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央》久遠後仍然沒有答案的慰藉

《人未央》久遠後仍然沒有答案的慰藉

這是開往南都的列車。

嗯,我知道。

這是開往南都的列車。

嗯,我知道。

那好吧。未央重複了一次帶著疑問的陳述句後,仍然得到一樣的答案便不再問了。

窗外的燈火在遠處忽明忽暗,忽近忽遠,車廂內人聲鼎沸,嬰兒的哭聲,打牌的吆喝聲,乘務員推著裝滿雜七雜八的零食的車子,一邊走,一邊叫賣,艱難的走遠了。

心中的驚疑還未得到解答,對面的人似乎仍然無動於衷。未央實在不明白,樂人是怎麼坐上這趟從她家鄉開往南都的列車的,在春運車票一票難求下,他又是怎麼買到剛好在她旁邊的座位的,他為什麼要坐上這趟列車。未央記得樂人家在與她家相距十萬八千里,並且完全不在一個方向的城市。列車剛從陽渝出發一站,樂人便上車了,樂人從上車口悠閒坦然的穿過似人墻的過道的情形還在未央的腦海盤旋,冷峻的臉好像含著笑,可終究無法捕捉,更無法確定。

從離開校園,已有半年有餘的時間沒有見過面,此刻,樂人卻忽然出現在這趟載著自己未來的夢想的列車上,著實讓未央感到驚奇。對面那張平靜卻又出奇冷峻的臉平淡的看著未央,沒有人開口,儘管未央有一肚子疑問,卻像是賭氣似的想等樂人先開口。半小時過去了,樂人仍然對未央的驚疑無動於衷,熟視無睹。

你到底在這幹嘛呀?未央終究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一向急性子的她能忍住半小時已是奇蹟。

你覺得我在幹嘛,去南都。樂人扯著似笑非笑的嘴角回道。

那你幹嘛要從這去呢?你們家淳伊去不是更近麼?沒坐過火車呀,真是。

我願意啊,犯法麼?

聽著樂人戲謔似的回答未央氣的心裡一陣陣甘甜和清苦泛上喉嚨,未央瞪了一眼樂人,掩飾著眼裡深藏的希望和暗淡的交織,擺出一幅人畜無害卻明顯咬牙切齒的笑容,悠悠的吐出兩個字。不犯。

說完,未央便不再看樂人,轉過頭望著漆黑的窗外,列車耐心的穿過一個又一個的隧道,未央耳朵裡不時傳來嗡嗡的刺耳聲,丟三落四的她走前忘記了耳塞,於是此時只能忍受著這沒完沒了的隧道帶來的輕微刺耳聲。能不能長點心啊。未央在心裡不耐煩的憤恨自己道。樂人很合時宜的遞過來一副耳塞,未央接了,帶上後,仍轉過頭望著一無所有的黑暗。

貼近車窗,能從隧道的間隙看見青黑的遠山,偶有幾盞燈火在遙遠的地方亮著。經過這些黑暗,經過白晝的光明,就能到達南都,那個未央曾在學校心心念唸的地方,不羨慕他的繁華,不想要他的尊崇,只想看見他古老的歷史所飽藏的底蘊,歷經戰火而經歷的滄桑,穿行在巷弄,衚衕,或許會遇見哼著小曲,提著鳥籠的老人,未央會鼓起勇氣問起歷史沒有記錄的故事,未央想著想著墜入了夢境。

樂人兩手環抱在胸前,微笑的看著正趴在桌上睡著的未央,冷峻的臉終於變得柔和,臉上是難掩的喜悅。真是個蠢女人。樂人帶著滿足和快樂的味道輕輕的吐出這句話,輕的誰也聽不到。

未央睡眼惺忪的醒來時列車已經到了黃沙滿地的南圩,黃土牆,四處都是裸露的地皮,很難看見一座像樣的山林。適應了光線後未央才發現自己正靠在樂人的身上,未央慌忙坐正,不好意思的望向樂人,正對上樂人那似笑非笑,滿是戲謔的面孔。未央有些氣憤也有些羞憤,卻不敢問是不是靠著他睡了一晚。抓起包起身往洗手間挪去了。

簡單洗涑後,未央艱難的在車門邊找到一個可以放腳的地方,列車不時穿過那些紅牆砌成的房子,低矮的房屋,周圍是灰塵環繞的空氣,院子裡沒有看見一個人。列車搖晃的聲音讓未央想起昨晚做過的奇怪的夢,未央夢見樂人在陪著她坐火車,不知道終點的一列火車,車上人一點也不多,安靜極了,未央和樂人輕聲的交談些什麼,列車轟隆的搖晃聲顯得特別大,卻一點也不吵,像是背景音樂一樣和諧自然。然後說著說著未央便醒了,才發現只是夢境,身邊坐著的是陌生人,泛白的光線照進車窗,不知列車到哪了,要去向何方。

未央艱難的穿過密密麻麻的人,走回到了座位上,桌上放著顯然是火車上供應的早餐。沒別的了,將就吃點吧。樂人收起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平淡的說道。

這樣的場景讓未央想起了在學校時的情形,有時未央早上來不及吃早餐便去上課,樂人總是能準確的知道,然後在一節課結束後在她桌上放著一些未央不討厭的食物,有時候還會附上一些牛鬼蛇神似的動漫畫,警醒未央不吃早餐的壞處。未央一開始也不知道是樂人乾的,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未央在樂人坐過的桌子裡面發現一張相似的畫。未央曾一度懷疑樂人隱藏在她們宿舍,不然就是未央肚子裡的蛔蟲,未央很挑食,很多食物都不吃,所以總是很奇怪樂人是怎麼準確知道她不討厭什麼,除了他還能準確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沒吃早餐外。

未央坐下來安靜的吃完早餐,心裡想著,長路漫漫,沉默的坐著也不是回事。不在沉默中變態,就要在沉默中癲狂,總之,沉默就不是個好東西。

樂人,你到底用了什麼惡勢力買到的票,還剛好在我旁邊?

什麼叫惡勢力,就不能好好說話麼,這叫巧合,好吧。

巧合,你從十萬八千里的淳伊來到陽渝跟我巧合麼?可真是夠千山萬水的。

喂,我說你這女人,能不能不這麼嘮叨,你都幾個月沒見我了,就不能問點別的啊。

問點別的啊,請問樂人同學,你過的好嗎?我不在的日子裡你好好照顧自己了嗎?好好吃飯了嗎?好好睡覺了嗎?這樣的話好惡心嗎?未央故意扯著尖細的嗓子說道。

樂人也被她這樣逗樂了,行了,行了,你贏了還不行麼,別噁心我了。樂人笑著回道。

未央終於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就像夏初的陽光一樣,自然的溫暖了,那些在花開花落的日子裡,也是如此簡單。在微風中,花影下,她和樂人,朋友,寢室的姐妹曾坐著天南海北的侃大山。

火車仍然轟隆的搖晃,未央看著樂人面帶笑容的臉,想起了和樂人,和姐妹,和同學初識的情景。陽光像無休止的滾燙的水,沒完沒了的灑在人身上,教官洪亮的聲音精神的喊著口令,聽來耳朵裡轟鳴,前後左右是陌生的臉,一張張隨著驕陽的炙烤變得黝黑,變得熟識。

