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時期的希臘僱傭兵:僱傭兵的時代定義

僱傭兵的定義

古希臘人使用的模糊術語不利於歷史學家區分僱傭兵。因此我們首先得明確希臘僱傭兵的定義。研究古希臘僱傭兵的主要學者們都認為對希臘僱傭兵來說職業素質是很重要的。帕克指出:“僱傭兵是職業士兵,最終在所有重要的戰爭裡取代了業餘士兵”。格里菲斯的定義則過於簡單,他認為“古代世界的職業軍人都是僱傭兵,很多職業兵可以在自己的公民軍隊裡作戰”。亞歷山大從公元前334年到公元前323年遠征期間,軍隊裡的大部分馬其頓人都是職業士兵,但他們是僱傭兵嗎?顯然,簡單地說僱傭兵是職業軍人是不夠嚴格的定義。安德烈·艾馬德(AndreAymard)制定了更嚴格的標準。他認為,所有的僱傭兵是為了得到工資而工作的。

古典時期的希臘僱傭兵:僱傭兵的時代定義

亞歷山大

但那些在自己的國家或者酋長的軍隊裡服役的士兵也可以得到工資。因此,他提出了一個更準確的定義:

僱傭兵,一旦與僱主達成協議,就會以他的性命去冒險,這種冒險既不是出於法定義務也不是出於情感上的忠誠。他不會忠於某一個國家、首領或者是某一事業:他以外國人的身份在軍隊裡服役,不帶絲毫感情和團隊精神。

在評價古典時期希臘世界的僱傭兵時必須牢記這一點。因為很多雅典槳手和士兵也由國家發放薪水,這可能早在波斯戰爭時就出現了。同樣,斯巴達士兵也是職業軍人,但他們顯然不是僱傭兵,而且若是認為他們是僱傭兵則是對他們的侮辱。

古典時期的希臘僱傭兵:僱傭兵的時代定義

古希臘雅典人

在關注義務和情感時,艾馬德提出了一個概念,僱傭兵不需要對他所戰鬥的事業明辨是非。因此,含蓄的說,僱傭兵不能被外部的評論員認定,只有由自己認定。

一個人的感情和認知而不是任何絕對的標準能定義一個人是不是僱傭兵。

由於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世界衝突裡充斥著僱傭兵,因此1977年發佈的日內瓦協議的第47條便對僱傭兵進行了定義。根據這個文件,僱傭兵是這樣的人:

  • (1)為武裝戰鬥專門招募的本地人或外國人;
  • (2)實際上直接參加敵對行動;
  • (3)為了私人所得或代表戰爭一方而參加敵對行動,事實上,不斷得到的物質補償比所承諾的或者支付給同階層的戰士要多;
  • (4)既不是戰爭一方的國民,也不是其所控制地區的居民;
  • (5)不是戰爭一方的武裝部隊成員;
  • (6)不是被戰爭一方的有軍事義務的同盟國派來的。


古典時期的希臘僱傭兵:僱傭兵的時代定義

古希臘戰士

在這個定義裡,三個關鍵詞對理解僱傭兵至關重要:報酬、外國人或局外人提供的軍事服務以及僱傭關係。現代詞典對僱傭兵的定義也突出了這三個條件。1933年的《新編短牛津英語詞典》裡對僱傭兵的定義是“只為了錢或者其他物質獎勵而工作的人;一個僱員;為自己的服務而得到報酬的人;特別是為外國力量服務的專業士兵”。僱傭關係是僱傭兵活動最重要的條件。一個為其他國家、州、主權和政治機構服務的人是僱傭兵。在他被僱傭期間,他在所服務的國家除了報酬外不會有其他資產。根據這一點,那些居住在雅典併為雅典城邦作戰的外國人,如雅典的客籍民即使被支付薪水,他們也不是僱傭兵。因為他們在城裡擁有家庭和其他資產。

根據修昔底德和色諾芬的記載,伯羅奔尼撒戰爭期間,參與雅典和斯巴達之間海戰的大部分是職業士兵,在戰爭中,這些職業士兵和雅典底層公民充當的槳手都有薪水;艦隊裡有很多來自同盟國的人,他們通常被稱為xenoi;所有這些人都不是僱傭兵。當然也有很多水手確實是僱傭軍,他們樂意為更高的工資和更好的工作條件更換僱主。他們的來源很難確認,但他們確實存在,而且數目不小。

