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的朋友圈裡為何沒有晴雯?

關於鴛鴦的朋友圈,她自己在四十六回跟對平兒對話時有個圈定:平兒、襲人和麝月(寶玉的丫鬟)、琥珀(賈母的丫鬟)、素雲(李紈的丫鬟)、紫鵑(黛玉的丫鬟)、彩霞和玉釧兒(王夫人的丫鬟)、翠墨(探春的丫鬟),跟了史姑娘去的丫鬟翠縷,死了的可人和金釧,寶玉的前丫鬟茜雪,這份大名單中是沒有晴雯的。要說知名度,晴雯遠在翠墨、翠縷以及名字僅出現過的一次的“可人”之上的;要說聰穎明慧,晴雯不在襲人平兒之下,為何卻進不了鴛鴦的朋友圈。

鴛鴦的朋友圈裡為何沒有晴雯?

《紅樓夢》劇照:賈母的生活,一刻也離不開鴛鴦。

一是身份不同。鴛鴦是賈母的頭號丫鬟,也就是整個賈府丫鬟中的頭牌。而晴雯不過是賈府中的小屁孩“寶玉”的二號丫鬟,位置在襲人之下還不說,關鍵是賈府的內當家王夫人還很不喜歡。怡紅院二號丫鬟的角色,讓她失去了與賈府中包括鴛鴦在內的很多頭面人物打交道的機會。為何把鴛鴦忝列為“頭面人物”,這也是頭號丫鬟的地位使然。四十回“金鴛鴦三宣牙牌令”一節最能顯示鴛鴦的地位了。坐船同遊大觀園的荇葉渚時,同坐頭船的是賈母、王夫人和她的丫鬟玉釧兒、薛姨媽、劉姥姥、李紈、鳳姐和鴛鴦,至於寶玉、寶釵、黛玉等兄弟姐妹是座第二條船的。參加行令的是賈母、劉姥姥、薛姨媽、湘雲、寶釵、黛玉等一色的人物,奉賈母之命行酒令時,鴛鴦儼然就是權傾一時的“二當家”,書中寫到,鳳姐笑道:“既行令,還叫鴛鴦姐姐來行更好。”王夫人笑道:“既在令內,沒有站著的理,端一張椅子,放在你二位奶奶的席上。”鴛鴦也半推半就,坐在賈母和劉姥姥中間,笑道:“酒令大如軍令,不論尊卑,惟我是主。違了我的話,是要受罰的。”王夫人等都笑道:“一定如此”。鴛鴦是一個連王熙鳳言必稱“鴛鴦姐姐”、王夫人都點頭稱“諾”的 人物, 這就把鴛鴦這個特定地位的丫鬟,在賈府中的地位活靈活現地表現出來。因此,鴛鴦的朋友圈裡,就自然篩選掉了晴雯這個二等丫鬟,她的朋友必然就是王熙鳳、李紈、平兒和襲人這個級別的。李紈對鴛鴦的評價是:“老太太屋裡,要沒那個鴛鴦如何使得?從太太起,哪一個敢駁老太太的回?從王夫人開始,就沒一個人敢”。鴛鴦對王熙鳳的評價是:“還提鳳丫頭虎丫頭呢,她也可憐見兒的。雖然這幾年沒有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有個錯縫兒,暗裡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總而言之,為人是難作的:若太老實了沒有個機變,公婆又嫌太老實了,家裡人也不怕,若有些機變,未免又治一經損一經。”這就是朋友圈裡的互評互粉,可見這些朋友間的默契至深。

鴛鴦的朋友圈裡為何沒有晴雯?

鴛鴦是賈府中的頭號演說家。

二是賈赦逼婚這事的影響。鴛鴦雖然是個地位特殊的丫鬟,她真正的朋友是鳳姐、李紈一類的主子,但她必然記住自己丫鬟的身份,她自己劃出的朋友圈沒有鳳姐和李紈,而是丫鬟一級的人物,但在丫鬟的朋友圈裡,沒有晴雯的名字,這就不是看勢而是更要看緣分了。就緣分來說,鴛鴦和晴雯有過一段共事的日子,晴雯從賴嬤嬤手中轉到賈母手下當丫鬟,才10歲的孩子與已經成熟理事的鴛鴦相比,在心智上是有差距的,原本可能隨著歲月的增長、工作交往的增多,彼此之間情感能得到進一步提升,但旋即晴雯被賈母撥付給更需要她的寶玉身邊。寶玉在鴛鴦眼中就是個小屁孩,因此當穿著“水紅綾子襖兒,青緞子背心,束著白縐綢汗巾兒”、膚白體香的鴛鴦出場時,惹得寶玉膩在她身上要嘴上的胭脂吃,鴛鴦只是叫襲人來解圍,這完全是大姐姐與小弟弟之間的嬉戲。後來鬧出賈赦要納妾、鴛鴦要抗婚時,與鴛鴦一起出謀劃策、共度難關的是平兒和襲人,她們兩人對鴛鴦表示了極大的同情,同仇敵愾懟賈赦:“真真這話論理不該我們說,這個大老爺太好色了”,她們給鴛鴦的主意是“說太太把鴛鴦說給賈璉了”,“說老太太把鴛鴦說給寶玉了”,因為這兩人分別是賈赦的兒子和侄兒,賈赦再無恥,不至於跟他倆爭女人啊。但後來賈赦還是說了句酸溜溜的話“自古嫦娥愛少年,多半是看上了寶玉,只怕也有賈璉”,他一定是聽到了大觀園的這類風聲。鴛鴦成功抗婚,拉近了她和襲人、平兒的情感,但因為拉來賈璉、寶玉做“擋箭牌”的緣故,也拉開了鴛鴦與他倆之間的情感,畢竟處於“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鴛鴦當著眾人表明心志:“我這一輩子莫說是‘寶玉’,便是‘寶金’、‘寶銀’、‘寶天王’、‘寶皇帝’,橫豎不嫁人就完了”,因為這件事,也生分了鴛鴦、寶玉之間原本姐弟一般的關係,從此見面都不講話,概因為如此,鴛鴦與晴雯打交道的機會接近於無,更不用說做朋友了。

鴛鴦的朋友圈裡為何沒有晴雯?

《紅樓夢》劇照:晴雯夜補金絲裘。

三是志趣不同。鴛鴦和晴雯有著很多共同點,鴛鴦抗婚與晴雯抱屈早夭這兩回,表現了兩人剛正無邪、寧死不屈和無心做“二奶”的一面。但兩人對自身的定位完全不一樣,鴛鴦和襲人、平兒一樣,屬於那種死心塌地做職業丫鬟的人,對主子忠心耿耿,從無二心,也滿足於這樣一個職業地位;晴雯則是那種不把自己定位為職業丫鬟的地位的烈女子,“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是晴雯的宿命,她在黛玉和寶玉之間穿針引線、遞帕傳詩,她抱病夜補金絲裘,不是因為她居於丫鬟的地位,而是與寶玉、黛玉之間的心氣相通,所謂“晴為黛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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