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梨園一代名,海南天北遍歌聲。
乘風破浪豪情在,忍向盧溝送漢卿。
——《悼馬師曾》田漢
馬師曾,字伯魯,號景參。1900年4月2日生,原籍廣東省順德縣桂州鎮(今順德市容桂鎮)。他天資聰穎,愛好音樂與戲劇,尤其崇拜當時名伶的唱功演技。1917年開始,馬師曾進入戲館學戲。之後去到新加坡,在艱苦的生活下,他仍然堅定不移地追求粵劇藝術,反覆鑽研、細心琢磨,極大地提高了他的粵劇藝術修養。此後,他一直在港澳地區、廣州和美洲、越南等地進行演出。
為粵劇變革費心竭力
馬師曾剛入戲行時的粵劇發展可謂欣欣向榮,那是一個輝煌時代,各大戲班、戲業公司在培養粵劇人才方面可以說是竭盡心力,豐厚的合約條件、前輩名伶的悉心教導等都對新一批粵劇演員的誕生有不可磨滅的功勞,同時使得粵劇技藝得以長久保存。“人才輩出、班業興盛,便造成了粵劇的全盛時代。”
後來,在一些客觀因素推動下,社會形勢嚴峻、大眾需求降低,再加之戲院環境惡劣、人心渙散,粵劇演員也失去了演藝重心,不以訓練和技藝的提升為目標,忽視了粵劇藝術體系的建構,粵劇行業也逐漸沒落。
馬師曾懷著變革粵劇一腔的熱誠,他在美洲時,幾乎所有時間都在研究變革之法。“……故取人長,以補己短,他山有石,乃可攻玉也。”他保留粵劇之精華,並在粵劇中融入影戲、歌劇等為之助力,提出六條變革粵劇的最低原則。
作為一名優秀的粵劇工作者,他不僅有高超的粵劇技藝,而且善於分析形勢,粵劇現狀和形成原因、粵劇發展趨勢和可行舉措,他對整個粵劇行業的發展有著敏銳的感知力 。他創設下粵劇行業復甦的美好藍圖,併為之付諸行動。
周恩來總理極大地讚賞了馬師曾對粵劇的貢獻,提出了“粵劇是南國紅豆”的美稱。毫無疑問,這是對馬師曾創作和研究的莫大鼓舞,更加堅定了他在粵劇變革方面的信心和勇氣,為社會主義文化的發展增光添彩。
在粵劇藝術方面貢獻卓越
馬師曾一生參演劇目頗為豐富,代表曲目有:《苦鳳鶯憐》《搜書院》《關漢卿》《拾玉鐲》《紅白牡丹花》等等。
馬師曾尤其青睞丑角的演法,但他一張口聲如洪鐘且紮實,實在欠缺清亮圓潤。於是他有意識地研究賣檸檬小販的叫賣聲,由此創造了一套滑稽幽默、拖腔用顫舌音的唱腔,即為“馬腔“。
因他在《苦鳳鶯憐》中飾演一乞丐餘俠魂,“馬腔”首次亮相便聲名大噪,又稱“乞兒腔”。
在粵劇藝術方面,他將人物塑造置於中心。人物是整個戲曲的靈魂,一切的場景、音律、服飾等都是為人物服務的。只有戲臺上站了那個人,故事才能展開,藝術才能被訴說。
人物塑造的成功度直接影響戲曲的核心,空有軀殼的人物無法承擔起故事架構,只能讓戲曲流於表面,不能起到教化世人的作用。而人物塑造同時又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以馬師曾改編《鳳儀亭》為例,人物帶著他過去的生活經歷,由於不同的性格特點對同一件事有截然不同的處理,這都是應該考慮到的。根據人物的過往經歷,推測、揣摩人物性情,對所演繹的事物進行判斷,將人物融入體內。這期間又需要多少的玲瓏心思尚未可知,馬師曾的粵劇藝術成就之路著實可敬。
戲曲藝術滋生於美的沃土,是一門綜合藝術。馬師曾建議學習戲曲須瞭解古典文學與表演藝術,詩詞歌賦、文史知識,感受其中意境,體會其中感情,在理解的基礎上,才能更好地表現和創造。他以粵劇《關漢卿》為例,說明加強詩詞歌賦的修養對塑造藝術形象的幫助是極大的。
