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前幾天,被砍傷的眼科醫生陶勇,在微博中發佈了一個直播視頻。很多網友看過之後,都表示受益匪淺。(點擊文末閱讀原文,可觀看完整視頻)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兩個多月前的暴力傷醫事件,讓陶勇從“醫生”變成了“病人”,角色的轉換也讓他有了更多的思考。


雖然之前受傷很重,但他還是表示,“不想把自己埋在仇恨中,仍然想回到臨床工作。”


在視頻中,陶勇醫生聊得最多的,還是醫患關係,他覺得缺乏信任是醫患矛盾中最大的問題。


信任的缺失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大眾對醫生的工作內容缺乏瞭解。


所以今天,書單君想跟大家分享一本描寫醫生真實生活的作品:《醫述:重症監護室裡的故事》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這本書描寫的是醫院裡最“驚險”的地方——重症監護室,也就是我們常說的ICU。


作者殳儆(shū jǐng),是一名資深的ICU醫生,這本書中的所有故事,都是她親身經歷後記錄下來的。


看完這本書後,書單君忽然覺得,之前看過的所有醫療劇,都太“溫柔”了。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搶救時,家屬帶著刀站在我身後


很多人之前對ICU的瞭解,僅限於影視劇:病人在裡面插滿各種管子,家屬只能隔著玻璃門探視。


但實際上,由於病情的嚴重性,ICU基本算是全院的麻煩集中地,隨時可能陷入糾紛。


有一次,科室送來一個病人。“25歲,肝臟手術後半個月,感染性休克。”


殳儆知道的信息只有這些,因為跟隨病人一起湧進來的,還有好幾個情緒亢奮的家屬。


家屬拉著床,不願到外面去等,就在殳儆觀察病情時,一位家屬已經和護士,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推搡起來。


保安在走廊裡竭力維持秩序,另一個ICU醫生被家屬重重包圍,正在艱難萬分地一邊瞭解病情,一邊解釋現狀。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不遠處還有兩個男子,正瞪大眼睛盯著醫生,其中一個上衣口袋裡很明顯地露出刀柄。


殳儆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把真刀無疑。


“現在要插管嗎?”護士為難地問她。作為一個成熟的ICU醫生,殳儆明白家屬不應該在場。


因為插管操作會讓家屬感到不適,而且危重病人的氣管插管有難度。如果不順利,家屬的焦慮會讓狀態更加混亂。


更何況,這個家屬還是一個對抗情緒很明顯的帶刀壯漢,如果操作中發生意外,他隨時可能會衝過來襲擊自己……


一邊是亂成一鍋粥,已經不可能清場的ICU病房;一邊是躺在床上,缺氧非常嚴重的病人。


情況非常混亂,但殳儆已經沒有了選擇的時間——如果不馬上進行氣管插管,病人就會在短時間內死亡。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 工作中的殳儆 >


她只能動手準備氣管插管的物品,並回頭對家屬說:“要插管了,請到外面去,他不能再等了。”


可是兩個人並不理會,只抱著手站著,神情呆滯地盯著她。


在這種狀況下進行氣管插管,真是需要點定力。


用喉鏡挑開,暴露清楚聲門,插入7.5號氣管插管。吸痰,打氣囊,固定插管。


還好,一切都很順利。


接下來準備穿刺的時候,殳儆衝他們喊:“無菌操作,到外面去等。”兩個壯漢並沒有發作,攔開了一同進來的幾個家屬,退到外面去了。


也許,他們明白醫生在做什麼,也清楚干擾醫生會有什麼後果。


只是深陷在重大打擊中時,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盯著搶救現場,本身就是一種威脅。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 工作中的殳儆 >


病人情況穩定之後,已經是深夜了,高度緊張後的疲勞,讓大腦變得麻木。


那天晚上回家的時候,殳儆在車庫裡撞車了——腳沒踩住剎車,車頭燈撞毀。


這一切發生之後,她竟然沒有覺得害怕,而是把頭靠在方向盤上,半天不想抬起來。


白天經歷的一切,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讓她覺得荒唐又可笑:


家屬揣著刀站在旁邊,但她還是要插管;家屬對著她跳腳、咒罵,她還是要加班,竭盡全力維持病人的生命。


關鍵是,她非常非常希望病人能活下去,她願意使用一切方法讓他活下去,她也確實做到了。


這次的成功,一部分靠她紮實的醫術,還有一部分,要看病人本身的情況,這難免有一些運氣的成分。


可是,看的病人多了,她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幸運……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12小時後,病人身亡