寢室的姐妹自是在寢室便認識了。老大來自美麗的白光,名叫顏心眉,是個標準的男人婆,卻叫了一個溫柔的名字,大學的幾年,我們叫彼此的名字寥寥可數,老大因為最年長,以後便成了509的寢室長,負責509的重活,累活,髒活。老二和樂人同是來自淳伊,老二大名叫謝今在,是個較為成熟的硬妹子。老三是我自己,老四是個咋呼的來自一城的妹子,名叫袁清緹。大學的時光裡,我們幾個人成了親密無間,彼此又愛又恨的姐妹。見過彼此最差最壞最邋遢的一面,得到過最純真最真摯最簡單的感動,我們留在彼此的過去是又哭又笑,又吵又鬧的感情,當我回憶起來的時候總是不能像那些文藝片裡一樣安靜美好,而是心潮澎湃,無限希望。

我與班裡的每一個人都認識,熟的像烤肉一樣的只有509的那幾個人,與樂人相熟還是因為老二。那是一次很平常的飯聚,因為後校門有一家新飯館開張,聽同學們都說好吃,資深吃貨的老二便耐不住,非得嚷嚷著要去胡吃海喝一頓,於是大家便約在軍訓完後上課的第一週的週末進軍。當然咱們的老二是一個有著相當好的精於保護自己的錢包的精神的妹子,又怎麼會和清一色的妹子胡吃海喝,誰買單呀,於是便竄掇了幾個男生,在老二的威逼利誘之下,並且含蓄的表達出這是他們辛苦錢包去勾搭妹子的意思後,他們便天真且興高采烈的一同去了。

週六的晚上四男四女以拉架打劫的豪邁向著那飯館進發,男生裡面以積極迎合老二的白崖為首,跟著老大熟識的陸漾,親近老四的丘水生,以及瘦高較為寡言的樂人。他們幾個我還理解,可樂人為什麼也去了,我著實不明白。軍訓一月有餘,且上了一個禮拜的課,真說要沒注意過班裡的同學那是假的,樂人給我的印象稍微有些沉默,很少主動的與人交際。所以他也能被老二騙來,這讓我對老二淫威的本事的瞻仰上升了一個高度。後來才知道,他們幾個男的是一個寢室的,樂人之所以出現在這個飯聚上,也是另外三個男生的功勞。

原本我還想白崖同學們太天真,暗暗的為他們的錢包可憐,其實是我太天真。那天我們的確吃到了很多好吃的,風味烤魚,剁椒魚頭,炸香芋等等等等,可是我們不僅吃了好多好吃的,還喝了好多酒,因是週末,於是大家更肆無忌憚,天南海北的胡侃,一瓶一瓶啤酒的胡喝,最後,大家都喝大了。我記不得是怎麼回的寢室,在我斷篇前還能記得的是老大顯露出少有的女人,跟陸漾在那羞羞答答的膩歪,老四則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高中的血淚情史,老二吃飽喝足後靠著白崖,像死豬一樣,樂人的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淡然的看著大家,眼睛裡好像什麼也沒有。我做了什麼,我忘記了。

從那之後,漸漸的她們三個就對那幾個相應的男生繳械了,老大和陸漾不只是親近了,雖然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死鴨子嘴硬,死不承認。老二自然成了白崖的人,老四當然就成了丘水生的人了。老二真像她自己威逼利誘白崖們那樣被勾搭了,這給我不煩膩的嘲笑她們的談資,每每她們三個對我耍流氓,耍淫威時,我就搬出這件事。老二,你好有本事呀,一頓飯就把自己賣了,還順帶著把老大老四給賣出去了。這句話屢試不爽。後來與樂人漸漸的熟起來後,這種嘲諷就不再有用了,雖然我總是大聲的跟他們辨白,但她們不僅無視我蒼白的語言,一旦我開始反抗,並且斥責他們這種拉人下水的下流行為後,她們更像二流子一樣把我丟在床上,或者逼到牆角,然後兀自在那研究,想著怎麼策劃一些讓我和樂人出淤泥而要染的陰謀。在他們的惡劣行徑下,我們倒鬧出了不少讓人啼笑皆非的事,從此把我變成了他們嘲笑和關注的重點對象,簡直比我媽還操心我的終生大事。

而老大們安排的最巧妙最愚蠢的,至今想起來仍讓我覺得老大他們秀逗了的便是讓我和樂人去看電影。某一天的週五,剛上完課回來。

老三,我們晚上去看電影啊,老大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稍顯俊美的臉對我說到。

什麼電影啊?就咱們四個麼?我忽略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臉下隱藏的詭計,忽略老二老四的擠眉弄眼,隨口漫不經心的問到。

是啦,就我們幾個,票我都買好了,晚上八點的,給你,自己拿著票。

你們今天怎麼這麼有閒情雅緻,你們領導都准許你們出去放風麼?再說呢,不是咱們一起去麼,單給我幹什麼,你一塊拿著吧。我強忍住笑,一本正經的說到。老大他們耍陰謀詭計的手段實在不怎麼高明。

你囉嗦什麼呀,讓你拿著就拿著嘛,我們也是自己拿著,晚上分頭行動,我們得先去跟領導申請。我可跟你說啊,要是不去,晚上回來,我們饒不了你的啊。老大露出他看家本領兇狠的目光威脅我道。

就是就是,你要不去,晚上可別姑奶奶,大姨媽的求饒啊。老二老四也附和著。

一想起之前我對她們的暴政提出反抗後,她們對我使出的那些手段,我便屈服了。行行行,我去還不行嘛,你們三個老這麼耍流氓會遭報應的。我拿過老大手上的電影票,看也沒看就狠狠的揣兜裡了。

有意見麼,有意見你倒是說。

老大,大哥,大王,我沒有意見。我要去圖書館,能先退下了麼?

退下吧。

喳。沒有耍陰謀詭計的頭腦,就會耍二流子,哼!我小聲的咕噥兩句,抓起借書證就跑了。老大老二老四的笑聲從我背後傳來,蕩氣迴腸。

在圖書館廝混了兩個小時,在老大她們的短信催命似的狂轟濫炸下,我不情不願的去坐車,往電影院去。暮色四合,校園裡四處分佈著來來往往的人,有花開在教學樓前,籃球場邊,我們幾個女孩子總是坐在籃球場邊的芙蓉花下,看他們的男人和樂人打球,淡紫,純白的花,大朵單薄,無味,像罌粟一樣燦爛濃烈的開在陽光下,月色裡。樂人在球場上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狂野,侵略,狡黠,那種時候我總會想,樂人是不是人格分裂。

我趕到電影院才想起來,原本今天晚上我和樂人約好去看電影的,有個我們都喜歡的恐怖片上映,於是說好去看。我沒有告訴老大她們,自從有一次我不小心和她們一塊看了一次恐怖片,沒被電影嚇死卻快被她們嚇死後,我就明白了,看恐怖片不能瞎和人一塊看,她們三個還是就在寢室一把鼻涕一把淚看韓劇合適一些。

我看時間,都快到約好的時間了,心想樂人怎麼也不打個電話來,正想打電話發作,卻看見樂人正向我走來,修長的身材,迅疾的步伐,平和的面容,我恍惚的看見一個逆光的時光隧道在樂人背後打開,他緩步的向我走來,像久別重逢一樣的故人一般讓人感動和心喜。直到樂人走到我的面前,我才回過神來,什麼感覺都消失了。

你從學校過來的嗎?怎麼也不打個電話來?我原本怒氣衝衝,話出口卻弱了一大截。

我跟陸漾他們一塊來的,還以為你們四個會一塊來。

那陸漾他們人呢?

走了。

那他們是不是給了你一張票?