他細讀了關漢卿的所有劇作,瞭解其生活時代的社會背景,並且學習了關漢卿的文詞修養,最終才能通過形體動作來表現關漢卿及其文思才華。
他積極踐行主席的指示:凡屬我們今天用得著的東西,都應該吸收……決不能生吞活剝地毫無批判地吸收。形式主義地吸收外國的東西,在中國過去是吃過大虧的。
他恪守一位戲劇演員的時代使命,一直以建國以來,秉持著為人民服務的原則,在粵劇中注入時代精神,以教育引導工人生活與工作,鞭笞假醜惡、弘揚真善美,鼓舞和激勵了一代人的成長。
“馬調紅腔”
紅線女,馬師曾的第二任妻子。在馬師曾深陷困境且妻子離婚而去之時,她不離不棄,陪伴馬師曾度過了一段艱難時光。他們在粵劇演出方面有著極高的契合度,他們相互扶持,組建了抗戰粵劇團,在從化、客縣、桂林等多地的演出都廣受好評。
初次見面前她一直仰慕馬師曾老師的風采。 她對馬師曾的第一印象就是:頗有讀書人的氣質,同時又有些不修邊幅。在排戲和演出過程中,她被馬師曾對粵劇藝術的態度和演繹效果所打動,同時兩個人的思想抱負不謀而合,秉著對粵劇藝術的繼承與發揚,他們開始了長達數年的學習與合作,在此過程中,逐漸形成了“馬調紅腔”的粵劇藝術巔峰。
在馬師曾百年誕辰之際,她回憶起馬師曾為“自編自導自演的粵劇奇才”:
“馬老師演過的出色的戲和角色不勝枚舉。演出和自編自導過400多出戲的粵劇藝術家馬師曾,為嶺南文化、為粵劇藝術留下一份豐厚的文化遺產,他堪稱千人千面的把寫實表現與粵劇表演程式溶為一體的粵劇藝術大師!”
精神品質一脈相承
馬鼎盛,粵劇藝術大師馬師曾的兒子,鳳凰衛視著名軍事評論員,可謂“一介武夫”。他常常被提到的問題就是:為什麼沒有繼承父母衣缽唱粵劇?如同各大報紙媒體所述,父母皆為粵劇名伶,耳濡目染,應是不學以能。不說造詣,起碼唱兩句也是信手拈來,但他卻絲毫不沾邊。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其實我有子承父業。”他在自傳中如是說。
最廣為人知的馬師曾是一位著名粵劇演員,但他同時自我定位為劇作家,他師承國學宿儒,有著中國傳統文人學士的風骨:以天下為己任,內心充滿愛國情懷與救國之志,在所處的戰爭年代,有自己堅持的正道,有自己努力、奉獻的方向。
馬鼎盛也在採訪中坦言:我覺得能繼承的是實質而不是表面。兩方面,一方面是愛國情懷。父母的愛國情懷是很明顯的,特別是1955年回國這件事,我作為社會工作者、新聞工作者,愛國這條是我一直堅持的;另一方面,我父親的知識面是很出類拔萃的,他能編、導、演,所以我也從事了文字工作。我現在算是電視從業人員,但我在文字方面從來沒有放棄過。
即使粵劇藝術大師的兒子是“一介武夫”,但馬鼎盛在自己領域取得的成就不容小覷,這不正是對馬師曾先生做事盡善盡美的完美繼承嗎?
如若不是馬師曾在長年累月的生活中以身作則,潛移默化地傳遞著自己對國家的一腔熱忱、對粵劇鍥而不捨的研究和創造,馬鼎盛又如何能從中汲取力量,始終以國家安全為原則,以己之力捍衛國家呢?因此,馬鼎盛在父親身上繼承到的,從來不拘泥於粵劇之類的形式內容,更深層次的是一種精神要求:你要愛國,你要認真做事,你要無愧於心。
中國是很講究薪火相傳的,萬物散盡而精神不滅。正如近年來我們倡導的“傳承“,時移世易,歷久彌新的永遠是那一份對於生活的初心。
文/枕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