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關於渾水（Muddy Waters） 針對瑞幸咖啡（$LK）的做空狙擊。市場持續發酵。導致瑞幸咖啡被起底，股價暴跌80%。這一切都要從1月下旬，渾水公司向華爾街投資人發佈的一份長達89頁的針對瑞幸咖啡做空報告說起。該報告內容主要分兩大部分，一是欺詐，二是商業模式缺陷。對於此次瑞幸咖啡事件網上有不少資料，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調閱。
今天我們要說的主角是這家專門做空的機構，渾水。
想必在此次瑞幸事件之前，非行業人士對渾水和卡森·布洛克所知甚少。
渾水公司創始人卡森·布洛克卡前半生看上去與大多數人無異，他大學期間主修金融和中文並在大學畢業時獲得了法學學士學位。2005年畢業以後的他曾做過企業企業律師，也曾經創業過。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就像普通年輕人一樣平平無奇，碌碌無為。
直到2010年，布洛克在中國河北省某縣鎮正式拉開他真正的人生帷幕。那年，布洛克的父親要求他去調查一家中國企業，因為這家企業將是他們潛在的投資對象。為了做好這次盡職調查，布洛克還專門邀請了他的一位好友一起漂洋過海來到中國。而這次布洛克要調查的中國企業正是東方紙業。
初出茅廬 劍指東方
在調查中布洛克發現東方紙業的工廠破爛不堪，機器設備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陳舊設備，辦公設備簡陋潮溼，庫存基本上是一堆廢紙。他很快意識到，如果這個世界還沒瘋，這堆廢品和廢紙絕不可能價值490萬美元。隨後布洛克和他的朋友一起又參觀了工廠和車間，當被問到公司的出貨量和量度方法等問題時，工廠負責人竟然一問三不知，就連最基本的問題都答不上來。
此後他們又調查了東方紙業的供應商，客戶和競爭對手。他們一一撥打電話，但這些電話幾乎沒有跟東方紙業之前所聲稱的相符。
布洛克和他的夥伴回到公寓後，隨即發佈了一份超過30頁的調查報告。報告中稱東方紙業存在財務造假行為，並給予其“強力賣出”的評級。隨後還連發三道聲明，繼續質疑東方紙業的經營狀況。在不到一天的交易時間裡，東方紙業如同過山車一般下跌超過了55%。儘管東方紙業於同年11月29日公佈了聯合獨立調查結果，全面否定了布洛克他們的質疑，但股價還是從2010年6月28日的收盤價8.33美元跌至1.5美元，跌幅超過80%，市值損失超過1.7億美元。
這些對於當年的布洛克來說始料不及，不久之後，據媒體稱，一些建築工人 出現在他上海的辦公室裡，於是布洛克帶著他的妻子和兩隻貓一隻狗，匆忙搬回了美國。但做空東方紙業讓布洛克在華爾街聲名大噪，從此展露了他做空頭腳。
扮豬吃虎 伏擊嘉漢
一年後，2011年的中旬，嘉漢林業董事長辦公室來訪了一個梳著板寸頭的年輕人，他面露青澀，體態笨拙，像極了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毛頭小子。他對嘉漢林業董事長陳德源小心翼翼的提出一些問題，陳董事長笑著解答了不少“蠢”問題，兩人相談甚歡。
然而，令曾經獲得2011年中國林業產業突出貢獻獎的陳德源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次會面不久，一家名為“渾水”的美國公司突然劍指嘉漢林業，一紙報告指控嘉漢林業PSPJ財務造假，讓華爾街大佬約翰·保爾森一天之內損失5億美元。最終嘉漢林業在2013年1月股票清零，原嘉漢林業股東血本無歸。同年6月14日凌晨四點，美股收盤股價下跌9.95%報41.11美元 市值205.9億美元 相比前一個交易日市值蒸發22億美元 摺合145億人民幣。
此次事件一度影響了整個美股中的中資板塊，包括新東方，好未來，海量教育等，都不同程度的受到重挫。而那個憨態可掬的毛頭小子則正是布洛克本尊。對於這個結果其實並不令人意外，因為在美國國內已經有不少投資人瞭解，渾水為此已經準備了一年之久，這份報告被投入了超過1000小時的研究。
全軍出擊 腰斬輝山
時間再次跳轉到2016年的中國東北部遼寧，在一段關於輝山乳液的宣傳片中，楊凱自豪地稱，我創造了行業裡最完美的產業鏈。輝山乳業董事長楊凱曾經是遼寧首富，也是2016年中國富潤排行榜第66位。然而沒過多久，楊凱便因未履行法院裁決被遼寧省盤山縣人民法院列入全國法院失信被執行人名單。
有媒體這樣評論楊凱，從回城知青到企業總經理他走了25年 從完全控制輝山到遼寧首富他用了4年 而從首富變成老賴他卻用了不到1年。這樣的結局同樣要歸結於渾水和布洛克。
2016年渾水發佈報告稱輝山通過虛假宣傳，稱其牧草苜蓿大部分自供從而誇大其利潤率。渾水起底大量證據表明，該公司長期以來從第三方大量購買苜蓿，據此渾水毫無疑問的判定，該公司存在財務造假。2016年財報中輝山乳業稱集團整體毛利率達到56% 。之所以能夠達到如此之高的毛利率，是因為他們自己生產餵養奶牛的苜蓿草。當時苜蓿草佔到整個乳業成本的60%左右， 一般乳企進口的苜蓿草是一頓400美元， 而輝山自己種植的是一頓92美元 。