是啊,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因為你笨唄。他們買的什麼電影,我還沒看呢。我邊說著邊掏出那已經被我仇視的揉得皺皺巴巴的電影票,才發現居然是我們想看的那部電影。

雖然我很高興老大給我省了一張電影票,雖然我覺得她們三個辦出這樣的事才是正常的,但我仍然為老大她們幾個的智商嘖嘖稱奇,哪有當媒人讓男女雙方去看什麼恐怖片的。要碰上男女都膽小的,沒嚇死就不錯了,還怎麼談情說愛,風花雪月呀。

晚上回去後,我首先感謝老大他們出錢出力,貼心的為我們買好了電影票,然後照例對他們智商的問題數落了一頓。

老二,你說我一世英明怎麼盡毀在這兩變態手裡了,誰有事沒事去看什麼恐怖片啊,原本想的是給樂人一個做男人的機會,給老三一個做女人的機會。真是心疼我的銀子啊。

行了,老大,你也別哭天搶地的了,不就出了點血麼,這好歹沒白,我跟你說,這電影沒辱沒恐怖片這三個字,要不,我給你們說說情節吧,給你們賺回來。

滾滾滾滾,不要荼毒我們的小心靈好不啦。

老二,你有小心靈啊,喲,我頭一回聽喔。

老三,你是不是專咬呂洞賓咯。

老二老四,別跟她一般見識了,以後我們也別操這心了,我看他們就是天生一對,還恰好都是膽小鬼,早晚要從509嫁出去,哪用我們來出馬。

老大前半句,我雙手雙腳贊同,我說你們一個二個住太平洋的麼,管這麼寬,看來你們領導給了你們太多自由揮霍的時間,下次得提提這事。

然後509傳出一陣陣悽慘陰森的慘叫,伴隨著一陣陣奸詐的笑聲。月亮高掛在夜空,一洩千里萬里,如緞如綢的月光灑在涼意襲人的夜色裡,被染得溫暖。

此後,她們幾個安靜許多,不再親手造出那些烏龍事,有空的時候不是約會就是約會,兩個人約,兩個寢室約。有一次,大家約著去吃飯,而我那天因學生會要開會,沒有去,當我們正討論著在經管系裡舉辦一場辯論賽的細節時,我接到了老二的電話。電話那端先是傳來許多人的鬨笑,吵鬧,說著什麼,聽不清,只隱約聽到樂人的名字,然後老二開口了。

老三,你說你怎麼還不跟樂人在一起,啊,你們煩不煩啊,囉嗦不囉嗦。

老二說一下停一下,而起鬨的笑聲一直持續著,像一個政客,發表一場冗長遊說的演說,激昂亢奮的演講,講完一句便停下,等著人們的掌聲。我知道他們定是喝醉了,原本不該計較什麼,可我心裡的火一下子著了,那些喧囂吵鬧的鬨笑聲變得遙遠,變得模糊,變成一群人的嘲笑像洪水向我湧來,一張張臉像惡魔一樣要把我吞噬。

有意思嗎?你們這樣有意思嗎?很好玩嗎?要不我立馬滾過去宣佈與樂人在一起,這樣行嗎?我朝著聽筒那端的老二吼著,吼完我就把電話掛了,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時間靜止了半分鐘,我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還在學生會辦公室,一群人直勾勾的看著我,當然我不是一個溫婉賢淑的人,但在外人面前會盡量平和溫柔一些,他們自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我,我連聲道歉,心想在那幾個學姐學長面前這麼大吼大叫,日子怕是不好過了,他們對我拿到獎學金的事一直耿耿於懷。

開完會,我一個人在校園轉了一個小時才回去,昏黃的燈光看起來溫暖無比,空氣裡時而傳來清清淡淡的香甜味,像梔子花的味道一般,又沒那麼濃。

這讓我想起上一次梔子花開的時候,老四去教學樓前偷的一海碗梔子花。用水盛著,放在509的窗臺,香氣四溢,書上,頭髮上,被子上,嘴唇上好像都沾上了花香,我們醉在了香甜裡。很長一段時間,走到哪我都感覺好像帶著梔子花的香一樣。

老四用她沒還給食堂的碗端著花回來的時候,老二還義正言辭的訓斥老四,說她是偷花賊,還說什麼路邊的野花你不要採,老四說她不是在路邊採的,她是在教學樓前的花園採的。老二嘴上說著,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碗搶過來去盛水,還邊感嘆真香啊!

我想著想著就到了寢室,在走廊上走向509時我還想她們幾個有什麼面目見我,才說不再瞎操心沒一陣子,又犯毛病。推門推不開才看見門還是鎖著的,那幾個二貨還沒回來,不知道醉成什麼樣子了,想著他們男人都在,我便賭氣的洗漱後睡了。

第二天醒來,我桌上放著我愛吃的炸香芋,她們三像死豬一樣的躺在床上。就當你們說對不起了,看著桌上的炸香芋,我對著她們幾個死豬一樣的睡相說著。我收拾了她們扔地上屍橫遍野的衣服,放到樓下的洗衣機去洗,又倒騰自己,日上三竿後,她們幾個還沒醒來,我便自己去吃午餐。走出宿舍樓就看見樂人坐在花壇那,面無表情。鑑於自己昨天發了那麼大的火,此刻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他要說什麼,我又該說什麼,還沒等我想清楚,樂人就看見了我,迎了上來。

去吃飯吧。

啊......額。

六個字後,沒了言語,一前一後的去了食堂。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生活沒有任何的變化。

下午,我回去宿舍,一進門,老大老二老四就猴子似的瞅著我。

看來沒事,還能一塊去吃飯,罪過罪過。老二說道。

罪過你個頭噢,還說。

好啦,我們酒後失言,盡說些實在話,莫怪,莫怪。

什麼叫實在話,死老大,還莫怪,我懶得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揹著陸漾都幹了些什麼,小心我讓陸漾收拾你。

哎呀喂,我說什麼了,我什麼也沒說,不要這麼生氣嘛,傷身呢,我們不是還有良心麼,都給你帶了你愛吃的炸香芋了,饒過我吧,主啊。

哈哈,老大,你也有今天,看心情吧。

老三,你還瞪鼻子上臉了,恐怕陸漾還沒來收拾老大,老大先人不知鬼不覺的把你收拾了。好了,先別說這個了,老三,我們寢室是不是進賊了,我們怎麼四處找不見我們的衣服了。

還說呢,你們也檢點一點行不行,醉醺醺的回來,就知道挺屍,臭氣熏天的衣服仍的到處都是,咱們寢室垃圾桶不夠用,走廊盡頭不是還有麼。

什麼,你把我們衣服都扔了啊?老三,我要殺了你,那是我最喜歡的裙子好不啦。

老四,你要淡定,別激動行不行,那我起床後看見垃圾滿地,就掃了啊。

你能不能說一聲啊,問一下啊。

還說問呢,就你們那死豬樣,有人把你們抬走了都不知道。

老三,你不會把我們衣服真扔了吧,趕緊老實交代,要不然,哼哼。

老大,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麼威逼無利誘啊,給點利來誘嘛。

利啊,那你說不說,不說我把這香芋扔了啊。

別別別別啊,不要暴殄天物嘛,衣服我洗了,晾在天台了,真是,好心沒好報喲,好人做不得喲。

老三,你真是好人來的呀。

老三,你簡直就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啊。

老三,啥也不說了,我哭給你看。

滾滾滾滾,都滾一邊去,三塊,給來。

什麼三塊?

洗衣機的money啊,裝什麼傻。

你放洗衣機洗的啊,那剛才的讚美減一半,就這樣,俺約會去了。

老四哪去啊,先說好了,別撞地了,受不了你們倆那膩歪勁。

老二老四都要走啊,那我也走了。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這就拍屁股走人了,小心遭雷劈,哼!

