赴舊泉汲瓶水二,新泉汲瓶水一。寺僧又請以蠟封瓶口置水中,神水自入,多者率三分。如不雨則不入。鄉民亦鹹謂:“神水不可思議”,餘又非之,而姑令密封。試之時,村中老幼環跪泉旁,持香誦佛號為餘祝。良久,僧卜曰“今日神不與水,奈何?”眾皆失色。餘曰:“餘固早知之矣,時之得水,蠟封未密,故多不過三分,僧特以邪說惑吾民耳。再言必杖”。乃命去蠟,滿汲之。從者皆惴惴,恐餘獲罪,然不敢言。

興安每夜必東風至。是夜,望雲氣忽皆西去。晩宿山麓,五鼓,枕上隱隱聞雷聲。啟戶視之,則四山雲氣迷漫不可復辨矣。奉水還郡,大雨如注,所過山村,父老子弟皆欣欣為餘慰勞挽曳,無復前此之諮嗟蹙額矣”。(引自葉世倬《牛山求雨碑記》

安康人歷史上對神的心理變化——興安知府求雨記

這位葉知府很有意思,看來他也精於天文氣象之術,似乎看準了十三日後必有大雨,因此敢拿頭上的烏紗帽和神靈有驚無險地賭一把,當眾立下誓言“請與神決”,三天不下雨就自己引咎辭官。上了牛山,這位知府就處處與神靈找彆扭。

按牛山求雨的老規矩,到哪個泉去取水,是要先卜兆,請神指示的。葉世倬不信這個邪,“餘聞而非之”,硬要在舊泉取二瓶水,新泉取一瓶水,廟裡和尚只好聽他的。取水前和尚又告訴他用蠟把瓶口封了放到水中,如果瓶中能進水三分就有雨,如果神不給雨,水就進不了瓶子。一同去求雨的老百姓也都說是的,這神水確實靈驗,不可思議。葉世倬還是不信這個邪“餘又非之”,他下令把瓶口用蠟封得滴水難進後才把瓶子丟進泉中,泉水自然滲不進瓶子。老和尚自然也是精於觀天之道的,為了守住求雨的規矩和靈驗的秘決,明知天可能要下雨,也只有硬著頭皮說“今日神不與水,奈何?”,隨同求雨的都大驚失色。葉世倬至此還不給和尚留面子,偏偏還要揭穿牛山求雨的靈驗秘密所在。瓶子進水時,是由於和尚們如果觀察到天將有雨就將蠟不密封,所以瓶子就滲進水,這就是進水不超過三分的原因。而如果天無雨將瓶子密封嚴實實,這就是牛山求雨說下就下說不下就不下的靈驗所在。為了表明自己與神決鬥的決心,葉世倬又把瓶子上的蠟封去掉,滿滿地灌上了泉水,隨從們都惶恐不安,生怕得罪了神靈,而葉世倬卻因為料定天必下雨,瀟瀟酒酒地和神靈開了個大玩笑。

安康人歷史上對神的心理變化——興安知府求雨記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捧著三瓶“神水”返回興安州城時“大雨如注”似甘霖,保住了這位無神論州官的官帽。

當然,明智如葉世倬,囿於安康泛神論的泛濫,他也不得不感嘆地讚美神靈以縮小他與民同俗文化的距離,在他的《牛山求雨記》中媚俗敬神地寫下了這樣的結尾:

“山之為靈固昭昭也。夫神聰明正直,有感斯應,此理之常。民之蚩蚩,習聞不經之語,奉如蓍蔡。慢神誣民,大率類是。

是役也,餘固感神惠之速,而兼有以破群愚不解之感也。是以勒瑱珉記之。”

馬馬虎虎地姑妄信之,內心深處卻絕不把神真正地當回事。這是安康文化中的幸,抑或是不幸?這種生存智慧,曾使安康人在幾千年的封建社會重壓下表現出頑強的生命力,使安康人在扼殺人性的重重精神枷鎖中展示出封建社會主流文化罕見的非凡活力,使安康文化閃耀出光彩奪目的人性光輝。

安康人歷史上對神的心理變化——興安知府求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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