這是發生在禽流感爆發前的一場噩夢。


晚上九點鐘,ICU收了一位41歲的女性患者,她平時體質很好,可以乾重體力活。剛入院的時候,她只是咳嗽、發熱,因為氧飽和度略低,而且呼吸科床位已滿,就收到ICU來了。


但誰也沒想到,病情發展的如此之快:


進了ICU沒多久,她就需要無創呼吸機。一個小時後,無創呼吸機也維持不住了,只好在凌晨時,做了氣管插管。


插管後吸出的痰液,是鮮紅色的,殳儆看了眼胸片——白茫茫的“白肺”。同時,病人的血壓,也需要大量的去甲腎上腺素維持。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僅僅6個小時,疾病的進展速度,已經超出了現場醫生的認知範圍。


整個後半夜,兩個醫生兩個護士,在床邊片刻不停地操作、化驗、溝通病情。


對於“重症肺炎”,殳儆可以說久經沙場,她歷經SARS、重症甲流等最危重肺炎病人的救治,戰功赫赫。


但是這次,無論她怎樣用盡手段,都無法改善病人肺內的滲出和血壓。


在極度緊張的工作中,通宵忙碌的醫生和護士迎來了晨曦,可是病人卻永遠不能迎來一個新的黎明瞭,她於早晨7∶00死亡。


雖然殳儆和另一位醫生鵬鵬此時已經非常疲勞,但他們倆都極力控制情緒,向家屬解釋病情上的疑問。


一個暴病死亡的青壯年人,作為醫生,完全能夠理解家屬的悲痛心情。不過他們還是想得太簡單,兩個醫生客觀的描述,根本不可能有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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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的推論是:病人進來的時候是醒著的,僅僅12小時後即死亡,醫院一定有治療失當的地方。


人越圍越多,三四十個家屬圍在醫務科和病房,又哭又鬧,汙言穢語。


動手是突然開始的。


從後面圍上來的人不只是推推搡搡,拳頭開始向他們身上招呼。作為一個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女性,殳儆根本沒有可能跑掉,也沒有辦法自保。


她只感覺脖子幾乎被勒住了,喘不上氣來,背上肩上好像被抓過,至於到底被踹了多少腳,她想不起來——衣服從肩膀到背上撕得稀爛,褲子鞋子上全是腳印。


醫院的幾個保安趕緊衝上來,把她護在牆角,形成了一道單薄的人牆。


等到稍微冷靜下來,殳儆不禁慶幸剛才沒有人帶傢伙,不然,剛才那幾分鐘,她可能已經“掛掉”了。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就這樣,雙方僵持了二十多分鐘,直到派出所的警察出動後,人群才散開。


殳儆在保安的護送下回到監護室,警察過來驗傷:


鵬鵬眉弓上捱了拳頭的地方有血跡,還好破口不大。


殳儆的狀況更糟糕一點,背上肩上被抓過的地方深入肌理,有血跡滲出來,脖子被勒過的地方一片青紫。


因為大打出手,有9個號稱家屬的壯漢被警察拘留。


後來,這個案例經過市醫學會的鑑定,院方無失職行為。


也就是說,整個過程中,醫生已經盡職盡責,疾病的惡化有人力不可逆轉的結果。


但殳儆最想看到的結果,屍檢報告,卻因為家屬不同意屍檢而不了了之。病原體隨著屍體被火化,永遠不能被證實。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幾個月之後,H7N9病毒爆發,初期,病毒引起的重症肺炎死亡率幾乎是100%。


當看到重症H7N9引起的影像學改變時,殳儆和鵬鵬都不約而同想到那個病人。


是這個病毒嗎?或許是,或許不是。


未知的自然界殺手層出不窮,醫生終究不是神,無法未卜先知。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我也有想放棄的時候