拜拜~~~

她們無視我的怒火,幾聲尾音拖得老長的拜拜後,人影就消失一空了,昨天想的什麼沒臉見我,沒臉見她們,果然太無邪了。

無論如何,月白風清是我能形容過去給予我和樂人的,不論是感動還是欣慰。

在我們的過去裡,樂人對我說的最多的就是,蠢女人,你能不能不要那麼男人婆,顏心眉都比你女人。而我也總是那句話嗆他,你見過真正的男人婆麼,要不你跟陸漾申請申請,讓他把老大讓給你兩天,讓你見識見識。他就氣得翻白眼,沒話說了。而大部分的時候我們都是沉默,沉默的泡在圖書館裡,閱覽室裡,沉默的坐在夜裡,看著燈光把足球場,把大道旁蔥濃的樹染黃。即便我們寢室與他們寢室的這種姻親關係,而頻繁的成群結隊的出入各種場合,我和樂人仍然較為安靜許多。我也能瘋,在寢室時各種瘋癲,可和樂人在一起時,自然而然的要沉默,要安靜下來,好像一種孤獨,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彼此溫暖,不是彼此相濡以沫,只是可以任由一種孤獨的情緒隨地流淌,淹沒自己,不需要用喧囂來充斥虛無。

有時候我們在空無一人的教室,什麼話也不說的坐幾個小時。從窗外能看見遠處的摩天輪,巨大的圓輪,載著一個又一個無人的玻璃箱,很少看見它轉過。樂人亦或畫畫,亦或聽歌,我只是看書,看東野圭吾的小說,看三毛的實錄,看席慕容的散文,空氣流淌在我們周圍,能聽見時光旋轉的聲音。我合上書,他就摘下耳塞,或者停下筆,然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一些無關緊要,不著邊際的話,走著去食堂吃飯,然後各自回寢室,心裡空了許多,無比清淨。

嘲雜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列車到舟鎮了,車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群往出站口湧去,形形色色的人群往列車湧來,樂人安靜的坐著,望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樂人的眼睛我從來看不見固定的物或人。坐在我們對面的是一對小情侶,女孩靠著男孩,安靜的玩著手機,男孩在看書,他們很少說話,卻默契的像是老夫老妻,男孩會在女孩抬頭用眼神搜索著什麼的時候,遞上女孩想要的,飲料,水果,髮圈。

看什麼呢?

樂人收起他那迷朦的眼睛,向著我問道。

沒什麼,隨便看看。

白崖要結婚了。

和沈梧嗎。

嗯!

額,呵呵,好吧!

哎!

白崖要結婚了,新娘不是老二。

老二和白崖出現問題是在他們在一起的第三年,原本我以為是我和老大先發現的問題,現在想起來,老二早有所察覺,只是自己不承認,也不去面對罷了。

大三的一個週末,老二早早的和老四去逛街了,我和老大在宿舍百無聊賴,便想去男生宿舍那邊找陸漾和樂人,想一起出來坐坐,打打羽毛球什麼的。樂人他們那棟樓後面有片林子,林子後面是荒野,有條小路穿過那片林子,能到我們宿舍樓那邊的方向,比較荒涼而且有些陰森,以前曾聽同學說起過,那個地方不是很好,於是沒有變成情侶的約會聖地,平時也很少人會往裡面走。因我對牛鬼蛇神的事實在不太相信,又兼那條路特別陰涼,便要生拉硬拽著老大走那條路,老大在我的嘲笑和激勵下只得從了。沒想剛走沒多久就看見前面白崖鬼鬼祟祟的身影,我們正想開口叫他,旁邊閃出一個女的,沈梧,我們班同學。我和老大愣了幾秒,愣是沒想出來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完全蒙圈了。

後來還是老大趁著他們還沒看見我們,拉著我原路跑回去了,我們在教師辦公樓前的花圃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泛舊的水泥地,破舊的辦公樓,只有各種樹木繁盛,叫不出名字的花綻放著,嬌美的容顏就像我們剛來學校時候的樣子。軍訓時,我們曾在這泛舊的水泥地揮汗如雨的訓練,那時,剛把地方從足球場挪到這裡來,水泥地旁邊是各種花壇,有棵不下百年的老樹,亂橫交錯的枝埡像一柄大傘,在我們頭頂撐開,叫不出名字的花像現在這樣盛開著,美麗的花吸引著女孩子的豔羨,白崖曾在老二的唆使下摘過花,還被教官臭罵了一頓。當時的我們,當時的場景躍然於眼前,著迷彩服的男男女女整齊的站著軍姿,一張張臉還能隱約的看見高中的稚嫩,教官雷聲似的口令砸在我們的耳朵裡,121.121踢著正步走遠了。

時光過去了多久,以至於就有人在開始和初時的面目走遠。

他們什麼意思啊,白崖這廝是要幹嘛呀?老大眼神裡燃燒著怒火的說道。

我之前看見白崖和沈梧在一起很多次,但都不是他們兩個人,還以為沒什麼。

什麼,老三,你說什麼,你要死了呀,看見很多次,你還不說,你腦子裡裝的豆腐渣呀。

老大,我說什麼呀我說,如果真有問題,老二自己難道察覺不出來什麼啊,而且我又沒有見過他們單獨在一起嘛,能隨便說什麼嘛。

老二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她察覺出什麼了,只要她沒死心,她也不會表現出來。

那也許.....哎!

沒有也許,都這樣了,還也許什麼,陸漾他們肯定知道白崖的動靜。

我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樂人他們那棟樓,老大打電話給陸漾,讓他們立馬滾下來。

幹什麼啊?這麼十萬火急的。陸漾和樂人短褲背心,趿拉著拖鞋,蓬頭垢面的出現在我們面前,陸漾滿不在乎的問道。

你說幹什麼,我問你們,白崖那丫的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顏心眉,你發什麼瘋啊?

發瘋,你和樂人今天要不老實交代,我就是要發瘋了,我不僅要發瘋,還要發飆呢。

老大,你好好說嘛。

未央,顏心眉說什麼呢?白崖怎麼了?

我們倆剛在後面的林子看見白崖和沈梧在一起,鬼鬼祟祟的,還就他們兩個人。

樂人是你說還是陸漾說,說吧,不要說你們不知道,鬼才信,對了,丘水生呢,怎麼沒見他,是不是知道什麼,躲起來了。

老大,你這屠校的節奏,一會陸漾都該躲起來了。

可不是未央說的那樣,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行不行,白崖要看見你這副樣子,估計該跑路了。

跑路,怕我追殺啊,那就是有鬼了。

行了,老大,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吧,聽聽這白崖是不是腦袋被門擠了。

我們在奶茶店裡坐了下來,叫了幾杯奶茶。老大咬著吸管,惡狠狠的盯著陸漾,用眼神叫他快交代。

我要的香芋奶茶味道不再和剛來喝的時候一樣了。

顏心眉,你能不能收起你那好像我們欠你幾百萬的臭臉啊,我們說什麼啊?

