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與“鴛鴦蝴蝶派”的“愛恨情仇”,值得我們深思


張愛玲與“鴛鴦蝴蝶派”的“愛恨情仇”,值得我們深思

導言:​上個世紀是一個文藝流派眾多的時代,因為是亂世,所以文藝也百花齊放。在二十世紀初,也就是“辛亥革命”之後,出現了一個美學流派叫做“鴛鴦蝴蝶派”。對於這個流派中的大多數作品,張愛玲的評價是:“鴛鴦蝴蝶派小說,感傷之中不缺少斯文扭捏的小趣味,但沒有惡言”。

  • 我們都知道張愛玲寫的也是“都市小說”,那麼,為什麼她對同是“都市小說”的“鴛鴦蝴蝶派”有蔑視的意味?

1.張愛玲與“鴛鴦蝴蝶派”有什麼緣分?

在上個世紀之初,也就是“辛亥革命”後,中國文學的發展史上迎來了一個著名的流派,那就是“鴛鴦蝴蝶派”。這個派系產生於古代小說之後,現代小說之前,也產生於“新文化運動”之前,所以現在通常都把這個流派稱為古代小說走向現代小說的橋樑。

這個流派由於主張文學是“消遣物”,並且除了少數作家的作品具有思想性,其餘寫的都是具有趣味性但思想空洞的言情小說,所以在當時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被批判得非常慘,直到很久後才被承認其作品也有一定的進步性。

那麼,“鴛鴦蝴蝶派”這個美學詞語是怎麼來的?據史料記載:“周作人先生在1918年4月19日在北大小說研究班上發表了一篇《日本近二十年小說之發達》演講報告,他在報告中第一次提及《玉梨魂》是鴛鴦蝴蝶體”。既然“鴛鴦蝴蝶派”標榜文學的目的是具有消遣性和趣味性,那它的市場性怎麼樣?被周作人稱之為“鴛鴦蝴蝶派”的代表作的《玉梨魂》,創下了再版三十二次的記錄。現在的我們可能聽到《玉梨魂》等書非常陌生,畢竟我們不曾親歷過那個時代。不過,張恨水大家肯定是比較熟悉的,代表作是《啼笑因緣》,再版過十多次。

張愛玲與“鴛鴦蝴蝶派”的“愛恨情仇”,值得我們深思

“鴛鴦蝴蝶派”的作品,在市場上非常受歡迎。坊間還一度流傳說刊登這個流派的雜誌一出來,買的人都排著長隊,堪比今天的一線歌星開演唱會。

那麼,張愛玲及她的作品,與“鴛鴦蝴蝶派”有什麼淵源?

在張愛玲還是一個新人的時候,《紫羅蘭》雜誌幫助她走向了更高的文學舞臺。《紫羅蘭》是典型的刊登“鴛鴦蝴蝶派”作品的雜誌,其負責人是周瘦鵑。周瘦鵑同張恨水等人一樣是“鴛鴦蝴蝶派”的代表作家,他採用了張愛玲的稿件,被採用的兩篇短篇後來收錄進《傳奇》。我們都知道雜誌採用文學作品要具有風格相識性,所以,從這裡就足以證明張愛玲小說在“表象上”具有“鴛鴦蝴蝶派”的特點。

張愛玲的小說,讀過的朋友都知道,無論是我們熟知的長篇小說《半生緣》,中篇小說《金鎖記》還是短篇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傾城之戀》等,

從表面上來說,和“鴛鴦蝴蝶派”的內容差不多,講的都是“男歡女愛”的故事,並且由於張愛玲講故事的能力很強,所以故事情節具有趣味性和可讀性。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張愛玲是一個“暢銷書”作家。對照“鴛鴦蝴蝶派”小說的暢銷性,這就不難解釋為什麼張愛玲的小說市場如此之大。

2.同寫“都市言情”的張愛玲為什麼“蔑視”“鴛鴦蝴蝶派”的作品?


張愛玲與“鴛鴦蝴蝶派”的“愛恨情仇”,值得我們深思

張愛玲之所以會“蔑視”“鴛鴦蝴蝶派”,是因為雖然她的作品從表面上來看和“鴛鴦蝴蝶派”是相承的,但實際上她的文學才華與思想深度遠超“鴛鴦蝴蝶派”作品。看到這裡,大家可能會疑惑,張愛玲究竟有沒有受到“鴛鴦蝴蝶派”美學的薰陶?從現在的史料來看,她自己從未親自回應過。光從作品上來看,很難說張愛玲受到過“鴛鴦蝴蝶派”美學的影響。張愛玲承認自己的作品受到的是《紅樓夢》的影響,我們看《紅樓夢》這部作品時,發現其實它在表面上也具有言情性和趣味性,而張愛玲不僅繼承和發揚了《紅樓夢》的表面,還有它的思想深度和藝術內涵。

2019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之一彼得·漢德克的獲獎理由是:“他兼具語言獨創性與影響力的作品,探索了人類體驗的外圍和特殊性。”