很多人覺得,醫生常年看慣生死,心志要比旁人強悍許多。


的確,這些年來,病情的起起伏伏,人情的乍暖還涼,都沒有讓殳儆對醫生這個職業產生動搖。


但是曾經有一刻,她還是對這個職業的意義產生過懷疑。


那是2007年的一個夏夜,殳儆在醫院值班。那天監護室忙瘋了,到9點時,已經收了3個重病人。


等到收治第四個病人時,她實在扛不住了,只好把師兄葉深叫過來幫忙。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到半夜1點鐘的時候,葉深準備回去了,他明天還要上白班。結果剛出門,外面就傳來一陣驚呼——有人跳樓了。


葉深目睹了全過程,“剛才有個女人在我身邊走過去,等我進電梯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見她從窗口跳下去了。”


殳儆到窗口看了一下,有工人拉了平車過來,急診室的值班醫生和護士開始處理傷者了。


過了一會,等警察來問筆錄時,殳儆才知道,這個女子,不是醫院的病人,她只是在附近找高樓自殺。


醫院的住院部是附近最高的樓之一,但從18樓到底樓的窗戶,都只能開10釐米左右的窄縫,絕對擠不出去一個成年人。


只有5樓的過道,因為是手術室和監護室的公用區域,等待的人比較多,白天有人打開了窗上的鎖釦透氣。


葉深和殳儆兩個人剛做完筆錄,跳樓的病人就從急診室轉到了ICU。


這是殳儆當晚收的第五個重病人。醫院為她開通了綠色通道,和所有無名的傷者一樣,醫院的原則一向都是:先搶救再說。


但對病人進行完檢查後,殳儆知道,這個人沒有存活的希望了:


頭胸著地,後枕部最重要的位置受了重擊,原發性腦幹傷。肋骨整排斷折,胸廓軟綿綿的,失去了支撐。X片上的骨盆,像一隻碎裂的碗,完全沒有了形狀。


巨大的撞擊力造成災難性的破壞,非人力可以挽回。


這樣的病人,連手術機會都不會有,她只是靠著維生的管道,暫時維持著心跳和血壓。


本來,最好最好的結果是,可以維持到跟家人見面。


但是,沒有機會了,警察說,她是買了車票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的,家不在本市。


早晨6點鐘,病人心跳停止。


在這個詭異的夜晚,殳儆一分鐘都沒有休息過。


高強度的工作持續通宵,等到下班的時候,她已經不是下夜班休息,而是需要養病了。


血尿,她給自己初步診斷了一下,希望不會查出腎病,或者腫瘤。


等殳儆回到家,略微緩過一口氣來的時候,醫院傳來了比事發當晚更詭異的消息:家屬趕到,群情激奮,封堵醫院大門,大鬧急診室。


理由是:在醫院裡跳的樓,馬上搶救就一定不會死。醫院救治不力,所以要索賠30萬。


到此為止,殳儆覺得這狗血的劇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理解力的極限。


這個自殺的無名女子很年輕,父母悲痛本是人之常情,但是惡毒地攻擊最後時刻無私幫助過她的醫院,是什麼意思呢?


這已經不是是非不分可以形容的。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不明所以的旁觀者感嘆:“姑娘從醫院掉下來,醫院沒有救活,可憐父母啊!”


那一陣子,殳儆的情緒到達冰點,雖然還去上班,但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這件事過去很久很久以後,殳儆和葉深兩個人又聊起那個夜晚。


葉深說:“如果當時就知道,最後的結局是這樣,那天晚上,我們還會不會盡力去救她呢?”


“會,這種行為已經種在我們的基因裡,是一種本能。”


這是職業的底線,這是醫生的“專業精神”,也是醫生的宿命。


醫生自曝ICU驚險日常:“搶救時,家屬帶刀站在我身後”

< 殳儆和同事的合影 >


✎✎✎


看這本書時,書單君全程都“提心吊膽”,一會為病人的安危擔憂,一會替醫生的身體捏一把汗。


“生老病死”是每個人的必經階段,新生命的誕生總是讓人開心,而生命的疾痛和終結,卻充滿了痛苦。


雖然我們都不想面對痛苦,但有些東西,是註定要承受的。


醫生都是普通人,他們能做的,“有時是治癒,常常是幫助,總是去安慰。”


就像張文宏醫生說的那樣,“面對病毒,最有效的藥物,是病人自己的免疫力。”


瞭解到醫學的侷限性,和病情發展的不確定性,才是雙方互相瞭解,重建醫患信任的第一步。


主筆 | 燕妮 編輯 | 黑羊

圖源 | 殳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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