古典時期的希臘僱傭兵:僱傭兵的時代定義

色諾芬

結合日內瓦協議對僱傭兵的定義以及詞典對僱傭兵的定義,我們可以得出一個有用的定義僱傭兵的模式。即僱主、僱傭關係、常規的報酬和不道德的海外服務。

希臘世界的僱傭兵有別於劫匪和海盜。海盜和劫匪不受僱於任何國家或主權,而是通過盜竊村社和旅客的財產維生。海盜和劫匪的回報來自於從受害者那裡奪來的戰利品。許多僱傭兵結束僱傭生涯迴歸劫匪的生活時便不再是僱傭兵。一些人認為僱傭兵服務最初起源於地中海東部有組織的襲擊和強盜行為。公元前7世紀中期卡里亞(Karia)人和伊奧尼亞(Ionic)人進入埃及很可能就是為了掠奪戰利品,後來埃及法老普薩美提克斯(Psammetichos)允諾如果他們加入他的事業,他就給他們重大的謝酬。一旦這些希臘人被僱傭,他們就成為他招募的epikouroi。同樣,當僱傭關係結束時他們就不再是僱傭兵。因此,居魯士僱傭的希臘人在小居魯士死後不再是僱傭兵。在他們返回希臘的途中,他們更像是四處遊蕩的劫匪和強盜。如我們所見,古希臘世界的許多僱傭兵的薪水來自於掠奪的戰利品,但戰利品是按層層的軍事等級來分配的。格里菲斯指出,海盜與僱傭兵有很多相似之處,吸引的是同一類人。掠奪者和僱傭兵之間的區別就在於僱傭兵與僱主之間存在的僱傭關係以及戰利品的分配方式。

古典時期的希臘僱傭兵:僱傭兵的時代定義

居魯士大帝

總之,僱傭關係和薪酬定義了僱傭兵。希臘人認識到這個區別,便給予僱傭兵、士兵、盟友和劫匪不同的名字。希臘人從來沒有確立一個專門的術語來表示僱傭兵,但是所用的術語則表示了僱傭兵和僱主之間的關係。

從起源到公元前4世紀的僱傭兵

公元前5世紀之前,我們所己知的有確切記載的大的僱傭兵軍團只有為埃及法老普薩美提克斯服務的30000名卡里亞人和伊奧尼亞人。這種大規模使用希臘僱傭軍的現象在此時還是鳳毛麟角。在希羅多德的記載裡,這些人似乎是碰巧被埃及法老僱傭的一批掠奪者。而狄奧多洛斯的版本里則說他們是被埃及法老從希臘邀請到埃及來幫他作戰的。到公元前6世紀中葉只有愛琴海和西西里的僧主使用僱傭兵。

儘管早期僧主經常是一些富有侵略性的軍人,不過他們也只用僱傭軍來充當衛隊。

古典時期的希臘僱傭兵:僱傭兵的時代定義

西西里海岸線

公元前6世紀中葉,貨幣的傳播使潛主有財力使用外國僱傭兵。庇西特拉圖用來自潘蓋翁(Pangaion,希臘馬其頓的高山)礦產的錢招募了色雷斯、底比斯和阿哥斯的士兵,用他們擊敗了他在雅典的政敵,重建了其僧主統治。薩摩斯(Samos)的  波利克拉底(Polykrates)在這一時期也大量使用僱傭軍。西西里僧主希波克拉底(Hippokrates),蓋隆(Gelon)和希耶隆(Hieron)都使用過幾千人的僱傭兵,這使得僱傭兵人數不斷擴大。不過很難辨認這一時期來到西西里的人是僱傭兵還僅僅是到這裡尋找土地的流浪者。總之,公元前6世紀後期的僱傭兵還遠沒有達到無所不在的地步,希波戰爭大部分依靠的是希臘公民兵,而且這次戰爭還促進了公民兵意識的形成。