說什麼,說你們知道的。

我們也不清楚具體怎麼回事,沈梧最近總來找白崖我們是知道的。我們問了,他說沒什麼,是有事情找他來了。我們再問找他什麼事,他要麼就說是專業上的,要麼就隨便編個理由。

然後呢?然後你們就任由他這麼去了。

我們也刑訓逼供了幾次,他一口咬定說沒什麼。我們也不能再說什麼了,耳提面命過幾次,讓他不要做對不起謝今在的事,他也說一定不會的。

陸漾說完這些,近五分鐘,沒有人說話。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後沉默的望著自己面前的奶茶。空氣像凝結一般安靜,涼。

我們怎麼辦?老大幽幽的吐出一句話,打破了那發冷的安靜。

我和未央去找白崖談談吧,你們倆該怎麼怎麼。

我們?我看著樂人,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是我們。

是,我們,走吧,不然你想熄滅了再走嗎。

我隨著樂人走出奶茶店,才明白他剛說的話什麼意思。老大肯定有很多話想和陸漾說吧,看似爺們的人,在愛情裡卻表現出不經意的細膩。

怎麼去找白崖,你打個電話給他吧,就教師辦公樓前面那個特別大的樹那裡等他。要是他們還在林子裡面,過來很近。

樂人打電話給白崖,限他十分鐘過來。看的出來,樂人也很火大。他氣的是他兄弟欺騙了他們,還是辜負了我的姐妹?我不知道。我們坐在花壇上等,我想說點什麼,可又能說什麼呢。我想起大二的時候,樂人曾和別的女生並肩走過我的面前,週末的時候他們一起出去逛街,吃飯,去公園溜達,一大堆人,兩個人。我有些傷心,有些生氣,有些失望,有些酸,可是沒有理由。

那時候的五一,還可以放五天假,我一個人去了清灣,去了那個有大海,有美麗的天空,有潮溼的空氣,有鹹醒味道的城市,沒有告訴任何人,我給老大她們留了一張紙條,寫著我出去放放羊,很快回來,不要太想我。

4月30號那天下午我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向班導告假,翹了下午的課,帶著大一我兼職了很久買的相機,幾件衣服,空落的心情坐上了前往清灣的火車。江城到清灣8個小時的旅程。我坐在火車上,看著江城的地盤一點點的倒退,看著灰白的天空,雲層縫隙露出的一點藍,看著列車到樹木之間的軌道時,車窗上倒影的我。我關了手機,試圖也像樂人一樣輕輕淡淡的,面無表情的消磨空氣,最後落得的是如坐針氈的下場,不安是因為一個人,不安是因為陌生,儘管那是我很想去看看的地方,不安是心裡的情緒,不安也許只是過不去。

晚上八點,列車駛進清灣,從海上過,外面看不清什麼,到處都是昏黃的燈光,海面上,橋上,路上行人的臉,很像學校夜晚的顏色。下了車,火車站人聲鼎沸,較江城繁華非凡,我轉了很久才找到地下的公交站,我提前在網上訂了住的地方,公交能直接過去,坐了大半個小時的車才到。住的地方很乾淨,牆上刷著藍色和綠色的漆,我坐在房間裡,靜靜的看著空氣,心裡已經沒有一種固定的情緒。我拿著手機,不知道要不要開機,我坐了半個小時,猶豫了半個小時,毅然決然的洗涑後睡覺。

我頭腦空白的閉著眼睛,沒曾想很快就睡著了,一夜無夢。

第二天我去逛了清灣市裡的許多地方,我拍了很多照片,忘記了所有的想去認識這個城市。清灣人看起來都很溫柔,他們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但我很喜歡那個調調,喜歡我聽不懂,有時候又何須懂。清灣市裡的街道到處都是花在開,開在燦爛的陽光下,無數的車輛穿過也不覺得在汙染什麼。陳舊的街道上會有很多低矮的房屋,老頭老太溫聲細語的說著話,我聽不懂,大抵是家常裡短吧,店主悠閒的喝著茶,樹灑著蔭涼,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落下金色的光斑,像金黃的秋菊一樣明亮溫暖。

我一個人在清灣的市裡晃盪了兩天,走了很多路,也坐著公交車來回穿行,聽公車裡的擴音器裡傳來兩種語言的報站,報那些陌生的站名,我並不下車,只是看著無數的陌生人上下車,形形色色。有時候定格一些面孔。只是清灣的飲食我吃不太習慣,很想學校的一粥一飯。

第三天我去了市外的著名景點,一個小島,特別美,我轉啊轉,轉了一天,像落進天堂裡的花園般心喜。逛完小島,我幹了一件特別俗的事,我用相機錄了一段有大海聲音的視頻,是從那些爛俗的電視劇學來的。當天晚上,我沿著海邊閒走,海邊的城市燈火輝煌,這讓我想起江城,不及這樣絢爛的霓虹,可夜晚江邊的城市依然美麗,我們曾在燈火交映裡放過孔明燈,那昏黃的孔明燈呵,寫著我們心底的心願飛遠了。我終於決定把手機開機,我特別想放大海的聲音給老大她們聽。我打開手機,無數短信響個不停,都是老大她們發來的,我略過無數條罵我的短信,直接打電話給了老大。電話響了三聲,老大接了起來。

喂。

喂什麼喂,未央,你丫的,你沒死啊。

老三都不叫了,看來她們真急了。

老大,你別生氣呀,聽我說嘛。

說個屁。

老大,老三的電話麼?

她死哪去了?

她什麼時候回來啊?

一個一個說,急什麼,都知道打電話回來了,看來死不成了。

電話裡傳來老二老四老大的聲音,沒聽我說,倒聽老二老四說去了。

老大,你回來。

老三,你回來死定了,我告訴你。說吧,你在哪?

我在清灣,老大,你別威脅我嘛,我明天就回去了,你這是要讓我不敢回去的節奏嘛。

喲,你丫的,跑的夠遠的啊,你咋不跑到天涯海角去。明天趕緊給我滾回來。

好啦,我知道了,我明天立馬滾回去。我在海邊呢,給你們聽聽大海的聲音吧。

和老大通完電話,我坐在海邊,把短信一條一條的看完,從30號那天下午開始,老大老二老四挨個的發短信來,問我去哪了,趕緊開機,後來便開始罵我了,讓我趕緊死回去。有條樂人的短信,沒問我在哪,就寫了一句話。顏心眉她們很擔心你,儘快回來。我沒回短信。我鼻子有些發酸,覺得自己很對不起老大她們,她們也曾提過想我們一起來清灣看看,可我卻為了自己無處安放的情緒,為了虛無縹緲的感知自己來了。

第四天,我告別了清灣,忘記所有的之前,坐上火車回江城。我買了很多吃的,都是清灣的特產,想向老大她們幾個吃貨謝罪。

在火車上搖晃了八個小時到了江城,出了站,我看見老大老二老四和樂人,陸漾,白崖,丘水生都在出站口等我,那時候我的心裡泛起了感動的河,不停的在我心裡來回流淌,讓我放下了所有,沒等我感動得老淚縱橫,大哭一場,老大她們便蜂湧上來,罵不絕口,我是如此的愛她們,感激她們,她們總是知道如何化解我心裡的陰雲,總是知道如何正確的對待我的情緒。

下次再幹這種事,我們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殺回來,然後打斷你的狗腿,讓你離家出走。

可不是,再有下次,絕不輕饒了。

好啦,我知道錯了,你看,我買了好多吃的,請你們笑納,忘記我的罪過好不啦。

這點東西就想把我們收買了麼,想的美。老大老二老四邊說卻邊自顧的去扒拉吃的。

好了,回來就行了,未央,以後別幹這種事了,顏心眉他們都快折磨死我們了,天天催著我們想辦法找你,你昨天要再不打電話來,她們就恨不得去報警了。陸漾裝著滿臉委曲的說道。

就是就是,偷偷摸摸的走了就算了,好歹開機哇,你都不知道這個假期我們過的多慘,我都有好幾天沒有見到清緹了,她們說什麼,沒找到你,沒空出門,天天就呆在寢室去空間,去微博裡面找看有沒有你出沒的痕跡。