同期在香港上市的蒙牛乳液毛利率僅為33.7%。為了調查輝山乳業，渾水的調查人員訪問了35個牧場 5個生產設施基地，其中包括一箇中途停工的基地和兩個完全沒有建設跡象的生產基地。同時他們與苜蓿的供應商及進口商進行了談話 。證實了其中一些省份的供應商正在向輝山乳業出售苜蓿。消息一出，輝山乳業一個小時暴跌85% 320億市值灰飛煙滅。用滿盤皆輸來形容輝山與渾水的這場戰役再合適不過。輝山乳業的確是當時中國部分上市公司的一個典型代表，在馬不停蹄的追趕和擴張產業佈局之後，企業中的潛在風險逐漸暴露，在現金流無比緊張的情況下 ，企業主又往往不惜代價以更高的槓桿和利率融資， 以至於在更大更危險的戰役中， 還沒有做出多少反擊便一敗塗地。
一葉知秋 擊沉敏華巨輪
2017年6月7日布洛克決定最新做空的目標是港股上市公司敏華控股 。為何盯上敏華 ？布洛克說，因為敏華看上去好的不真實！事實上好的不真實是他選定目標企業的最主觀的判斷標準。渾水剛一宣佈做空敏華，這家中國功能性沙發行業領頭企業的股票便出現跳水， 一度跌幅超過15% 隨後臨時停牌 。
渾水對敏華的質疑主要在於隱藏債務和虛報利潤。鐵證是來自於銀行信用報告和股東報告。這些被隱瞞的債務， 讓敏華看起來現金流不錯， 但事實並非如此。當進行審計時 ，檢查是否欺詐， 基本上用的方法就是現金餘額校準。如果一家公司有很多隱瞞的債務， 那麼說明實際情況已經非常嚴重， 因為公司就是用這種方法來欺詐的。對於布洛克來說，發佈敏華這份報告的目的， 並非僅僅在於將醜聞曝光這麼簡單。聚光燈下的他希望投資者拋售所持有的敏華股票， 那麼渾水便可以從中獲利 ，包括渾水在內的做空機構通常以更高的價格向券商借入股票出售 ，再以公佈調查報告的方式 ，打壓相關公司的股價後，買入更低價格的股票歸還券商來以此獲利。
布洛克背景的不同版本
布洛克的母親是一位地產中介，父親曾經營一家小型證券研究公司，研究報告幫助上市公司專業看多並向基金經理推薦。然而布洛克在發給時代週報記者的郵件中的故事則是另外一個版本。他稱自己13歲就隨父親到華爾街，參加上市公司會議 ，遊走於人流攢動的紐約曼哈頓。布洛克記得當年父親塞給他一個黃色筆記本一直綠色圓珠筆，一份公司年報 ，三份公司季度報， 要求他用圓珠筆計算和繪畫製作一份盈利預測表，父親提示從收入開始， 因為銷售增長的情況很重要 ，並鼓勵他自己計算利潤而不是用計算器。布洛克認為這才是他工作的真正起點。
然而渾水並不是每一次戰役都能凱旋而歸。他們也曾經遭遇過中國企業的成功反擊。這些成功企業中最為人知的就是新東方。
折戟新東方
在布洛克位於舊金山的辦公室裡陳列了不少渾水做空公司的諷刺漫畫，其中最大的一副是基於電影《中國合夥人》的海報改編的。這部電影中。中國演員黃曉明，鄧超，佟大為飾演角色的原型即美國上市公司新東方的三位創始人俞敏洪，徐小平，王強。
新東方的故事要追溯到2012年7月18日，渾水公司向美國紐交所所有註冊讀者發佈了一份關於新東方的調查報告。報告中渾水除了陳述自己的觀點， 還詳細的把他們如何做到調研， 如何假扮有意向的投資者去跟工作人員溝通， 甚至很多話花邊和八卦都囊括其中。渾水對新東方主要的指控在於毛利率的詐騙。渾水聲稱，新東方過去報告的毛利率超過60%存在造假嫌疑， 因為其與其他非上市公司探討毛利率會在20%~30%左右， 而新東方的數據卻遠高於這個水平。
在渾水發佈消息的剛開始，就 有不少投資人開始拋售新東方的股票， 甚至高盛也開始停止對新東方進行信用評級。但新東方的俞敏洪並不動聲色， 仍然在微博上發勵志雞湯。隨後新東方發佈媒體溝通會，將渾水的質疑一一作了回應。
俞敏洪後來也用自己的行動給予這次進攻以鏗鏘有力的反擊。此後不久，新東方董事會主席俞敏洪 CFO謝東螢，董事兼執行副總裁周成剛， 執行總裁陳向東， 高級副總裁沙雲龍等5名高管，一致同意計劃使用其個人資金在未來三個月公開市場購買價值5000萬美元的美國存托股票。同時，新東方的老朋友許小平也在外圍大力聲援新東方。在7月19日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新東方的股票大漲18% 報收11.2美元。三個月後新東方順利通過美國證監會的審核， 奧本海默基金分析師發表正面研究報告，新東方的股票再次大漲， 渾水做空新東方的計劃宣告失敗。
渾水公司在這十幾年間可以說是做空中概股的專業戶了，根據SEC提供的數據，近幾年，中國企業所遭遇的訴訟案至少為19起，而其他強制行為總共有64次。受到指控的企業包括中國西藍天然氣公司和已經不復存在的中國節能科技公司。此外，包括綠諾在內的七家在美上市的中國企業被叫停交易。而這些大部分都與渾水有關。
但中國有句老話，蒼蠅不叮沒縫的蛋，也許看我們看似妖魔的渾水在另外一個角度或許是捍衛法律與正義的戰士。同時也督促著更多的中資企業合理合法的經營發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