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 提 本 无 树(二十四)
学校大门
华老师在讲台上晕倒了，大家慌脚乱手的把她抬到公社医院。大夫结论：高烧四十度。住院。
大家才缓过神来：都是昨天下雨淋的。
大夫笑着说：“不要紧，打打吊瓶三天就好了。”
华老师像个小猫似的钻进被子害羞不吭声。
宇文老师掀开被子一角，摸着华老师的胖脸说：“害怕给我当儿媳妇吓得发烧啦。”
华老师哼了一声，你儿子看不上我……
宇文老师笑了：“不会的。上次他回来还给我说你又聪明又淳朴。”
华老师叫起来：“别说了别说了。”
宇文老师的独生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家里人死活拉他回西京城上班，一年回来不了原上几次。宇文老师想儿子，极力撮合过去的学生现在的同事华老师。而华老师心里酸酸的，不好意思给恩师讲实话。
宇文老师原来在公社当广播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是大美女。儿子遗传了母亲的优良基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直就是女生心目中男神。
与心目中的男神单独相处时华老师觉得自己就是个稼娃，“玉树临风”戴着精致的金丝边眼睛，衬衣领子白的一丝不苟，三接头皮鞋油光锃亮，白白脸嫩嫩的比自己的用雪花膏搽的脸都细腻。
“你是****师范毕业的？”
“恩，你是南京那个大学的？”华老师一开口就觉得自己闹个笑话。
“大家咋都这样问？我是南京大学毕业的。不是南京那个大学毕业的。”“玉树临风”掏出一支过滤嘴烟，“你抽吗？”
华老师摇了摇手，不抽。这是男人的事。
“玉树临风”哈哈笑了：“你是大学毕业生……奥。师范专科……学历低可以理解。这样的相亲你觉得象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哈哈哈哈哈，我和一个尘封了几千年的老顽童聊天吗？你觉得在这个小村子待一辈子有前途吗？这样的学校能教育出人才吗？你还年轻，整天和一群圪蹴在土墙脚下晒暖暖的棺材瓤子们耗费你的青春，不感到自己很可怜吗？……”
华老师惊讶的张开了嘴，“呀哎呀”惊叫。
“玉树临风”继续说：“进入八十年代，全国正在搞改革开放，中国正进行千古变革时期，迎接挑战，时不我待。沿海城市不断开放，美好的未来展现在我们跟前。说实话，我不想谈恋爱。本来我要留在沿海不回陕西的，母亲不行，寻死觅活要我回来。唉。华华，你还年轻可以到外面创一创。”
华老师摇了摇头说：“外面？我连西京城都么去过……”
“玉树临风”走近华老师，用白皙的手指挑了一下华老师的马尾辫嘻嘻笑了：“去烫个发，现在……”
华老师头一拧，“别动手。”站了起来。
“玉树临风”哈哈笑了，一脸的不屑，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同学。我不会……今天就谈到这里。你给我母亲就说你看不上我。”
华老师脸红红的走了。
宇文老师几次邀请华老师来家里吃饭，华老师却远远躲着走。宇文老师在宿舍堵住华老师：
“华华，老师我这人不行吗？你咋就不愿意？我娃就是惯坏了。原来谈了个南方娃要留在沿海，我死活不同意。人家生气两年没理我。”宇文老师眼睛闪着泪花，“我年老了，心也小了。我不敢想象我没有儿子今后的日子该咋过。我想给娃找个知根知底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啊。让娃到我跟前，我给他看看孙子，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华华，你是我看着考上大学，人品好……我娃也说你聪明、淳朴。我娃满意，老师也实心实意啊……”
华老师头皮一紧一紧，牙根咬了咬，未发一言。
宇文老师看华老师在病床上急了，忙自责起来：“都怪我都怪我。老了不会说话，你好好休息吧。上午我给你走麻食吃。”
华老师嗷嗷叫起来：不用了不用了。
宇文老师嘴上说，“不麻烦，用的煤气灶很方便的。”起身往外走。
汉陵大队高音喇叭唱的是《柜中缘》：
“许翠莲好羞惭，悔不该门外做针线。
那相公进门有人见，难免得背后说闲言。
又说长来又道短，谁人与我辩屈冤。
这才是手不逗红红自染，蚕作茧儿自己拴。
无奈了我把相公怨，你遇的事儿本可怜。
不向东走不西窜，偏偏来到我家园。”
华老师听着听着跟着哼哼起来：
“我本是女孩人家心肠软，怎忍将你往外掀。
一时救你离灾难，倒与自己惹祸端。
好话一人没听见，坏话千里去流传。
哥哥口里要胡拌，旁人背后要作贱。
我在人前怎立站，不死落个没脸面。
等我娘回来讲一遍，我定要碰死在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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