好了,好了,別說她了。

對對對對,聽老大的,別說我了行不,我這就給各位賠罪了行嗎。

我還沒說完呢,你著什麼急,要說,就該她和樂人一塊說,都是他們兩個作出來的,你們兩是作什麼,早晚作死。

我哪有嘛,我...,我......,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啦。

散個屁,你有什麼心,要出去散,回去再收拾你,走吧,回去吧。

回到學校,剛到了校門處,老大就發話了。

老三,樂人有話和你說,吃的我們就勉強笑納了,我們先回去了。

樂人,好好說啊。白崖飽含深意的對樂人甩出幾個字。然後老大他們拿著東西就跑了,留個瀟灑的背影在視線裡。

先去吃飯吧。樂人面無表情的對我說道。清灣的飲食我吃不習慣,幾天都沒有吃頓飽飯,火車上的飯又實在不敢恭維,現在我確實很餓。這一路樂人沒有說過一句話,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此刻,我有些討厭他這樣的一針見血,總能看透我,可我卻看不清楚他。

我大吃了一頓,大塊剁頤的樣子像幾百年沒吃過飯一般。樂人並不說話,我吃飯,他自顧的在那看我拍的照片,不問不說,我在等待什麼,他能說點什麼嗎,開口問些什麼嗎,還是對我的這趟偷偷摸摸的旅行表現出一點興趣,我不知道。吃完飯,他送我回去,在到了泛舊的教學樓前,他終於開口。

照片很好看。

嗯,還好,底子好。

清灣很漂亮。

是啊,不然也拍不出這麼好看的照片了。

以後別幹這種事了。

啊,什麼?

我說以後別這樣了,不告訴我,好歹告訴顏心眉她們。

意思是不告訴你沒關係,是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什麼意思?

就是別這樣了,你何必呢。

我不知道怎麼接樂人這句話,這句輕巧又有些嘆然的話。的確,我何必呢,我又何必呢。我們到了宿舍樓,我看了一眼樂人的眼睛,我看不見什麼,像深不見底的黑夜,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深邃,迷濛。我轉身走進了宿舍樓,我想,我不該等什麼,沒有理由。此後,樂人不再和別的女生並肩走過我的面前,不再一起去逛街,吃飯,去公園溜達,誰也沒再提過關於我的悄無聲息的旅行,關於消失在我們之間的時間,相安無事的到了如今,我也曾想這又是何必呢,大概年輕的我們總是明白原因卻無法承認因由。

我望向樂人,冷峻的臉沒有什麼情緒起伏,在想著什麼吧,人若有所思的樣子總是無法掩蓋。我想他能想什麼呢,我想開口問些什麼,沒有話,喉嚨便已經凝結。白崖的身影從那不知名的樹閃了出來,一個人,看他氣定閒神的樣子,應該是從那片荒林過來的吧。

白崖來了。

樂人終於收起他若有所思的神色,換成了陰冷的臉,看著水泥地對面走來的白崖。

怎麼了,樂人?

怎麼了,我想問問你怎麼了。

什麼我怎麼了,你們倆怎麼了,趕緊說。

沈梧怎麼回事?

沈梧什麼怎麼回事?

你們倆談情說愛呢,揉揉捏捏的。白崖,你別裝傻了,我們都看見了。

未央,你看見什麼了。

你接著裝。

我裝什麼了我?

沒裝是吧,那我提醒你,我和老大在後面的林子看見你和沈梧了,你們在那幹什麼呢?

白崖的臉閃過一些尷尬的神色,尷尬,沒有愧疚。

沒幹什麼。

白崖,你行啊,你們怎麼勾搭在一塊的,啊。

未央,你好好說話行不行。

這就叫不好好說話了,這就不樂意了是嗎?更難聽的還在後面,彆著急。

就算我做了什麼對不起謝今在的事,那也是我和謝今在之間的事,你有什麼資格在這指責我什麼。

未央沒有資格,誰有資格,謝今在嗎?白崖,你信誓旦旦的在我們面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廢話是吧。

樂人,我不想解釋什麼,我也沒有必要解釋什麼,有什麼等回寢室再說吧。

白崖,你個混蛋。老二一大早去逛街,說什麼要去給你買生日禮物,你倒好。你可以離開老二,老二又不是沒人要,你覺得你可以一輩子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嗎?利用老二的忍讓,肆無忌憚的在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紅旗不倒,你可真行,你們這幾年的感情是個屁嗎?你給我聽清楚,我們不能替老二做主,是沒有資格,但絕不允許你傷害她,即使她願意,她忍讓,我們不願意,我們不能忍。你繼續去和那個賤人卿卿我我吧,樂人,我們走吧。

我真是氣的不行,也許我們不該隨便評論一個人,也不該這麼背後的罵一個人,我們應該去她的面前,當面隨便評論,隨便罵。假使是別的院系的也就罷了,說不定是白崖給人小姑娘哄騙的神魂顛倒的,可偏偏還是我們自己班裡的,天天看著老二和白崖出雙入對,卻仍然自甘墮落去揹著老二和白崖混在一起。而白崖的這種態度也讓我驚呆了,他和老二之間想必早有什麼了,或者應該說白崖早有什麼了,愛情,從來沒有辦法強留,不愛就分開,又何必要如此傷害。

我和樂人離開那泛舊的教學樓,離開那灑著百年蔭涼的大樹,我心裡已經沒有任何清楚的意識,我不知道該想什麼,我和樂人沒有人說話,各懷鬼胎,只顧著往前走,前面是足球場,是食堂,是教學樓,是宿舍,是死衚衕。

就在我們都不知道該往哪裡,該做什麼的時候,老大和陸漾在前面出現了,老大仍然洋溢著幸福,隱藏著細微的陰鬱,也許陸漾承諾給她了希望,或者言語。

見到白崖那丫的了嗎?

見到了,老大,我們回寢室吧。

行,回去吧,那陸漾樂人我們回去了。

嗯,好。

宿舍是鎖著的,老二老四還沒有回來。

白崖怎麼說的?一到寢室,老大就迫不及待的問起來。我原封不動的把白崖的話以及態度向老大彙報了一遍。

他大爺的,這王八蛋。老二知道還不得氣死。

老大,你說怎麼辦啊?老二回來,我們是原樣告訴她還是怎麼?

還能怎麼辦,都這樣了,只能告訴她了。老二那傻丫頭,也不知道會多難過。

老大,你說老二難道一點都沒有察覺嗎?白崖都這樣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的脾氣,察覺了又怎麼樣,沒有親眼看見,你覺得她會死心嗎?

