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屏幕上的畫面:紛揚的大雪中,戰馬歸來,壯士未歸,空空的馬背上掛著壯士征戰的凝血;一身紅裝、以最美的容顏出城迎接的徵人婦們,紛紛脫下紅裝,露出紅裝遮掩著的雪白的素裝。落雪的靜默中,出現文字:“你若能歸,便是紅裝。你若不歸,便是素裝。”穿心的誓言,無怨無悔的兩種準備,可選擇的只能是面對著的自身毅決的行動,——英雄便從此中出。都曾經:“歸路難求,且在月明的夜裡,含淚為你斟上一杯葡萄美酒,然後再急拔琵琶,催你上馬,知道再相遇又以是一世。那時候,曾經水草豐美的世界,早已進入神話,只剩下枯萎的紅柳和白楊,萬里黃沙。”(席慕容《歷史博物館》)
萬里黃沙今猶在,時新不散當年魂。黃沙沒有不變的流動方向,細密的顆粒只能接受狂風的安排。然而激盪壯闊的黃色液體,卻萬古不變地流入那方海洋。
黃河
你從低緯度流向高緯度,
急轉直下……
你從暖處流向寒處,
急轉直下……
你在國土上,
畫下巨大的“幾”字,
什麼意思?
這會是你在問:
幾十幾道彎、幾十幾隻船、幾十幾個艄公……
你比誰都清楚,
儘管你渾濁匆匆。
那麼,天下黃河,
你之“幾”,
是幾多災難,
還是幾多良田?
天下黃河,
你到底把富,
流到了哪裡?
爭者無數,
赴命者無數,
可又無不畏懼你
崩谷裂岸的咆哮,
無所不摧的凌汛。
不可馴服,
是你從生到死的性格,
時時威懾假英雄。
那位金髮碧眼畫遍全人類精神的大師,
為畫你
不遠萬里來到北中國。
他懷著朝覲的心,
慢慢靠近。
你還遠在前面時
他說聽見了。
可是,到你面前時,
他說看不見。
——我眼睛被眼窩裡苦鹹的水擋住。
他自語:
黃河,稍等,
我會看見!
他看見了,
他看見了聽得見的黃河,
他視聽合股出的強悍力量,
激盪著過去現在將來的雄魂,
激盪著全部的他,
他無法不傾盡感情。
他畫出了“看得見的黃河”。
他畫出——黃河不枯,中國不亡。
他畫出——黃河永無枯竭日。
黃河,聽得見
——在我們的血液裡。
黃河,看得見
——在我們遺傳的意志中。
(《 看得見的黃河》宇星無限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