公元前479一一322年是哈維·米勒所稱的地中海地區僱傭兵人數大爆炸的時期。希波戰爭使希臘大陸與近東的聯繫更為緊密。小亞細亞沿岸的伊奧尼亞地區在公元前6世紀後期和公元前5世紀曾作為波斯的臣民為其提供軍事服務,而希臘大陸則是到公元前5世紀後期開始為波斯王或他的總督提供軍事服務。伯羅奔尼撒戰爭的結束是希臘僱傭兵發展的一個分水嶺。修昔底德的《伯羅奔尼撒戰爭史》記錄了公元前5世紀後期的最後幾年裡僱傭兵數量穩步增長的事實。戰爭末期雙方的艦隊裡都使用職業兵和僱傭兵。而戰爭結束之後,僱傭兵人數更是迅猛增長,進入了僱傭兵服務的新時代。僱傭兵人數在公元前4世紀的膨脹使得它成為當時演講家、哲學家和歷史學家寫作的主題。

古典時期的希臘僱傭兵:僱傭兵的時代定義

修昔底德

公元前5世紀地中海東部的僱傭兵人數一直在增長,不過第一次大的僱傭軍團卻在世紀末期才出現,即公元前401年著名的萬人軍團。小居魯士想發動政變推翻波斯國王,便通過他的外國儀式化的朋友(xenoi)和駐軍指揮官(phrourarchoi)從希臘招募了許多僱傭兵。這隻軍團包括11000名希臘重裝步兵和相應的專業部隊。

公元前399年,西西里僧主狄奧努西奧斯一世在敘拉古招募了一支80000人的軍隊。

帕克認為,在這些人中有20000到2700。人是僱傭兵。然而狄奧多洛斯卻說狄奧努西奧斯給招募來的人制造了140000塊盾牌。雖然這些數據有點誇大,但不可否認狄奧努西奧斯是公元前4世紀早期大量使用伯羅奔尼撒僱傭兵的僱主。為入侵埃及,波斯國王阿爾塔薛西斯在公元前380年從希臘大陸招募了12000到20000名僱傭兵。公元前360年代,為埃及法老塔克斯(Tachos)服務的希臘僱傭兵有10000人;公元前350年代和340年代為佛西斯人服務的僱傭兵有10000人;公元前340年代為埃及法老奈克塔奈波斯(Nektanebos)服務的僱傭兵有20000人;公元前330年代為大流士三世服務而對抗亞歷山大的希臘僱傭兵有50000人:亞歷山大則在他征服近東時使用了可能多達42000名希臘僱傭兵。

古典時期的希臘僱傭兵:僱傭兵的時代定義

亞歷山大

除了上面提到的大量的僱傭兵和僱傭兵團的出現外;公元前4世紀僱傭兵現象更為普遍的另一個表現是他們頻繁出現在當時演說家和哲學家的著作裡。伊蘇克拉底的作品充滿了對僱傭兵的評論。在他職業生涯的大部分時間裡,他都在擔心越來越多的邊民被生活所迫而成為僱傭兵。早在公元前380年,他就開始擔心那些帶著妻兒在異國他鄉到處流浪的人,而其中許多人由於缺乏生活必需品而被迫在外國軍隊裡服役,被迫幫他們的敵人攻打他們的朋友。他在公元前335年寫的演講稿《為了和平》裡譴責雅典人像波斯王一樣使用僱傭兵,而這些僱傭兵是“當有人給他們提供更高的薪水時,他們將跟隨這個人反過來對抗我們雅典人”。

跟伊蘇克拉底有著不同政治主張的德摩斯提尼則主張使用僱傭兵。他的《第一篇反排力》詳細描述了一個在色雷斯使用僱傭軍的計劃。他還指出城邦在戰場上越來越依賴專業士兵。亞里士多德也認可職業士兵的戰鬥經驗和戰鬥技能,儘管他聲稱這些人在面臨絕境時總是最先逃跑,而公民士兵則戰死在崗位上。除了出現在演說家和哲學家的作品裡之外,僱傭兵還出現在喜劇作品裡。流浪的僱傭兵是公元前4世紀末期出現的新喜劇裡經常出現的角色。喜劇與人們的生活更為接近,這更證明了公元前4世紀僱傭兵無處不在。埃涅阿斯在《如何從包圍中倖存》的著作裡認為一個面臨危險的城邦在城內留有僱傭兵是理所當然的。

古典時期的希臘僱傭兵:僱傭兵的時代定義

希臘士兵

根據以上論述,我們可以毫無疑問的說公元前5世紀後期到公元前4世紀的僱傭兵與之前的有所不同。這一時期出現了指代僱傭兵的新術語,新的以貨幣支付薪水的方式以及大型僱傭兵軍隊。從這幾個方面來看,公元前4世紀確實開啟了僱傭兵的新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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