哎,為了她以後的幸福,現在只能痛苦了。

就當是我們都眼瞎了,看錯了那混蛋。

老二回來後,我和老大把這一天的所有都告訴了她,老四在旁邊義憤填膺,罵罵咧咧,老二的表情自始自終都沒有很大的波動,她平靜的好像早已知道。我們講完後她說了一句,我去洗澡了,然後迅速的收拾衣服,徑直的跑去衛生間。水龍頭嘩啦嘩啦流著水,流著老二的眼淚,老二的哭聲像一縷一縷飄散在水龍頭的煙,隨著水龍頭流走了。

老二出來後襬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平靜的說。其實我早知道,只是不想承認,也不想面對,老大,我不知道怎麼面對,我……我……我真的……很愛他,老大。

老二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老大抱著老二,四個女孩流著眼淚,在床上排排坐。

老二終於還是做了那個決定,她抱著白崖的東西,摔到了沈梧的桌上,然後抱著白崖送她的東西,徑直的跑到白崖他們宿舍,一件一件的摔到了白崖的面前,此後,不再提關於白崖的一個字,後來的日子直至畢業前,老二沒有再與白崖有過任何交集,白崖幾乎從老二,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白崖沒有對老二解釋過什麼,只發了一條短信給老二,寫著對不起。有時候,很多年的感情一下子就不在了,那樣自然的就轉嫁到另外的人身上,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留不住心不在的人就不留,叫不醒裝睡的人就不叫,天沒有塌下來,陽光仍然普照大地,遇到有趣的事情仍然能笑出來。

或許是的吧,愛情中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第三者,是三個人愛情中的第三者,即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所有人的立場,仍然得不到原本需要的。

列車行進在平原上,沒有任何綠色的平原,像荒野,這讓我有些開始懷念陽渝的森林,冬天常飄起的白霧,一層一層的向著濃蔭的大山散去。

車廂裡仍然擁擠不堪,行駛了大半的路程,人一點也沒有要少些的意思,也許都是要湧向南都的吧。樂人擺著那悠閒的身姿冒著人墻前進,半個小時後端著飯菜又冒著人墻回來,我在那沒有一片葉子的楊樹的後退過程裡享受著樂人的照顧。

樂人,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不,應該是我們,我,老大,老二,老四雖然從來沒有問過,但一直很不解。

你要問白崖和沈梧是怎麼在一起的是吧。

樂人還是如此,一眼洞悉我,有時候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在我的大腦裡裝了一個攝像頭,或者竊聽器什麼的。

嗯,一,白崖,有什麼好的,值得沈梧為他背上無數人的唾罵,二,沈梧有什麼好的,白崖能一下子丟棄和老二幾年的感情。

白崖和沈梧好不好只是相對於什麼人來說,在道德,在正常的觀念面前,他們確是違背了常人的認知,也傷害了別人,但是傷害過後的日子是他們的,他們做了他們的選擇,也對他們的選擇買單,謝今在要過去,你們要過去。關於他們怎麼在一起這個問題,我們也曾問過白崖,一開始,應該是沈梧耍了一點小手段,和白崖發生了關係,並以此為由,持續的與白崖糾纏,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白崖說,沈梧已經成了一個世人所不恥的人,謝今在至少還有大部分人的同情,所以他不想在那種時候拋棄沈梧。

他怎麼這麼高尚,好像他回心轉意,老二也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幸福美滿的和他過下去一樣。對了,那個時候,老二和他幾乎天天在一起,沈梧怎麼有機可乘的?

有一次,沈梧朋友過生日,也是白崖朋友,他們都去了,喝醉了。

喝醉了,真要喝醉了,還能做出什麼事來。白崖朋友生日,他沒帶老二去嗎?

不知道,謝今在總是沒去了。

朋友生日……大三……我想起來了,那天,老二來事了,肚子疼,在寢室休息,早上還說要陪白崖去喝酒,中午就開始肚子疼,老二以前都沒有那樣,那天不知怎麼,疼的厲害,我們忙前忙後的端水倒糖,後來,我去買了止疼藥給她吃了,才好些。

哎!

呵呵,真可笑。沈梧上輩子拯救了地球嗎?老天爺對她這麼好。

謝今在也許都釋然了,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我沒有激動,就是覺得難過,從我們去到學校,軍訓開始,我們這些人一起快樂,瘋癲,放肆,和諧的一起走過來,就像一個大家庭,都是家人,可宴席還沒散吧,有人先走了。我並不想評定白崖這個人如何如何,他傷害了老二,我們自然是氣憤,可過不去也得過去,老二會有她的日子,也值得擁有更好的人和感情。

未央,你這麼感性,以後自己要遇到什麼事情,怎麼過得去。

不是有你這個千年冰人在嗎,你就把我凍住了,等我的心也成冰塊了,我就能像你這樣了。

我這樣,你倒是說說,我是怎樣?

要我幫你分析分析麼,給錢。

給什麼錢。

這就像找人算命一樣,算命都得給錢,要我幫你分析也得給錢。

那你分析的準嗎?

算命的每次都準麼,差不多就得了,別要求太高。

那我花錢還得將就你,你如意算盤打的不錯。

那是,嗯…嗯…

你這麼看著我幹嘛?

公子,你印堂發黑呀。

我遇見你就沒有不倒黴的時候了,怎麼,還有救麼?

喲,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倒惡人先告狀,說的好像我認識你後就很好運一樣,沒救了。

大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做人要厚道啊。

這浮屠我造不了,還是讓上天收了你吧。

見死不救,小心自己先被收了。

樂人,我發現你這貧嘴的本事見長啊,練過吧。

我還用的著練嗎?

你就蹬鼻子上臉吧,在學校的時候,惜字如金的樣,我以為你早晚活活摳死。

你能不能盼我點好啊。

喲,這個對我難度太大了,還是換點別的。

我懶得跟你計較,說的好像在學校的時候,你好像就很伶牙利齒一樣。

難道我沒有嗎?你眼光有待提高啊。

有嗎?我眼神不好,不好說,不好說。

眼神不好,眼瞎吧。

你才眼瞎呢。

我從未這樣跟樂人對過話,就像在和老大她們說話一樣,若不是我認識那個寡言少語的樂人,還和他很熟,我真懷疑坐在我旁邊的這個人,不是樂人。

不要懷疑,我就是我,以前的,現在的,

你就知道我在懷疑了,切。

就你那樣,誰看不出來,你以為你自己很高明,很有城府嗎?

當然了,我用得著懷疑麼。

以前有顏心眉她們扮演著插科打諢的角色,你才能更快樂,你以為的不一定是你以為的。

我…那個我……

樂人的話我無言以對,我以為我需要的是喧鬧後面的安靜,沉默,然後我以為那是孤獨,不過都是我自己創造出來的假象,那個和老大老二老四在一塊毫無節制,肆無忌憚的歡笑的我是那樣輕鬆快樂。我和樂人沉默安靜的打發的日子,也許是害怕快樂太滿,需要方式清零,有空間可以繼續盛放吧。因為我需要,所以樂人扮演著一個如影隨形的影子的角色,原來,他也能口若懸河。有的人,很多面,根據別人的需要扮演著不同的角色,遇見了,是不是該覺得幸運,可不巧,偏有人不知珍惜。老大她們陪伴我,樂人將就著我,那永不再回來的青春和日子,我有什麼留給了他們,他們想起我的時候,有沒有一點值得。

未央,你為什麼一定要去南都,你覺得那裡真的能給你你想要的嗎?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

現在不是唐宋元明清的朝代了,很多東西不是你想象的樣子了。

我不管,我已經做出我的選擇了。

我只是說,你失望了還可以重新選擇,不要死撐著活受罪。

其實哪裡不都是一樣嗎,去熟悉陌生,去變得毫無印象,去忘記初衷,去為了活著而活著。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去赤城,去天橫,去風馬鎮這樣的地方,喜歡的活下去。

赤城,天橫,風馬鎮都是溫軟如玉的江南小城,相隔不遠,江城過去十個小時的旅程,我和樂人老大他們曾一起到過。那是大四國慶的時候,陸漾和樂人帶著我和老大老二老四四個女孩一起殺過去的,邱水生因為家裡有事,便沒有一起去。

