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每晚睡覺都會打呼嚕的妻子,此刻,連重一點的呼吸聲都沒有

生離死別,僅是剎那。今天是楊帆走的第7天。

4月12日凌晨3點,陪女兒上完廁所後,彭立丹感覺到了異樣。

屋外的大風不斷敲打著窗戶,“哐當、哐當”……可房間裡卻靜得可怕,妻子楊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在抗疫一線勞累了兩個多月後,身體有些發胖浮腫的妻子,最近一段時間每晚睡覺都會打呼嚕,可這會兒怎麼連重一點的呼吸聲都沒有?

“沒有呼吸!?”彭立丹的腦子“嗡”了一下。他猶豫著伸手碰了碰妻子的身體,心臟驟然停了一拍,隨即又狂跳起來——妻子的身體,涼了。彭立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一邊打電話給120,一邊給妻子做心肺復甦。

可,等來的卻是醫生的一聲“抱歉”。

凌晨5點多,楊帆的遺體從急救室裡被推出來。搶救兩小時後,她還是沒能挺過來。彭立丹一下子癱倒在地上,“楊帆……楊帆……”他失神地叫喚著。

年僅37歲的浙江省杭州市拱墅區吉如社區黨支部副書記楊帆,就此停住了腳步。此前,她已經連續兩個多月奮戰在基層抗疫一線。

最近每晚睡覺都會打呼嚕的妻子,此刻,連重一點的呼吸聲都沒有

莫名浮腫起來的身體

悲劇似乎是突如其來的,卻又早有預兆。

2019年年末,楊帆的身體已經出現了不適,身體莫名地浮腫起來,皮膚一按就凹陷進去無法反彈。彭立丹本打算春節前就陪她去醫院檢查身體,可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卻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楊帆一頭扎進社區,守門、排查、服務......一項工作接著一項工作做;而在拱墅區拱宸橋市場監管所工作的彭立丹也沒工夫停下來,天天菜場、藥店、超市來回跑。

“沒事,沒事。”這期間,彭立丹偶爾抽出時間,就會關心楊帆的身體情況,但都被妻子搪塞過去。

“如果我不聽她的話,早一點帶她去醫院,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彭立丹懊惱地捶著腦袋,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

父親做的紅燒肉她吃不下了

“如果回到一個月前,我一定要勸女兒別那麼拼。”

楊帆的父親楊秀章是退休軍轉幹部,雖然他從小就教育女兒在工作中要奉獻自我,可最近在夜深人靜時,他卻總是這樣翻來覆去地想著。

楊帆從小在部隊大院裡長大,骨子裡有一股要強的勁兒。疫情期間,她對丈夫彭立丹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我不能當‘逃兵’。”

楊帆所在的吉如社區有兩個回遷安置小區,流動人口、老年人數量眾多。疫情開始後,守牢社區小門,向小區居民宣傳防疫知識、服務好隔離人員的任務很重。一連兩個多月,楊帆都帶頭奮戰在社區抗疫一線。

最近每晚睡覺都會打呼嚕的妻子,此刻,連重一點的呼吸聲都沒有

“她是我們的網格長,每天不到八點就到社區了,常常幹到晚上十一二點才回家。”同事任祺說,有好幾次,從小區守門回來在辦公室休息時,楊帆都會不自覺地突然睡去,並且打起呼嚕。

在外面,身體的不適被楊帆深深地掩藏起來,回到家後,才不自覺地流露出一些疲態。

身體越來越浮腫,逐漸彎不下腰來。每天晚上,彭立丹都會給楊帆的腿部做按摩,做著做著,楊帆就會睡過去,可不到兩個小時又會醒過來。

“她經常犯困,經常莫名其妙睡著,但是睡不久。”晚上,彭立丹陪女兒起夜上廁所時,總能看到楊帆在廁所裡睡著,“我這兩個月都習慣性地晚上起來一下,到廁所把她叫回床上。”

“最好住院觀察。”3月1日,稍微有了一點空的彭立丹不顧楊帆的勸阻,執意帶她到醫院檢查。可聽說要住院,楊帆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我是社區一線工作人員,這會兒肯定不能走開。”

