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都是外公的疼爱

梦里梦外,都是外公的疼爱

“晓晓,当你敢于放弃生命,立誓要做个好鬼的时候,原来外公的小小人儿,已经长成如烟囱般的高大。外公放心了,外公走了。”

“外公……”,我哽咽呢喃,心中五味杂陈。看着你遗像下那闪现而又快速消失的文字,我才明白自己的做法是让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知晓你走了的真正含义,是任我上天入地,再也寻不到你的一丝气息。

昨夜,我做了个噩梦。梦中的我被恶鬼附身,是已逝的外公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魂魄注入我的体内,暂时的驱赶了我身上的恶鬼,并告诉我父母救治我的方法。

我的父母为救我亦受到了恶鬼们的迫害,看着他们卑躬屈膝,受尽委屈,却仍换不来恶鬼们的一点好意。于是,我选择了放弃生命换得法力,并立誓做个除尽人间恶鬼的好鬼。

可此时的我才知晓外公当时强行将自己的魂魄注入我的体内,就意味着与我的躯体捆绑在了一起。我若有幸生还,他便阴寿减损,若我撒手人寰,那他便是魂飞魄散。

外公,你走了,“走”是那般的沉重,缘何却说得如此的轻松?

你总是对我那么的宽容,哪怕是让你消散于天地间,你亦无尤无怨,留给我的仍是鼓励和宽慰。

我愿维护人世安宁,却独独对不起外公你。

梦里梦外,都是外公的疼爱

梦里的外公,一如生前那般,对我有着极尽的疼爱。一直都怀念着,幼时寄居在外公外婆身边那些平淡温馨的日子。

彼时的二老还是身康体健,外婆总穿洁净的旧衫,梳着简约的发髻,每天忙碌于厅前厨下,为我们烧水煮饭,或打扫庭院。而外公则在垄上除草施肥,栽种瓜果蔬菜;或在山间裁叶修枝,打理郁郁梅林;或带着年幼的表弟,在茶馆与他的老伙计们,喝茶打胡牌。

待到晚来,白炽灯下,外婆做些手工活以贴补家用,而外公则将他幼时所经历的那些艰难岁月或者趣闻轶事,细细咀嚼、回忆,再说与我们这些小辈们。

家乡素有“杨梅之乡”的美称。从外公的故事里,虽其缘由早已无据可依,却也存在着一段有趣的历史。

战争时期,正值杨梅成熟采摘时节,传来了日军要进村的消息。乡亲们收拾了干粮细软上山避难。待得日军进村,早已空无一人。日军便将村民们刚采摘回来的那一筐筐杨梅捣烂,还扯了村民的白色蚊帐,将其浸泡在杨梅水中泄愤。待得日军过后,乡亲们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光景:墙上,被褥上到处都染上了殷红的杨梅水,挨家挨户无一幸免。日军这种举动,让劫后余生的乡亲们哭笑不得。

外公曾经对我说过,“若能学会好好做人,要比求神拜佛有用的多。”少时,不通晓其意,却也将其铭记于心。倒也改了我不少的坏脾气,养得了几分好心性。外公一生克己奉礼,重诚守信,虽幼时坎坷历事,却也凭着自己的能力,让在那种温饱尚未解决的岁月里,让妻儿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外公待人和善,一生从未与外人红过脸,也不会板着脸教育人,但他总喜欢编出一套套的“谎话”吓唬人。

孩童时候的我喜欢照镜子,任谁的话语都改不了我这爱臭美的性子。唯有外公告诉我说镜子里会爬出狐狸精,专抓像我这样爱照镜子的小孩子,方改了这臭美的陋习。

吃饭的时候,我总习惯在吃完后,碗中仍留有饭粒,外公便会一本正经的诓我说:吃饭不干净,小心脸上长麻粒。

小学二年级,我拿学校新发的算盘当滑板玩,那时候的外公对我说:不爱惜算盘的人,以后就会变成大笨蛋……

梦里梦外,都是外公的疼爱

总觉得外公对于算盘有着别样的爱护之意,尤其是挂于他们家堂前墙壁上那把黑漆漆的大算盘。外公也曾几次委婉提起想要将它赠送于我,而我对于珠算不感兴趣,而后又有万能的计算器,对于外公这把早已退出历史舞台的笨重算盘自是不屑一顾。

那时候,总是不明所以,为何外公对于这把早已无人问津的老物件总是舍不得丢弃。后来,才听外婆说起,外公年轻时曾在大队里当过会计,那把算盘伴着外公风里雨里,走过太多的峥嵘岁月。

或许外公的内心深处是希望我们众多小辈中,能有一人接手他的算盘,可是却无一人圆了他那从不对人道的期盼。

直到弟弟学了会计专业,有一日在外公家吃完晚饭,外公兴致勃勃的取下了那把多年来被我们无言嫌弃着的算盘,让弟弟拨算演练,与弟弟讨论珠算口诀。

那一日,外公眼中像含着闪闪的星星,是我从未见过的神采奕奕。或许,他为他的算盘终于后继有人感到高兴,又或者他想到了曾经的青葱岁月而有了格外的好心情。

外公虽从未上过学,却识得不少的字,亦做得一手的好活计。外公会做一些木工活,亦懂得粉刷,还会编篮子,修补家具。

当然最让我欢喜的是外公做得一手的好糖。每至年尾,外公总是会熬上一锅又一锅浓浓的糖水,再用爆米花、花生、芝麻或者炒米粒,经过糖水搅拌后揉捏磋切,做出各式各样的杂粮糖。可供我们闲时的零嘴,亦可分食与邻里乡亲。

外公与外婆,在那条巷尾的大樟树下,守着那简静的庭院,将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朴实无华,却始终和乐温馨、温暖有情。

梦里梦外,都是外公的疼爱

过往的岁月清明如镜,依稀可以看到外公健朗的身影,可不知何时,外公连通往村中那条惯走了的路的距离,也开始慢慢承受不起。每次,都要在途中那颗石榴树下停息喘气,方能恢复力气,再继续前行。

时光啊,总是那样轻而易举的剥夺了外公健康的权利。明明那日飘雪中,听到外公从茶馆回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往后的日子里就只剩下一声声疼痛难忍的呻吟。

桃夭李秾,蝶舞花丛。听细流,叮叮咚咚。原野万里,芳意浓浓。看梨花白,菜花黄,杏花红。

似锦春光,吾素独伤。教天是,阴阳断肠。哀哀外祖,扶杖西行。望往生天、极乐地、苦厄清。 ——《行香子·致外公》

春风吹暖菩提绿,二零一六年的三月十六日,在那场姹紫嫣红的繁盛花事中,外公与我们诀了别。从此,在往后的岁月里,我们便只能在梦中相聚。

有时,他会为我带来他们国度里的糕点;有时,他会在夕阳下,匆匆赶来与外婆话一场家常。我时常看到他从相片中走出来,救我于危难,或又瞎诌出一堆的假话唬弄人。如今,梦中的外公他又为救我义无反顾的牺牲了自己。

“外公,外公……”一声声的哽咽呼唤,任眼泪翻滚。梦里梦外,你我的人世尘缘虽已断,但你对我的疼爱依旧没有减少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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