商業總歸有些,比肩接踵的人群掩蓋不了燈影槳聲裡的迷醉,安靜,美麗。老二在那裡忘記了疲憊,綻放在臉上的笑容不再是苦澀。有一天晚上,我和老二一起坐在風馬鎮的小河邊,吹著微涼的風,看平靜的水面上倒影著客棧和酒樓的燈光,擁擠的人群散去,空氣變得充裕,有隱約的歌聲從遠處傳來,應該是民謠,客棧里正打著升級的老大老四和樂人陸漾咋咋呼呼的叫喊聲隨著遙遠悠長的旋律一起飄進我們的耳朵裡,心裡。

老二忽然說,"一輩子這樣就好,原來生活裡少了誰都可以,來來回回的過客會以各種方式出現,不必放不下要走的人,因為一直有人在身邊,不論年齡,性別,關係,溫暖你一陣子和一輩子都一樣是值得珍藏的經過。"

老二,畢業了我們來這裡吧,只來到這裡就可以活下去了,隨便一份工作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了。

好的啊。

回去在學業上和實習考慮的忙碌中那一學期就那麼過去了,然後我們去實習,與赤城,天橫,風馬鎮沒有一點關係。關於我們的去向我們沒有彼此商量過什麼,每個人都有了自己決定,告訴彼此做出的決定。我和老二當時鄭重其事的說的話是認真的吧。

以後再說吧,也許沒有選擇了,才會做出選擇。

未央,你知道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嗎?

我自己,不知道,難道你知道啊?

如果你像一條魚,自由的環境和人就是你的水,如果環境和周圍的人讓你感受到了壓力和重負,你就會像魚缺水一樣難受,你會忍受,妥協,一陣子。

樂人,你是不是覺得你特瞭解我?

沒有啊,我只是講我看到的,未必你就沒有看到,我只是比你敢說出來一點而已。

行了,行了,什麼敢不敢的,我有什麼不敢的。再說,是我好嗎,好像你比我還了解我自己一樣。我不是魚,我是仙人掌,沒有水也可以活。

還可以刺人是吧。

對了,這叫自我保護能力,你說的那什麼魚不魚的人我不認識。

你就自我陶醉吧,等清醒的時候,有你受的。

別擔心,我受得了。

是,說的像真的一樣。

我懶得理你。

列車穿過一條河,這是遠離黃沙,露皮的山石後見到的第一個地方有流動的水。

樂人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去江城的路上,火車到達你們省的境內的時候,我看見車窗外許多許多的荷花,池塘裡到處都是開著的荷花,粉粉的,白的,真美啊,那時,我心裡想著,我會真切的愛著那個從未謀面的地方吧,我以為,等我離開後我會無比的想念,我會隔三差五的就找藉口回去,可我離開後,這一年的時間,我沒有想過一次想回去。我們幾個女孩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沒有人提過要回去聚一聚。

物是人非事事休。

也許是吧。不想面對,於是避免。

算了,樂人,說說你吧。

說我什麼?

說說畢業這大半年你去哪鬼混去了唄?

你這蠢女人,會不會聊天啊,會不會說話啊,鬼混,我混鬼得了。

哎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你這是細節的問題嗎?

堂堂男子漢,不要拘泥於小節,抓住重點,講正事。

我要說你在哪,我在哪,你信嗎?

不要瘮人啦,關於你現在坐在我旁邊這件事情我還驚恐未定。

不信拉倒。

嘿,這態度,能再好點不。

這態度,老好了,還想怎麼。

說不說啊。

我說了,你不信,我還說什麼。

那你說說我在哪吧。

你在陽渝的雲斤驛呆了這一年,你期間自己又去了一趟風馬鎮,天橫是吧。

行了,這種信息隨便問問老大她們就知道了,還我在哪,你在哪,我讀書不多,你不要騙我。

你在雲斤驛上班,也住在那邊,你週末的時候喜歡去九曲廣場吃飯,尤其是那邊有一家叫溫度的冷飲店,你每次去都點一杯香芋奶茶,像在學校時一樣。你總是去九曲廣場那邊的電影院看電影,隔幾周你就會去屋塘找你的朋友,你們

停。

什麼?

我說停,我問你,你是不是在我眼睛裡裝了一個攝像頭,你沒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吧。

你這麼盯著我幹嘛?

你有什麼好看的。

你…。

我都說了你在哪,我在哪,你不信。

少來了,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為什麼你對我這麼瞭如指掌呢?

你有沒有自知之明啊,就你這樣的男人婆,我就是想做什麼都不想了。

喲喲喲,你就有自知之明瞭,說的好像你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一樣,而且男人婆,你真的見過是什麼樣嗎。

好了,好了,我也在陽渝,我就在屋塘區,到你朋友秋微董清家很近,我也不是跟蹤過你了,就是有一次在九曲看見你後,我週末沒事就會去那,你到你朋友家,我就在附近,那就是一個窄窄的巷子,我能注意不到嗎,後來我跟你朋友套近乎,有的事是她們告訴我的。

你為什麼要去陽渝?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那兩個混蛋也不告訴我。

大小姐,千萬別會錯意,我就是覺得陽渝美女挺多,這個是吧,吃的也很多,是吧,所以我就去了。她們沒告訴你,是我拜託她們不要告訴你的。

沒事,我不會的,我又不是小女孩了,我會那個像那些個小女生一樣單純天真的感動得涕淚亂飛的嗎。

那就好。

列車已經到了季北市了,就快要到南都了,這趟久遠的路程終於要結束了。

夜色慢慢的淹沒了車窗外的白光,對話以好字結束。我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口是心非還是樂人心口不一。我很難想象他自己一個人去一個陌生的城市,獨自打點衣食住行,找工作。在某種層面上,他讓自己忘記了我,他獨自去熟悉陽渝的空氣,天氣,道路,建築,人群。在每一個空隙去找遍大過江城很多的陽渝,搜尋一個熟悉的身影。終於在某個角落,某一條街,某一群人裡,某一次回眸,他看見了,看見了熟悉的艱難的身影,他開始在遠處站著,沉默的站著,不遠不近的站著,始終不靠近。他心裡在想什麼?

我突然覺得像喝了一杯不知冷熱的水,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我既意外於他的所為,又很失落於他的所為,假使我們都能勇敢些,流失的時間會否會有不一樣的色彩。

我不知道該把樂人放在什麼位置,以什麼身份,我感激他為我做的那些事情,陪伴我的日子,以前總認為已經握在手裡的總覺得不對,不知道為什麼要跟自己較勁,人生啊,真是難得誠實。

樂人沉默著,我兀自想著以前的事情,那些發生在我們之間,兩個寢室之間,在時間的河裡走過的痕跡和結果,我在摔落在過去的碎片裡看著我們的面容變得遙遠。老二早早的和白崖悲劇收場,老大和陸漾在畢業後苦苦撐了幾月還是散了,老四和邱水生一直矛盾不斷,如今,已升級成了兩個家庭,不要多久了吧,如此痛苦,他們終究會走散的。兩個寢室的姻親就這樣散了。可生活繼續走著,失去的總會在別的地方找補,兩個寢室的人會有他們各自的幸福,時間終歸讓彼此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列車搖搖晃晃的到了南都,我和樂人向著我們選擇的方向向前,我們選擇自己的軌道,我們向前,我們不會回頭,而繼續卻永遠不會變。

生命是一趟開往明天的列車,不論我們發生過什麼,將要發生什麼,不論是喜還是悲,該向著前方奔去的不會停留,也無法回到過去,直到壞了的那一天。我們這些人在時間的長河裡終究未央,我懷念他們,我也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懷念我們永遠成為過去的青春,我懷著無限希望,我心潮澎湃,我走去沒有她們的明天,想著有一天再次相遇和開始。

人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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