對於一個作家來說,如果要想獲得極大的成功,首先就是在語言上有自己的獨創性,畢竟,文學是語言的藝術。

而張愛玲,就是一個語言天才。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

以上截選自《紅玫瑰與白玫瑰》。想必就算是沒有看過張愛玲小說的朋友,也聽過這名言。寥寥幾句,就把張愛玲在語言上的表現力、觀察力展露無餘。而她在文筆上的自成一派也成了她作品魅力的一部分。

張愛玲曾在《自己的文章》中寫道:“《傾城之戀》裡,從腐舊的家庭裡走出來的流蘇,香港之戰的洗禮並不曾將她感化成為革命女性,香港之戰影響範柳原,使他轉向平實的生活,終於結婚了,但結婚並不使他變為聖人,完全放棄往日的生活習慣與作風。因之柳原與流蘇的結局,雖然多少是健康的,仍舊是庸俗,就事論事,他們也只能如此。”從這段文字裡,就可以看出張愛玲在人物塑造和故事講述上的深度,她塑造人物和講述故事不是想當然,而是遵循人物性格的自然發展。這個與《紅樓夢》的藝術表現手法是一脈相承的。

張愛玲與“鴛鴦蝴蝶派”的“愛恨情仇”,值得我們深思
  • 張愛玲是一個極其有藝術天賦的人,她創造了屬於自己的藝術語言,在內容和人物形象的創造上也遵循客觀事物的發展規律,這與“鴛鴦蝴蝶派”的寫作有著質的區別。上面我們講過,“鴛鴦蝴蝶派”的大多數作品的目的都是大眾娛樂,所以語言平庸,在內容創作和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具有媚俗性、主觀趣味性和迎合大眾性,大多數名家都認為這樣的作品登不得大雅之堂。

除了在語言上有極高的天賦,張愛玲作品中所蘊含的思想深度也遠超“鴛鴦蝴蝶派”的作品。

上面我們說過,《紫羅蘭》雜誌的主編周瘦鵑算得上是張愛玲的“伯樂”。當時在他看到張愛玲的文章的時候,其實就知道她的文章比“鴛鴦蝴蝶派”作家的作品深度要高得多,還把她和毛姆的作品做比較。在我看來,張愛玲的作品和毛姆的作品,確實具有相通性,探討的都是人在枷鎖之中的瘋狂。

張愛玲最為成功的一部作品非《金鎖記》莫屬,被著名評論家夏志清譽為“中國自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故事的女主人公叫曹七巧,在她還是一位少女的時候就被貪財的哥嫂賣給一家大戶人家做妾,嫁的人還是一個躺在床上的殘疾人士。由於她出生卑微,嫁過去非常受歧視,而自己的愛慾也得不到滿足,生活過得極度壓抑和痛苦。好在“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分家時她得到了一大筆財產,從此,就開始了報復之路,為了補償自己的愛慾和守住自己來之不易的財富,用一把黃金的鎖“殺死”了自己的兒女。

張愛玲與“鴛鴦蝴蝶派”的“愛恨情仇”,值得我們深思

毛姆有一部代表作叫做《人性的枷鎖》,故事講的是男主角從小帶有殘疾,是個孤兒。天生自卑的他在自我尋找上也非常坎坷,立志藝術行業,後來終於看清“藝術是天才的事業”,轉投會計,但是覺得枯燥,最後下定決心從醫。喜歡上一個女孩,忘我的付出換來的是鄙視。男主人公一直都陷在這樣的失意之中。

毛姆和張愛玲的作品一樣,都是從人性深處發力,探討的都是人性的正常慾望在現實中得不到滿足的困境。不同的是,張愛玲覺得當時婦女的悲劇和封建文化是分不開的,所以給了曹七巧一個悲劇結尾。

但毛姆的作品是治癒性的,他的作品通常具有哲學性,他認為“我執”不是幸福,是“枷鎖”,因為這個現實世界是荒誕的,每個人的慾望都得到恰如其分的滿足其實是不可能的。要超越“我執”,才能獲得自由與平靜。

通過上面的對比與分析,我們就知道同是寫都市小說的張愛玲之所以會評語“鴛鴦蝴蝶派”的作品:“鴛鴦蝴蝶派小說,感傷之中不缺少斯文扭捏的小趣味,但沒有惡言”。是因為兩者的作品雖然在“外象”上有相似性,但在創作上的價值取向完全不同。


  • 我們說張愛玲與“鴛鴦蝴蝶派”的“愛恨情仇”,從本質上來說探討的是張式美學與“鴛鴦蝴蝶派”美學的異同。不過,對於我們現代的創作者來說,“鴛鴦蝴蝶派”美學和張愛玲美學都有值得我們借鑑的地方。科技作用於物質世界,文藝作用於心靈世界,創作者不能脫離讀者而存在。我們應該像張愛玲一樣,作品中既有“鴛鴦蝴蝶派”的大眾趣味性,也有“大師”的驚豔才華與深思,如此才能讓自己的作品“叫好又叫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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