疫情逐漸好轉,楊帆的狀況卻越來越差。“身體越來越浮腫,早上穿襪子、穿衣服都是我幫忙穿的。晚上從單位回家,電瓶車都推不動,每天都停在小區大廳裡,等我回來後推到地下室。”彭立丹淚眼婆娑地回憶。

4月8日,所轄社區的情況慢慢穩定下來,楊帆終於答應丈夫請假看病。沒想到在家等待住院的過程中,年輕的生命戛然而止。

而在臨走前一天,楊帆還讓父親給自己做了一盤最愛吃的紅燒肉,可吃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不止對我好,對所有人都好。”

楊帆過世後,丈夫彭立丹恍惚之中總是回憶起剛認識妻子的那段時光。

“我當時就驚呆了,想著一個小姑娘難道不怕嘛?”

2009年,他剛和楊帆戀愛不久,有一回,楊帆工作中接觸到一個去世的老人,送遺體去殯儀館時,她一個健步衝在最前面,幫忙抬擔架,這個場景讓彭立丹至今記憶猶新。

最近每晚睡覺都會打呼嚕的妻子,此刻,連重一點的呼吸聲都沒有

還有一名小夥子,經常在社區裡鬧事,居民見到他總是繞著走。楊帆卻很關注他,總是找他聊天說話,結婚那天,這個吊兒郎當的小夥子居然正兒八經地趕來祝賀。

接觸時間久了,彭立丹慢慢了解了她的熱心腸和善良。

彭立丹說,楊帆一直都在社區裡做社工,每次去社區裡看她,總有一堆老人拉著他說楊帆有多好,自己多有福氣,能有這麼好的女朋友。

“我確實有福氣……”

這個在部隊裡待了多年、流了血都不叫一聲的漢子,孩子般地大哭起來。

結婚之後,彭立丹長期呆在部隊裡,不怎麼顧得到家,家裡的事情一直都是楊帆在照料,照顧雙方父母,照顧小孩,裡裡外外地忙。楊帆從來沒有向彭立丹抱怨過。

結婚幾年後,彭立丹存了一些錢,本打算給楊帆和女兒買個房子,可楊帆卻讓他把錢用來給公公婆婆翻新老屋。

“她不止對我好,對所有人都好。”

他始終不願意跟女兒說“媽媽不在了”

“媽媽幹嘛一直不醒來呢?”

4月14日,楊帆的遺體在殯儀館火化。一直懵懵懂懂、尚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的5歲女兒突然跌跌撞撞地撲進爸爸的懷裡,大哭起來。

彭立丹一聲不吭,緊緊地摟住女兒,

“媽媽不在了”這句話,他始終不願意跟女兒說。

從殯儀館回家後,門口已經擠滿了人,楊帆去世後的幾天裡,自發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大多都是楊帆在社區工作時結識的居民。

“楊書記,好書記,這麼好的人怎麼走了呢?”一名老大爺突然跪倒在靈堂前,對著楊帆的遺照行大禮,一邊跪拜一邊唸叨著。

人逐漸散了後,楊帆的父親楊秀章坐在小凳子上對著楊帆的遺像默默流淚,一言不發。這位從部隊裡出來的退休軍轉幹部在人前總是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只有晚上一個人時才會放任自己的悲傷。

今年大年三十,楊帆的母親因為心衰住進了醫院,本該由楊帆和弟弟輪流照顧,可當下,基層防控工作正在緊要關頭,母親住院期間,她幾乎抽不出空來去醫院幫忙照料。

晚上十點多,她打電話來問她媽媽的情況,我這邊顯示的號碼還是她辦公室的座機號碼。”楊秀章紅著眼睛說。在他身旁,原先還有些埋怨女兒不夠關心自己的楊帆母親早已泣不成聲。

妻子楊帆離開的幾天後,彭立丹終於接受了這一事實。

他在離家五公里的杭州半山公墓挑了塊墓地,位置選在比較高的地方。春天一到,四周開滿鮮花,風一吹,花瓣在四周起舞。

“這兒挺美的,以後,你就在這兒看著我和女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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